他不知道盛霁松什么时候看穿了自己。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江徵笃定除了重生者本人,这个世界没人会信这么荒诞的事儿,因此没有丝毫危机感。
他真正生气的是,盛霁松毁了陆执墨的生日。
上次,他还毁了季暖家的满月宴。
总之这个人就是在给他在乎的所有人添堵!
新仇旧账一并算,江徵是真地开始嫌弃这棵烂树了!
他亲自和陆执墨道歉,陆执墨刚刚偷着围观完两人的争执,多少有点幸灾乐祸,毁掉一个平平无奇的生日来让小韫讨厌盛霁松,这算得上他收到的最舒心的礼物,他大方地原谅了盛霁松,在顾韫面前做了个宽宏大量的好人。
宴会提前结束,顾韫从屋里出来时,刚好撞见刚刚吹唢呐的小号手,他拦住对方,逼问之下才知,刚刚那两声唢呐,居然值20万。
有钱没地方花,说的就是这头猪吧!
盛霁松已经亲自开了车门等他上车,顾韫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坐进了副驾驶。
某人也跟着坐进驾驶座,他偷偷瞄了一眼气鼓鼓的糯米糍,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肯回家就行,他要是蹦出一句“我要住在陆家”那才是要命!
盛霁松:“我开车了。”
“......”顾韫看向车窗外,知道这人纯属没话找话想找台阶下,理他就输了!
风景开始倒退,陆家和盛家就隔了两条街,中间要过个十字路口。
车到路口时,刚好遇到红灯。
趁着停下的这会儿功夫,盛霁松又没话找话:“你晚上想吃什么?上次那个小排骨,你不是很喜欢吗?我今晚再给你做?”
顾韫:“气饱了谢谢。”
盛霁松心里有了底,结合三年前的经验,只要小徵愿意搭话,就说明没那么生气,只要他态度积极,诚恳认错,最快能在晚上就和好。
他忽然发现小徵没系安全带,就凑过去替他把带子扣上,扣好了还关心地问:“会不会压到肚子?”
顾韫原本冷着脸,忽然脸色一变,写满了惊愕,盛霁松以为他疼,打算把安全带解了重新扣上,顾韫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这才抬头,只见十字路口,黑压压走过一群示威者,个个扛着反夜北的标语,其中不少人身上还配着枪。
这种状况近期没少发生,新闻也报道得很多,但看新闻和亲眼看见,到底是不同的,尤其顾韫还发现其中几条标语在攻击自己,其中一条写着:“把顾韫送上绞刑台谢罪!”
在昼南百姓眼中,他和大桥被炸脱不开关系,一下就成了两盟局势严峻的罪魁祸首——没有人记得,他才是绑架案中最无辜的受害者。
盛霁松:“不要怕,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这话刚落下,示威人群就走过了路口,对面三台黑色越野亮着双闪,驾驶座上的黑枪隔着几十米也能清楚看到。
绿灯亮起,三辆车朝他们横冲而来!
江徵倒也不慌,还淡定地反问:“你确定?”
盛霁松听出他有点兴奋。
这种关头还能兴奋,确实只能是他的小徵。
不过你好歹装一下啊!你的马甲掉一地我都不忍心拆穿还得装作视而不见!
他按下糯米糍恨不得探出车窗的小脑袋:“抓好安全带,蹲下去!他们有枪!”
盛霁松挂挡倒退,猛踩油门,车尾撞歪一根栏杆,惊险避开和越野对撞,但三辆车围过来,对方要是死士,这辆在情敌面前装B专用的超跑将毫无招架之力!
第67章枪口对准了盛霁松的心脏
顾韫在惯性作用力下险些撞向车前窗,还好安全带将他紧紧扣在椅背上,越野去而复返急转弯的刺耳声在他耳边响起,盛霁松转头正欲说什么,手里就被顾韫塞了一只上了膛的黑色手枪——盛家车库停着十辆常用车,出于安全考虑,每辆车都配有弹药和枪支,藏在副驾驶的暗格中,这对盛家内部而言不算什么秘密,但顾韫本不该知道。
递过来的枪还贴心地上好了膛。
顾韫:“我开不了枪,你跟我换个位置,我来开车!”
大街上的行人车辆已经四处逃散,越野车正在回追,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这确实是援兵来之前最好的行动方法。
盛霁松也不是没想到,只是江徵反应比他更快。
他们在车内交换了位置,刚系上安全带,身后就响起了枪声,江徵猛踩油门,利落地打旋,在第二辆越野撞过来前,跑车嵌在栏杆上的车尾被车速物理拽离,全速驶来的越野车正面撞上栏杆尖锐的断裂面,驾驶座的人当场穿胸而死,越野的体积挡住了后方射击的子弹,超跑快速驶离这个撞得横七竖八的混乱空间,朝十字路口右端开去。
盛霁松启动飞棘的对战模式,命令他:“马上联系就近的巡逻队赶来支援...不,不对。”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道:“让就近区域的陆军连带枪支援。”
军部都是他的人,而巡逻队只受皇室调遣。
飞棘:【收到,已向在Q大演练的7区陆军三连传递指令,预计救援抵达时间10分钟36秒。】
顾韫分心问到:“你在和谁讲话?”
“...是AI。”
“什么?”
“回去再跟你细说。”盛霁松看了一眼车后,第二辆越野马上就要咬上来了,当机立断:“飞棘,断了它们的电路系统。”
【收到。】
顾韫还没弄明白他在做什么,就发现穷追不舍的越野车忽然停在了原地,像是被人急刹车一样。
它刚好把油箱盖暴露在侧面,油箱盖隐藏在迷彩图案下,远距离下不好瞄准,但盛霁松从举起枪到击中目标,只花了十秒,第二枪打下去,越野车当场爆炸燃烧!
与此同时,原本高速平稳行驶的超跑忽然凌乱地打了半个弯,直接把盛霁松甩回了座位上。
飞棘:【顾先生似乎出了点状况。】
盛霁松连忙转头去看,只见顾韫脸色较之前白了几分,额前明显渗出了细汗。
盛霁松记起他对枪声敏感,暗暗自责:“我尽量不动枪了,顾韫,你还好吗?”
“...开到下一个路口,援军能到吗?”他的声音都小了。
盛霁松仔细确认他身上没有枪伤,会乍然虚弱下去完全是因为刚刚就近在他旁边开的这两枪。
顾韫对枪声有应激创伤,之前他以为这个心理问题是四年前顾韫在船上被绑匪打的那一枪引发的,现在看来根源不在于此。
他痛心地意识到,江徵的PTSD,大概率是白云山那晚他亲手造成的。
“飞棘,干扰直径2公里内所有枪支,不允许有枪响!”
【接到指令】
南北联盟都不禁枪支,但在十年前就有严格的枪支管理规定,其中之一就是每一把在市面上流通的枪,不论型号大小,都必须在枪支复线的位置上植入定位芯片,以便联盟监督枪支流动情况,这是个死规,连灰色地带那批人都自觉遵守着。
只要有信号来源,飞棘就能通过断裂程序干扰枪支内部工作,再厉害的新型武器,在它面前都会瞬间哑火,这个功能在战场上就是开挂一样的存在,也是昼南之所以将飞棘项目视为救命稻草的原因。
仅仅两秒,顾韫就察觉到身后一直追着的枪声停了,整个世界都因此安静了不少。
三辆越野车,只余下一辆穷追不舍。
他调整好呼吸,视线定在路口急转弯处,只要驶进视角盲区,他们就脱险了。
就在顾韫准备踩下油门横冲直撞时,路口处忽然涌出一群示威者,他们成群结队,虽然没有刻意挡路,却实实在在成了一堵人墙,顾韫不停按喇叭示意他们让路,那群示威者却丝毫不惧,有人认出了他,举起手枪想往这边扫射,好在枪支全部哑火,否则就是一场血战。
有人愤怒,拉出那些写着抗议抵制的横幅,上面每一句话,都在诅咒顾韫,让他以死谢罪,以死祭桥。
盛霁松封了媒体,却没法掌控大众之口,顾韫如果不出门,这些舆论攻击就伤不到他,但他今天看到了,就不可能不受影响。
盛霁松:“你不用把这些话放在心上,我会理理这些人的舌头。”
顾韫目光冷然,戾气十足:“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没有这个本事。既然他们这么想我死,我就让他们先下地狱铺路!”
他踩下了油门,一脚到底!
三年前,所有人都要他死,三年后,情景再现,但他已经不是过去的江徵。
既然找死,就让你们如愿以偿!超跑再次加速,马达轰鸣声响彻城市上空。
盛霁松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讶异之余,急忙劝到:“你冷静点!”
顾韫红着眼,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飞棘:【我可以拦截汽车的运行系统,自动刹车。防止顾先生做出冲动的事。】
只要一句话,盛霁松就可以让车停下来,但他忽然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江徵这么恨昼南,他一定也是这么恨自己的。
如果他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报仇,盛霁松是最没资格开口劝他留情的。
他没有让飞棘运作。
跑车接近人群,2公里,1公里,五百米。
这群人察觉到不对,开始四处逃散,但人群密度太大,一个人跌倒,紧接着就是所有人乱套,跑的路被他们自己人堵住了。
只要油门不松,路中间举着横幅的十几个人,一定会被撞飞,其中还有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怀里的三岁小孩一直哭,手在空中虚抓着,像是意识到危险在求救。
江徵失去的仁慈,被这只手抓了一丝回来。
在距离100米时,他踩住了刹车,盛霁松因为惯性前倾又跌回椅背上,顾韫已经松了方向盘,面色煞白地看着那位母亲抱着孩子仓皇而逃。
他自言自语地问:“我有什么错?”
“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错的是我。”盛霁松想把他抱进怀里,但现实条件不允许,越野在两米内停下,从车上下来六个壮汉,枪用不了,就直接上刀,飞棘无法对冷兵器进行干预,军队支援还要两分钟才能到,示威的人群只会冷眼旁观。
盛霁松脱掉束手束脚的西装外套,下车前,他叮嘱顾韫:“待在车里,支援到来前,别下车。”
江徵的目光落在副驾驶椅子旁边的手枪上。
持刀的壮汉明显是冲着顾韫来的,但还没靠近车身,就被盛霁松飞身一脚踹中下巴,190的肌肉男仰面摔在沥青路上,口鼻喷血,双眼大睁,下巴错位淤青,眼看是当场暴毙,他的同伙心下发憷。
王储让他们来暗杀手无缚鸡之力的顾韫时,没提前预设盛霁松的存在,这个表面斯文的男人,实打实在军队待过五年,下手远比黑道上的人要毒,出手就是一击毙命,以至于他们握着刀都不敢贸然上前。
但完不成任务,王储也不可能让他们活,横竖都是死,只能拼一拼。
顾韫隔着玻璃窗围观车外的打斗,五个人围着盛霁松一个,却讨不到任何便宜,对方下手明显有所顾虑,不敢夺命,处处留有余地,又很惜取自己的性命,五人默契地使用了拖延战术。
他意识到他们在耗盛霁松的体力,果然下一刻,就有一把刀趁乱朝车窗飞过来,他反应迅速地避开,车里已经不能再待了,这种情况把自己困在小空间里,是个愚蠢的避险方法,他拿过副驾驶的枪,刚下车,就见盛霁松把飞刀的壮汉踩在地上,另外四个已经鼻青脸肿,其中一个刀片都折了,但顾韫一下车,目标暴露得更加明显,有人朝他这边跑过来,他立刻举起枪,手指扣上扳机,要开枪时,却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颤抖。
这一瞬间,脑中涌进许多零碎画面,最后所有场景,都停在黑洞洞的枪口上,江徵的视线循着枪口上移,拿枪指着他的,是盛霁松。
“江徵,你今晚得死。”
“顾韫,躲开!!”
一声冷漠,一声焦急,两道声音交叠在一起,江徵仿佛看到了两个盛霁松,一个要他死,一个伸手要救他。
“小徵,我要戒掉你。”
远在千里之外,近在咫尺之间,灵魂仿佛被一股强横的力量拖拽,江徵的目光向下看,沥青路忽然陷落,底下是黑沉沉的海水,只有海浪边缘裹着一线白,海风在他耳边呼啸,浪越打越高,江徵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等着被海水淹没,居然忘了反抗,似乎大海本就是他生命的归宿——他的肉体也确实死在了海里。
“躲开!!”
身体忽然被人猛推了一下,海水瞬间被沥青路填平,江徵视线上移的瞬间,一股带着铁锈味的温热液体喷了他一脸——是血。
盛霁松割断了扑向顾韫的壮汉的颈部动脉,血如喷泉一般涌出来,他把人从顾韫面前摔开,壮汉倒在地上,脖子断了一半,死相不必当年的赵百路好多少。
盛霁松身上也脏了,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别怕,过来。”
他用干净的那只手伸向江徵,江徵恐惧地后退。
“顾韫...小...小韫,你别怕,到我怀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