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的药确实厉害。”
盛凌的手是喻嚣治的。
两天前他搭模型时手还会发颤,今天已经能稳当地击杀游戏中的boss。
足可见喻嚣的医术水平。
“你...你代我谢谢喻医生。”盛凌说。
盛霁松笑了笑,摸摸弟弟又软又长的头发:“我会的。”
盛凌最讨厌被摸头,像小狗甩水一样把哥哥的大手甩开了,他操控着轮椅走进卧室,让盛霁松在外面帮自己把门关上,一副要和顾韫说悄悄话的架势。
盛霁松只能照做。他也不屑听墙角,屋里待着的,是他最无可奈何的两个人,当然,一个是他自己愿意让着宠着,另一个,则是被迫忍让纵容的。
顾韫喝了碗鱼汤就饱得不行,正准备睡一觉,见盛凌进了屋里,他原本都躺下了,立刻弹坐起来,动作之迅速敏捷,让盛凌都楞了一下:“你...你还好吗?”
“......”顾韫才想起自己是个病人来着,连忙抬手抚住额头:“哎呀起猛了,头有些晕。”
盛凌一听这话,就有些着急:“我叫喻医生来?”
“不用不用!”顾少爷连忙阻止:“这是小毛病,没大碍。小盛凌,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只比我大一岁而已。”盛凌不怎么喜欢自己的名字前加个“小”字,但顾韫大概是想套近乎,一直就爱喊他“小盛凌”。
盛凌也不会和一个病人过多计较,他移动到床边,把掌上游戏机递给顾韫:“给你的。”
“里面几百个游戏,账号都是满级的,够你解闷。”
“谢谢,我很喜欢。”江徵没想到这孩子是来给自己送游戏机的,他记得,这台限量版游戏机是盛凌的挚爱,三年前他在十处服役时,这台游戏机是锁在书房的保险箱里小心保存的。
“算是还你的人情。”
江徵知道盛凌指的是学校的事儿。
“我老早就想打欧阳成了,要不是站不起来...我早打得他满地找牙,都不用你动手。”
“小盛凌。”顾韫说:“你的腿一定会好的,在这之前,谁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替你打回去。”
“...算了吧,你打人或是被打,都能闹出大新闻。”盛凌说:“外面都乱套了。”
顾韫知道外面怎么个乱法。
“盛凌,欧阳成欠你一句道歉,我想他很快就会亲自上门还给你的。”
盛凌还有一个游戏机,他和顾韫联机玩了一下午,到了傍晚,喻医生上门,来给盛凌换药,卧室里又只剩下顾韫一人,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顾夫人。
顾韫接起,就听母亲在电话那头关心地询问他的身体状况,还说自己已经买好了机票,要亲自过来照顾他,顾韫一听,这怎么行!
“妈,你别担心,我已经好多了。”
顾夫人爱子心切,只当他是报喜不报忧:“你别说这种话来哄我,那些报道我都看了,欧阳氏欺人太甚!你不用为他们开脱,我这就飞过来,亲自照顾你。”
“真的不用。”顾韫看了一眼虚掩的卧室门,外面似乎没人,这才压低声音,悄咪咪:
“我没病,我装的。”
“啊?啊这...”顾夫人反应了好一会儿,综合顾韫这三年间歇性疯疯癫癫的状态,双标地接受了:“宝贝,你玩得开心最重要。”
刚好走到门口听了一耳朵的盛霁松:“.......”
他忽然记起那天顾韫在餐桌上看的那本专业教科书。
叫什么来着?
哦
《戏剧表演基础》
还真是学以致用演得有模有样,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
正在震惊时,管家上楼与他说:“王储带着欧阳成一家亲自上门来找顾少道歉了!”
第34章小嫂子,你挺会啊!!!
江徵一贯知道顾家溺爱顾韫,溺爱这个词不是褒义词,他原先也不敢苟同这种教育方式,但现在他亲身享受着这种溺爱,才知这里面的好处是食髓知味,有人宠着,当真是人生中一大幸事。
他占据了顾韫的身体,也占据了他的人生。
原身顾韫是否也和他一样在某个地方获得重生?又或是,和自己的肉身一样彻底逝去?
这些问题,江徵恐怕永远不会找到答案。
顾夫人确认他没事,这才安心地挂了电话,还答应顾韫会把机票撤掉,虽然有些不情不愿的。
江徵知道顾家夫妻爱子心切,从没体验过家庭温情的他在过去三年里享受了一回“家中宝”“掌上珠”的幸福生活,几乎弥补了他记事以来的家庭缺失。
他重生苏醒那段时间,一度沉沦在心理创伤和不知自身生死的崩溃状态,外界传顾少爷重病发疯不是无中生有,那段时间,心理医生都断定他精神不太正常。
在江徵的意识渐渐回拢并彻底清醒前,始终陪在他身边细心照顾耐心引导的是顾韫的父母。
江徵肉体上的重生是老天赐的,精神上的重生,则是顾长临夫妇给的。
所以他愿意顺着他们,代替顾韫孝顺他们,也尽量不让自己露出破绽,不让他们知道他们真正的儿子可能已经死去的残酷现实。
他想这些事想得出神,直到盛霁松第三遍喊他名字,顾韫才往门口看了一眼,一脸茫然地问:“什么?”
“欧阳宏带着欧阳成一家亲自来道歉了。”
盛霁松重复了一遍,他说话时,眼睛下意识打量起顾韫。
他身上穿着毛茸茸的睡衣,微卷的金发起了静电,有几根翘出了90度,只看后脑勺的话,就是个炸毛的金丝球。
脸色尚好,红扑扑的,抵得上客厅桌上应季的红苹果,精神看起来有些颓,但偷听过墙角的盛霁松十分肯定这不是因为身体原因——他这就是吃饱了犯食困又没睡成的正常状态。
“我带你下楼?”
“......”
顾韫抬起双手挤了挤自己的脸颊,料到欧阳氏会上门认怂,没料到他怂得这么快。
才两天,4时而已,皇室就轻易低了头,看来欧阳氏确实是气数将尽,在夜北的逼迫下毫无反抗意识,自然也毫无反抗能力。
“你出去,我穿个衣服。”顾少爷掀起被子下床,盛霁松似乎摸透了他的行为轨迹,猜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便故意道:“我陪你换吧。”
他倒要看看这个戏精还憋着什么坏招。
顾韫先是一愣,继而脸上就扬起不怀好意的笑来:“你确定?”
他说着,就开始解上衣的纽扣:“看来你对我的身体颇感兴趣,不错,你婚后过于无欲无求,我都怀疑你不行,现在终于有点alpha的样子了,你看吧,我无所谓的。”
说着,扯开自己衣领,把一对白得发光的锁骨露出来。
盛霁松迅速闭眼转过了头:“你真是不知羞。”
“都结婚了,羞什么羞?”顾韫笑着道:“我还可以配合你做些更羞羞的事儿,今晚要试试吗?”
“......”
盛霁松一溜烟转身出门,扔下一句:“你别他妈在我眼前骚!”
顾韫看着被甩上的门,忍不住笑。
他倒是要看看,盛霁松能为过去的自己守身如玉到何时,是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子?
拭目以待,他有的是时间跟他耗。
抽屉里藏着一瓶粉底液,江徵在嘴唇上挤了一点,用手指抹匀,原本红润的双唇,一下变得毫无血色,看着马上就要低血糖晕过去一样。
刻意伪装出来的病容,却在顾韫的脸上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江徵对着这张先天优越的脸久了,都有些忘了自己以前的模样。
那台装着回忆的照相机送给了盛霁松,他自己想找回点过去的影子,倒是变得困难了。
那些记忆,他想丢了,又总忍不住捡回来看看。
三年前的一切都被扔进了“垃圾桶”,江徵却像个精神流浪汉一样,时不时去翻一翻这个“垃圾桶”,企图从中找出点什么,至于想找什么,他居然也不知道。
盛霁松在卧室外没等多久,就听到里面几声咳嗽,紧接着,门从里面打开。
只见顾韫裹着一条厚实的披肩,内里穿的还是睡衣,扣子还松开两颗,露出胸前一处雪白的肌肤,脚下及拉着带兔耳朵的棉绒拖鞋。
再看他的脸,挺拔的鼻梁上懒散地架了一只金丝边眼镜,头发似乎整理过了,但他整个人的精气神较之五分钟前可谓天差地别,盛霁松看了半天才看出关键点在哪——他的嘴唇,从粉红色变成了粉白色。
“......”
这他妈一定是涂了粉底液或者面粉!
这个戏精,居然还藏着道具!!
小看他了。
顾韫浑然以为自己装病装得入木三分,自信地一挥手:“走吧,去见贵盟的王储,看他的狗嘴里要吐出什么象牙。”
“......”
下楼前,顾韫被盛霁松拉住了。
“你干嘛...!”
不待问题问完,盛霁松已经替他把那两颗忘扣的扣子扣好了。
欧阳宏是个色胚。
顾韫再讨人厌恶,盛霁松也不可能在知情的情况下让一个Omega被欧阳宏视线猥亵。
江徵知道他这一举动的深意,鼻子一酸,低头飞速地掩了情绪。
盛霁松替他把披肩裹了裹:“好了,下楼吧。”想了想又劝了一句:“知道你背景硬,但凡事有个度,别太嚣张了。”
“哦。”难得乖巧的一声应答。
走到楼梯口时,顾韫伸出手,揪了揪他的衣袖,眼睛水汪汪的,声音也柔如秋水:“牵我。”
“......”
这一瞬间,盛霁松仿佛又从顾韫身上看到了江徵的影子。
他很快警醒自己,别昏了头。
但是顾韫要他牵,他必须牵。
于是伸出手,顾韫自然地握上去,与他十指相扣。
——
欧阳宏被晾在沙发上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比他更惨的是欧阳杰父子,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欧阳成手上缠着绷带,耳朵贴着纱布,两边脸颊还有未消的巴掌印,看来在家里没少挨打。
盛凌坐在轮椅上,旁若无人一脸冷漠地翻着科技杂志,选择性无视欧阳成父子的再三道歉。
如果只是单论那一场争执,欧阳成受到的惩罚其实已经够了,但盛凌自从回到Q大上学,就一直被对方欺凌,他这般不原谅的态度,显然是积攒了三年的怨气。
欧阳宏毫无办法,他的面子在盛家早就大打折扣,盛凌作为小主人,能请他坐下已经算不错了。
这时,二楼传来了动静,盛霁松牵着顾韫缓慢下楼,顾韫另一只手扶着楼梯栏杆,磨磨蹭蹭,极尽病态。
欧阳宏猛然从沙发上站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韫。
他一直很羡慕盛霁松身边的桃花,不论是三年前的江徵还是此刻的顾韫,容颜姿色都远超过他身边那些俗物。
当初夜北提出联姻时,这位王储就犯嘀咕,既然要联姻,为什么不找他这个高贵的王子联姻?看不上他还是怎么着?
总之天鹅肉都是往盛霁松嘴边飞的,而欧阳宏最多只能尝尝鸭肉。
顾韫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有模有样地咳了两声,盛霁松知道他是装的,也配合着演好丈夫的角色,替他把披肩裹紧了些,顾少爷顺势就靠近了他怀里,能明显感觉到某人身体僵了一下——到底是没被推开。
他慵懒地扶了扶金丝框的眼镜,拿正眼扫了欧阳氏一家。
欧阳成被他父亲推了一把,哭着冲上前道歉,说那天不该说谎不该打人。
欧阳杰也没了那日的嚣张气焰,翻来覆去只有一句:“他还是个孩子。”
这话说出来都能把顾韫惹笑,他娇气地道:“论起年龄,他还比我大一岁吧!他是个孩子,那我就是个宝宝了!”
说着,蹭了蹭盛霁松的胸脯:“老公,你说我是不是宝宝?”
盛霁松:“.............”
咬牙切齿:“是...我的好宝宝。”
盛凌:“...................”
欧阳宏也险些被这肉麻的一幕惊掉了下巴!!
想不到盛霁松平时一本正经,婚后居然如此上道。
“孩子论”站不住脚了,欧阳杰只能哀求王储出面求情。
都姓欧阳,一家人,荣辱与共。
欧阳宏再嫌弃这个便宜表亲,此时此刻也无法推托,他亲自倒了一杯热茶,敬给顾韫:
“我代他们,和顾少赔个礼,道个歉。这群孩子之间的事儿,实在没必要去惊动夜北,我也罚了他们了,您就高抬贵手?”
顾韫不接那盏茶,而是无厘头地问了一句:“王储的手指,看来恢复得不错。”
旧事重提,欧阳成堆笑的脸立即阴了下来。
当初在皇宫里,他尚且还能在顾韫面前直得起腰,现在是只差给他跪下了。
他的体面早丢了个彻底,本以为双方能更让一步,没想到顾韫就是铁了心地要他难堪。
“这茶,我代小韫接下了。”
盛霁松打了圆场,他轻轻捏了捏顾韫的胳膊,示意他适可而止,顾韫也清楚耍嘴皮功夫除了一时爽快外没有其他用处。
他裹着披肩,自己坐直了背,推开盛霁松递过来的茶,道:“不好意思,我只喝御前八颗。”
欧阳宏仿佛被打脸,这普洱是他自己私藏的好东西,居然被嫌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