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知道不严重,他的父母才敢在这边闹而不是把孩子送去医院。
“既然欧阳同学没有大碍,那我们就来算算你们欺负盛凌的账。”盛霁松扫了一眼屋里另外两个家长还没来的大四学生,他指了指其中一个个矮的:“你,出来说明情况。”
矮个僵硬地上前一步,偷偷拿眼睛去瞥欧阳成这个“老大”,欧阳成自顾不暇,被顾韫揍出来的鼻涕眼泪还糊在脸上没弄干净呢。
“你是李家的二儿子吧?”盛霁松一眼认出对方,他对盛凌在校的情况颇为了解,跟盛凌一个课题组的同学他自然也认识。
“把你知道的如实说出来,你要是说谎,我会亲自上门拜访你父母,看看李家的家教是否合格。”
矮个一下就怂得哭了出来,他就是跟在欧阳成身边狐假虎威的小弟罢了,真要被盛家追究下去,整个家族都要受牵连,平日他也会欺负盛凌,但那都是小打小闹,不会惊动家里,这次是做得过分了,事态一下就严重到他无法承担的地步,也不敢再瞒着什么,一股脑全说了。
欧阳成和盛凌在一个课题组,今日闹出这种事,无非就是同龄人之间的嫉妒心使然,欧阳成想把盛凌的模型偷走研究,盛凌恰好撞见了这个小偷,矛盾就被激发了。
顾韫问:“那盛凌打你们了吗?”
矮个答:“他倒是想还手,怎么可能还得了,我们三个打他一个。”
“他还是个残废”这句话没敢说出来,却是他的真实想法。
顾韫看向教导主任:“这就是你说的互殴?”
教导主任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事已至此,欧阳成父母也知道这件事儿子理亏,也清楚盛霁松惹不起,但欧阳成的父亲欧阳杰在皇室里吃得开,知道不少内幕。
他刚刚偷偷观察了好一会儿,发现盛霁松和顾韫自始至终没有过多的眼神交流,两人虽然有婚姻之实,却表现得像陌生人,盛霁松更是从头至尾没有安慰过顾韫一句。
这才确认自己听到的传言都是真的,盛秘书长心心念念的是当年被他亲手击毙的夜北间谍,而对顾韫这个联姻对象不仅毫无感情,甚至可算是厌恶。
他拿住了重点,立刻把矛头重新指向顾韫:“我家孩子有错,学校自会处理,再不济让盛凌打回来就是,你打他算什么?动用私刑吗?”
“你别以为我不懂法,耳膜被打破已经算轻伤了,我要回去找律师起诉你!不让你进去待几天,你就认不清自己外邦的身份,也认不清你现在脚下踩的是昼南欧阳氏的地界!”
又看向克蒂斯学院的老师:“贵校好歹是顶尖艺术院校,学生打人至轻伤,不该开除吗?!”
“就因为昼南打了一场败仗,各位就抬不起头挺不直背把骨气都丢了吗?容他一个外邦人在这里无法无天?!”
他咄咄逼人,却又句句在理。
这里毕竟是昼南,吃败仗的阴霾笼罩在每个人心头,某种程度上说,夜北的每个人都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屈辱感和报复心轻易被三言两语挑了起来,一时之间,连克蒂斯学院的老师都选择了沉默,不打算替自己的学生说一句话。
喻嚣和顾韫一样,是他们口中的外邦人,他明知道顾少被对方羞辱,却没有立场为此反驳,这只会激化双方的利益对立。
在场最该替顾韫说话的,是盛霁松,他只需要站出来说一句
“顾韫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他是我的人,昼南的盛家也是他的家”
就可以打破“外邦人”这个身份压制。
但是盛霁松沉默了,他好像也默认了顾韫是个外人,并且选择让他一个人承受正在进行的冷暴力,甚至连站到他身边表个基本的立场都不愿意。
顾韫看了看盛霁松,心存一丝他能为自己站出来的妄想,但时间流逝,一分钟比一年还长,眼前的泡沫很快就被他自己戳破了。
如果是以前的江徵,或许会很识大体地选择息事宁人,但现在的江徵,连生存都必须寄居在别人的身体里,死过一次的人,灵魂不再宽容仁慈,他要让自己自私一点,受了任何委屈都要加倍还回去,正在他准备还击时,角落里忽然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
“顾韫不是外邦人,他是我哥的新婚妻子,是盛家的一份子。”
盛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模型交给了喻嚣,他自己推着刚刚修好轮子勉强能用的轮椅,代替他哥哥来到顾韫的身边,选择和他站在一起,而后抬眼看向欧阳成的父亲,语调平淡,却字字诛心:“昼南吃败仗不是光彩的事,您不必挂在嘴边大肆宣传,生怕别人忘了那两年的屈辱。”
“联盟危难时,没见你上阵杀敌,战败后难得和平的日子里,你却拿着‘你弱你有理’的论调来绑架别人,您这样的人,也难怪会把欧阳成教成蛮横的小偷了。”
“兔崽子,你说什么!!”欧阳杰脸色涨红,在众人面前被一个小辈从里到外地羞辱了一遍,这足够让他暴跳如雷。
他冲上去要打盛凌,顾韫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去护着的。
局面瞬间混乱,有人拉扯有人劝架有人惊呼,喻嚣保护着盛凌好不容易搭好的模型,惹事的另外两个小孩想跑又不敢跑,欧阳成缩在母亲怀里,兴奋地指挥父亲:“打他!打死这个残废!一个残废也配跟我争第一名!打死他!”
盛霁松听到对方恶毒的话语,上前暴力地拽开欧阳杰,就在这一拉一扯之间,那位女老师惊恐地喊了一声:“顾先生?!”
混乱的画面瞬间静止,只见顾韫被人推得一个踉跄,脸上慢慢溢上痛苦,继而无力地昏倒在地。
第33章我病了,我装的
仅仅一个早上,Q大教务处的闹剧就传遍了两所高校,并通过各位吃瓜校友的努力辐射到南北各大校园论坛。
“夜北送去联姻的顾少爷被昼南皇室远亲打伤送医”这事经由网络,跨越迩海,传到夜北联盟,就变成了“欧阳氏蓄意伤害顾韫,破坏联盟和谐”,一下激起群愤。
当初同意联姻已经是夜北高抬贵手,不料手下败将居然毫无自知之明。
顾韫虽不是皇室的王子,却也是已故老国王的亲外甥,更是顾家的独苗。
当年顾韫平安降生,顾长临老来得子,欣喜不已,当即表示顾氏旗下的医疗机构将连续三年为重症患者免费医治直到康复,部分高成本研发的特效药也免费向病人提供,以此来给顾韫积福积德。
这样的善事,顾家做了不少。
顾氏的医学研究切实地造福着夜北社会每一位平民,是除却皇室以外,唯二受到无条件尊敬爱戴的家族,顾氏的独苗,自然也等同于夜北的半个王子,成了整个联盟都愿意宠着的福星。
顾长临在得知新闻后的第一时间就进了一趟皇宫,替顾韫诉苦,连带着把小韫之前在盛家所遭受的种种暴力一并上报。
夜北的君主夜慈刚刚掌政,年纪轻轻,感情充沛,轻易就被顾叔叔声泪俱下的爱子之心所打动,当即就要制裁昼南。
昼南战败后割了6个附属国将近一半的国土献给夜北,还丧失了迩海的制海权,这6个附属国地理位置特殊,以环形包围着整个昼南联盟,换句话说,昼南皇室所在的中心国以及那仅剩的六个附属国实则是被夜北完全包围了的,一旦开战,天然的地理优势能让昼南最厉害的将军愁秃头。
海上贸易更是昼南的经济支柱之一,夜北握着制海权,等同于把着昼南的经济命脉。
夜慈要真想制裁,欧阳氏的十八代祖宗都得跳出来跪求他手下留情,饶过他们那些废物子孙。
年轻的君主下重大决定前总要先请教自己的辅政将军,当初让战败方割特定附属国就是他给出的建议,事实证明这给夜北带来了极大的助益。
这次夜慈打算封锁昼南在迩海的半数港口,签字盖章前,他依然询问自己的心腹:“爱卿,这些惩罚会不会太轻了?”
“陛下,顾韫毕竟还在昼南,不能逼得太紧。”将军握住君主骨节分明的白皙右手,爱抚地揉了揉,而后将笔从夜慈手中拿出,放置一旁:“从北宫飞跃迩海的消息,足可以让欧阳氏闻风丧胆了。”
当晚,“夜北即将封锁昼南半数港口已实行经济制裁”的小道消息在网络上传得满天飞。
这种大事,绝不会是空穴来风。
昼南几个沿海的附属国闻之立刻慌如蚂蚁,断港口就是断他们的命根!
原本就不景气的经济更是雪上加霜。
欧阳宏自然也急,他在皇宫中,一边痛斥欧阳杰一家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会惹是生非,一边为可能成真的经济制裁着急上火。
一旁的大臣提议道:“殿下不如亲自携欧阳杰一家上门和顾韫道个歉?”
“我给顾韫道歉?”欧阳宏指了指自己,鼻孔翘得老高,仿佛他有多高贵,弯腰道歉会要他命一样。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大臣的意思是:这个时候就别在意您那张厚脸皮了,乖乖上门,代表皇室道歉,以换取夜北的原谅。
“...他妈的,我艹他妈的!!”欧阳宏对着空气极尽粗鄙之词,完全没有一国王储的风度,气急败坏道:“这个顾韫怎么就那么多事?我找人把他杀了是不是就后顾无忧了?!”
“不可啊!!”大臣急忙劝道:“学校的事之所以传得那么广,必然是因为有眼线在暗中运作传播,殿下若是对顾先生动手,他一出事,夜北敢直接用远程导弹炸了沿海几个附属国!我们现在,绝对反抗不了啊!!我不能做亡国之臣,殿下也不能做亡国之君啊!”
“........”欧阳宏踹翻一个人高的古董花瓶,胸前起伏急促,脸气得通红:“你们这群无能的废物,居然让我受制于夜慈那个愣头青手下?”
夜北的君主夜慈,一年前刚刚上位掌政,他曾是夜北皇室最小最弱的皇子,坐上高位时仅20岁,还是个Omega,说是“王子”,还不如“公主”强。
但就是这样一个注定任人宰割的薄命蓝颜,最后却踩着长兄的尸体一步一步登上权利巅峰,整个夜北联盟在他手中欣欣向荣,和欧阳氏统治下的昼南形成鲜明对比。
可笑的是欧阳宏曾经还倒追过夜慈,在某段不为人知的岁月里。
他看着花瓶碎片,冷静了些,问:“研发所的‘飞棘’研究到什么进度了?”
“飞棘”是集昼南全盟之力研制的反战AI,开发完全的“飞棘”能入侵被割舍的6个附属国的军事系统,就算已经失去了对该附属国的统治权,也能利用“飞棘”控制他们的武器,从而打击夜北。
这是昼南一雪前耻的关键,是欧阳氏手中最后一张王牌。
“还在试错阶段。”大臣答道:“今年年底也许能有个雏形,真正投用,至少需要两年。”
“我他妈还要再憋屈两年?!”
大臣倒是想反问他昼南走到这么憋屈的地步可不就是你一手造成的吗?
嘴上还是恭敬地:“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尽快道歉,殿下,只有你能代表整个欧阳氏。”
“.......”
——
顾韫在教务处昏倒后,就停了课在家中休息。
那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盛霁松还算有良心,第一时间把人从地上抱起,准备送去医院,却被喻嚣拦下,说是心脏旧症发作,用顾氏特配的药才能缓解,而药在家中,去普通医院也没用。
顾韫就被抱回了家中的卧室,一着软乎乎的床,他自己就醒了,盛霁松离他近,觉得他的脸色很红润,嘴唇也粉粉的,不像生病的样子,但喻医生都下了定论,他也不好质疑。
顾少爷虽然清醒了,却时不时捂着心口,摆出一副西子捧心的虚弱模样,症状一周都不消退,盛家上下所有人都吊着心。
他们都以为欧阳杰那一推是下了重手,才把弱不禁风的顾少爷折腾到生病。
这么对一个Omega,可谓毫无绅士风度,欧阳氏的风评再次被害。
盛凌是整个盛家最不安的一个,毕竟顾韫是为了保护自己,才被欧阳杰推了。
为此,他对顾韫颇为关心,对这位曾经惹了不少事的顾少放下了大半成见,成了盛家唯一一个能和顾韫和平相处,谁也不气谁的存在。
这日他怕顾韫无聊,把自己珍藏的游戏机拿了来,打算借给他解闷,到三楼卧室门口时,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他听到盛霁松的声音:
“把这碗鱼汤喝了。”
“唔,我要你喂我。”
“你是心脏疼,不是手疼。”
“我不管。就要你喂。不然我就不吃!你就眼睁睁看着我饿死好了!”
盛凌看到顾韫在被窝里滚了一圈,当真是耍起赖来。
“.......”
大概僵持了半分钟,盛霁松妥协了屈服了,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拿起勺子喂他。
从盛凌的视角看过去,喂汤的姿势颇为粗暴,像是在填塞鸭子的嘴。
看得他一阵无语。
顾韫也忍不了这般敷衍的态度,第二勺就借口说烫,要他给自己吹一吹。
盛凌的角度只能看到哥哥的后脑勺,不过他已经可以想象出哥哥正脸的脸色不会太好看。
等给他吹好了汤,顾韫又嫌鱼肉有刺,要他给自己挑刺。
“让我给鱼挑刺,我看是你给我挑刺。”
盛霁松嘴上愤愤,手上还是照做不误。
顾韫抱着手臂坐在床上,一脸小得意。
他是个会哭的孩子,会哭的孩子,往往能得到别人给予的额外照顾,即使对方不耐烦,最多也就嘴上抱怨几句。
“你就是个矫情鬼。”
把鱼肉挑好后,盛霁松如此评价道。
盛凌想起了江徵,他要是有顾韫一半“矫情”,也许能少受许多苦。
所以矫情,大概也没什么不好。
他在外面等了大概十五分钟,在这期间,围观了顾韫无理取闹恃宠而骄,围观了哥哥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看了一出霸道山寨老大戏弄受气小媳妇的戏码。
哦,别误会,盛霁松才是那个小媳妇。
“小媳妇”受完气沉着脸走出卧室时,恰好撞见了自家弟弟。
前几年盛凌对哥哥一贯是臭脸到底无视之,现在他成长了,对盛霁松的态度缓和了许多,偶尔会主动开始对话,但一般不是什么好话。
“你对顾韫好点。”他说:“不要让他成为第二个江徵。”
盛霁松硬憋着的被顾韫气出的那一口老血险些被弟弟给激得彻底吐出来:“他不配和江徵相提并论。”
盛凌看他一眼,回怼:“你才是最不配把江徵挂在嘴边的人。”说罢,就要推门进去,盛霁松按住他的轮椅扶手,阻止他前行。
盛凌以为他要发火,却只是被抓住了右胳膊。
“手还疼吗?”他听到哥哥关心地问。
“...不疼了。”
盛凌把胳膊收回,当着盛霁松的面打开掌上游戏机,随手在游戏里秀了一波操作,已佐证他“不疼”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