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先生,你和我,只有这三个。
也好,秦槐沉默片刻,说道:云祺,咱们朋友一场,就算你骂我多嘴也认了,你当真喜欢他吗?
这一次,季云祺没有闪烁其词,却也没多解释,只回答:是。
秦槐叹了口气:你忘了你是谁吗?这件事外人嚼嚼舌头当个谈资也就罢了,哪怕他在不在乎同不同意都是小事,云祺,别忘了你手里有什么。
季云祺不说话,却挡不住后面的话。
兵权。秦槐转过身看他:在外人看来,你那不是爱慕,那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
萧方难得踏实睡了一觉,一直睡到大中午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洞中虽然并不明亮,从洞□□进来的光却足够让他看得清楚,所以面前这一圈热切的目光让他吓了一跳。
怎么?惊吓令困意全无,他一骨碌起来,有些紧张,忙转头四处看看。
仍然是在山洞里,可让他安心的那个人不见了。
云祺去哪儿了?他把这些人打量一遍,又问:秦槐也不在?
季将军和老大出去了,说是看看下山的路,有人热情地回答,递了毛巾过来:老大吩咐我们好好照顾你。
他们的水有限,不能浪费,萧方便入乡随俗地简单用毛巾擦了擦,漱漱口,又追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知道呢,您别担心,有季将军在,天塌下来也撑得住。
有人把一块面饼塞在他手里,笑嘻嘻地蹲在他面前,好奇问:小兄弟是季将军的什么人?朋友吗?
嗯嗯。他咬着饼,含糊地应着。
那能不能跟我们讲讲季将军平时的事?
平时的什么事?萧方愕然,这些人看起来似乎对季云祺相当感兴趣。
什么事都可以啊,吃饭睡觉,习武,一个宽额头的年轻人又忙补充:还有还有!统领千军万马的时候!对对!其余人都一起附和,亮晶晶的目光都落在萧方身上:都是什么样子的!
他看出来了,这是一群季云祺的野生饭,不由好笑:就跟普通人一样,这有什么好讲的。
众人听这口气,登时知道萧方果然和季云祺关系匪浅,都央求起来:说来听听,有新鲜的讲来更好。
新鲜的
不知怎的,萧方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在树上那个激情炙热的吻,仿佛将他的魂魄骨髓一道吸出来一样,嘴里的东西咽也咽不下去,耳根微微在发烧。
如果是关于别人,他也许能甩开膀子开始吹牛逼胡侃,可对于季云祺,他不想用做谈资,像是该属于自己珍藏的东西,因为太过喜欢,反倒不舍得拿出来跟人分享。
你们第一次见他吗?
倒也不是,他来过几次,但是很快就走了,众人傻笑着互相看看:而且我们也不好意思跟他说话。
萧方想不太明白。
季云祺是生得好看,但不至于这么多人都是断袖同好吧,而且这么多人看起来还不介意共享一个,心咋这么大呢?
为什么不好意思说话?你们对他感兴趣?
咦小兄弟,你这就是明知故问了,谁不知道,季将军可是大檀的英雄,那些外邦蛮子见到他就怕得屁滚尿流。
接话那人起初还说得兴致勃勃,后面不知想到什么,长长叹了口气。
就是唉可惜
萧方头皮一紧他怎么不知道季云祺还有什么值得人难过成这样的事:可惜怎么?
小兄弟你居然不知道?
我我撞到过头,有些事都不太记得了
众人很容易地接受了这个理由。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事。面前几人越是沉默,萧方越是心慌。
那似乎是大家都不愿意提起的,沉默了半晌,才有人开口:我们也都是听县里的先生讲的,西戎总是骚扰边境,看咱们也没理,胆子越来越大,从夑州一直闯到蓝阳关,后来就打起来了。
打仗了?萧方一惊,刀刀见血的战争居然距离自己这么近。
打了,当时就是季将军掌帅印领兵,那人讲到这里才来了点劲头。打了七个月,那段时间到处有人都在传唱夑州战报,季将军把那帮龟孙子打得抱头鼠窜,有多远滚多远,我们几个没事就溜去县里听先生说书,特别带劲!
萧方也有点激动,没想到季云祺看起来那么斯文温和,居然还有这么凶残的一面,可一想到众人之前的叹息,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后来呢?
后来那人说不下去,旁边的人恨恨地替他接下去:后来西戎派人谈和,眼看着西戎人马上就要从夑州退出个干净,皇上不知道怎么想的,把季将军召回京里了。
萧方脑子里嗡地一声。
什么不知道怎么想的!皇上根本就没有脑子!
闭嘴,你不想要脑袋,别连累大家一起!旁边有稳重的人喝了一声。
那年轻人不服气地回嘴:我又没说错话,他要是有脑子,为什么要撤兵!咱们本来打胜了,为什么还要把夑州三城割给西戎!
赢了啊
割地赔偿
那片土地上生活的人该如何?
在血与火里趟过的将士们又是怎样踏上归程的?
还有当年的云祺又该如何?
不知怎的,萧方的眼泪像不受控制一样,忽然毫无征兆地就掉落下来,倒把众人吓了一跳。
小兄弟,你别哭,别哭啊,唉,都是过去的事了。
话虽这么说,一见到萧方掉了眼泪,也有几个人转过身去,狠狠抹了抹眼睛。
当年消息传来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日夜嚎啕大哭,可终究改变不了现实,曾经属于大檀的夑州三城,就这样毫无尊严地被拱手送人。
撒在黄沙里的血还没有干,那些年轻的生命都白白长眠在本该属于他们的土地上。
萧方记得季云祺在御书房前看向自己的目光,掩盖不住悲哀的绝望,心死一般沉重。
他无法自已,突然把头埋在膝盖里,无声痛哭起来。
有人拍着他的后背,哽咽着安慰:别哭,有季将军在,我们早晚有一天还会把夑州三城夺回来!
对!血气方刚的男人们都在给自己的鼓劲中努力振奋起来,纷纷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