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讲道理》TXT全集下载_6(2 / 2)

不讲道理 清明谷雨 11871 字 2020-06-29

笑得一颤一颤,身体一起一伏。

每当这个时候,段渊的心脏就会随着对方身体的颤抖而抽动。

他的全副心神都在感知着一个事实。

陆斯扬,在他身上,笑得开怀又纯粹。

B国的音乐局果然并非浪得虚名,夸张的手法和滑稽的情节都令人捧腹,某个时刻某个场景,不约而同地,两人竟同时侧过脸,望向对方。

黑暗中,最利于掩饰那些不能为人所道的心思。

泄满舞台昏暗的流光,不知先点亮了谁的眼。

陆斯扬难得地咧着嘴,他在平时很少这样放松自然的笑容。

不锋利,甚至称得上静好,很纯粹。

伴奏的钢琴声时高时低,像沓涌而至的泉水,拨过身体每一寸神经,心帆雀跃涨起,盈盈满室。

他们的膝盖和手臂都碰在了一起,相贴的那一小块皮肤升温,敏感得仿佛能感受血液流经的温度和速度。

段渊目光紧紧追过去,华灯昏暗,陆斯扬什么时候已经出落得比他记忆里更好看,眼底下的那一颗小小的泪痣会发光似的,招魂。

谁也舍不得先移开视线,不愿意撤退,仿佛都想看清对方眼里深深浅浅的波涛和情绪。

想说的,不敢说的,能说的,不能说,都静止在这一个瞬间。

屏幕还在黑暗中亮着一幕幕光,盈盈灯火映着他们的侧脸,不明亮,却刚好合适。

在别人的故事里欢笑,也为自己这一刻的会心欢喜。

陆斯扬在黑暗中睁大眼睛,胡乱地舔了舔干燥的唇瓣。

在冷气充足的演播厅里手心也微微汗湿。

这是妈妈离开后他第一次看音乐剧,以前他从来不敢看。

从来不敢一个人看。

现在有人陪着他了。

陆斯扬心里涨起惬意又满足的泡泡,眨了眨眼,若无其事转回去继续笑得心满意足。

段渊眯着眼想,陆斯扬看起来刁钻蛮横,但其实很容易满足。

第20章洲际公路

规格不低的剧场都有演员的返场谢幕以及为答谢观众的合影互动,这是B国剧演的传统。

结束的时候,观众们谁也没有动,演员们纷纷走下舞台接受大家的鲜花和礼物。

观众素质很高,现场没有出现拥挤和失序,只有时不时爆出的掌声和欢呼。

陆斯扬意犹未尽,但没打算凑这个热闹,正准备拉着段渊的袖子偷偷潜出演播厅,被一个脸上还贴着大胡子的老外演员热情地叫住:“comeon,whatasmartboy!”

唱歌剧的,声音洪亮,他又坐在前排的最中间,众人纷纷看过来,都对这个面容惊艳的亚裔男孩投以感兴趣的热烈赤裸的目光。

老外太热情,马上有人跟着起哄。

陆斯扬想装不知情都难,努了努嘴,一脸勉强地望向段渊求助,可对方只是无奈地耸耸肩,比了个“爱莫能助”的口型。

陆斯扬无法,只能半推半就地被拉去一起拍合影,勉强又为难地比着统一的胜利的手势,再三被毛发金黄的日格兰摄影师要求笑得更加灿烂开心一些。

大胡子像是格外偏爱他似的,亲手送了一个系着彩带的气球给他。

“?”陆斯扬有些抗拒。

虽然他在国内外出不穿西装的时候也时常被认为还在读书,但至少是大学生,气球玩具这种小学鸡玩物什么的,还是夸张了。

老外坦直热情的表白令骄矜含蓄的东方美男子招架不住:“答应我一定要多笑一笑,好吗?被上帝亲吻过的小苹果。”

“……”陆斯扬一阵鸡皮疙瘩,也就是看在他都快要和陆正祥一样的年纪了才忍住没翻白眼。

段渊在一旁等他,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瞬。

幼稚的拍照姿势,露出八颗牙的笑容,印着卡通人物的气球。色泽艳丽灿烂的花环。

那些陆斯扬童年里原本该有却没等到的,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还上一些。

拍完照陆斯扬三步并坐两步脱离人群,秀致的两道眉微蹙,满脸嫌弃地回到段渊面前。

段渊抬手抹走他额头的一滴汗,动作自然。

陆斯扬将气球往他手里一塞,转身便要走被段渊拉住。

两人又在剧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等人都走完了才出去。

剧场外头是一片旷净的广场,中央花园开着郁金香,紫藤簌簌,摩天高楼明明灯火亮过空中星盏,硕大的时装广告牌夺人眼目,腰长腿细的模特一个一个占据满巨幕荧屏。

都市的夜风在车水马龙间穿梭,有大胡子在吹萨克斯,空中飘来咖啡浓郁的香气,陆斯扬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脸上没有笑,口中却喃喃道:“好舒服啊。”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开心,心里满满涨涨地,像是有一张帆轻轻盈鼓起来。

这里没有认识他的人,也没认识段渊的人。

他能无所顾忌地靠近段渊,跟段渊撒野。

音乐喷泉水花变换,城市路灯在水滴中折射出梦幻瑰丽的色泽与形状,段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虚虚往自己怀里揽,不让他被水珠溅湿。

“开心吗?”

陆斯扬:“嗯。”

“以后也会一直这么开心的。”

段渊站在他身旁,轻声回答,那声音沉厚而低,并未刻意,穿过水声倒显得温柔而有重量。

陆斯扬不敢应声。

两个人又在路边的咖啡店尝了当地最受欢迎的热可可和松饼。

陆斯扬觉得自己选的可丽饼有一股子荞麦味,咬了一口便扔给段渊,嫌弃道:“还没有你家楼下便利店十块钱一个的好吃。”

段渊将自己的朱古力松饼递给他:“吃这个。”

这次陆斯扬没有再挑三拣四:“还凑合吧。”

B国信奉月亮和玫瑰,第二天是附近一个小镇一年一期的玫瑰节,周围太多游客慕名而去已经订不到火车票。

两个人租了一辆吉普驱车前往,争取在天黑之前抵达。

国外地广人稀的洲际线没有尽头,陆斯扬坐在副驾驶位上,看着段渊被黛山午后阳光切割的侧影,耳边是悠扬的爵士调,沉沉乎乎地睡过去。

再睁开眼是因为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念着:“羊羊,羊羊……”

陆斯扬迷迷糊糊胡乱抓住抚在他脸上的那只手,那只手似乎顿住一瞬,下一秒便反握住他。

“睁开眼看看。”

陆斯扬一醒来就被眼前壮丽雄阔的景观震撼了,他们走的是游牧区跨洲际速道。

此刻,他们正在给成千上万的羊,让路。

正值傍晚,天幕瓦蓝,太阳像一只流着蛋黄浆的流心蛋悬在绵延不绝的山黛,天边夕阳一层橘红一层瑰紫一层铜色,交错叠加,相互渲染,像拿大毛笔在浸水的宣纸上随意刷出来的。

空旷静谧的天地间,公路两旁的牧场青草碧青连绵,段渊把车停在公路边。

浩浩荡荡的羊群正在牧人的指挥下从他们的车前经过,宛若万碧之倾飘过深深浅浅洁白的云朵。

绵羊温驯,一只跟着一只,不忙着低头吃草也不东张西望,像听话的小朋友一样排好队过马路。

一直窝在城市里的陆少爷从来没有一下子见过这么多羊,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下辈子他也想做一只羊,守着一方青翠的草地就够了,别无他求,不会有那么多求而不得的无奈和痛苦。

因为有求必苦。

段渊盯着他睁大的圆眼睛,索性将吉普的敞篷彻底打开,牧场的晚风不疾不徐,带着温带海洋性气候的气息,湿润、温和、令人愉悦。

陆斯扬额前微卷的发一下子被吹乱,整个人依旧一动不动,愣愣瞪大眼睛,一副好像还没彻底醒过来的模样,段渊忍不住揉了一把他的乌发蓬松的脑袋:“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羊的吗?”

说完,又意有所指地喊了一声:“羊羊。”

陆夫人没离开的时候,每年都会给陆斯扬过生日,那时候陆斯扬还是一个人精嘴甜的礼貌小少年,无论大家送他什么他都礼貌地道谢,笑着说真的很喜欢。

可段渊发现,只有送绵羊公仔娃娃抱枕的时候,陆斯扬才会张着红红的小嘴巴,用比说“谢谢叔叔阿姨”甜一百倍的声音惊呼着扑上来说“阿渊哥哥你真好!”

原来陆家那个小朋友,是真的喜欢羊。

陆斯扬如梦初醒,转过脸来瞪他,但明显没有什么威慑力,瑰丽晚照落在他清明透亮的瞳孔里,眼下那一枚泪痣晕开一星淡的光华,更摄魂勾人。

可能是刚睡醒的原因,白皙如玉的脸上还泛着点熟睡的粉,额前的黑发有几丝压不住翘起来。

段渊手指动了动,忍住了想伸手捏他脸的冲动,虚虚靠在驾驶座背上,别过眼问:“现在呢?现在还喜欢吗?”

陆斯扬有些不好意思地在车窗缓缓趴下,双手齐放垫着下巴,伏在车窗上观望。

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从他们面前悠悠漫步而过的羊群,声音很轻地“嗯”了一声。

喜欢羊这种动物,承认一下,应该也没事吧?

像极了小朋友得到珍爱的礼物,大人问他喜不喜欢时不愿意承认的别扭。

谁能想到,外表这么跋扈狂拽的小少爷,竟然真的到现在还喜欢着这种生性纯良、绵软乖巧的生灵呢?

段渊靠斜斜在驾驶座的椅背上,深邃的眼眸眯起,天边的夕阳映入眸心,任穿过原野的海风吹乱头发,心里想的是,这个,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

羊都是慢吞吞的性子,走得很缓,有天大的事也急不来,经过的羊群慢慢将他们的车包围。

陆斯扬伸了个懒腰,一只离他们很近的羊忽然直接将头伸进车窗,陆斯扬吓一跳,“咻”地一下子退后扑向段渊。

段渊眼疾手快将他稳稳接住,抱着,低沉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笑意:“不怕,没事的,它就是伸个头进来看看。”

陆斯扬呼吸急促,揪住他胸前衬衫的布料,不肯抬头。

“羊羊,”段渊安抚着他的后背,调侃他:“你这是叶公好羊啊。“

陆斯扬过河拆桥,推了他一把,缩回副驾:”你才叶公好羊。“

段渊心想,我确实是。

看陆斯扬不断舔干燥的嘴唇,扭开一瓶依云水递到他嘴边:“喝点。”

陆斯扬伸手去拿,段渊握着瓶子移开一分。

陆斯扬看了他一眼,只好直接低下头就着他的手喝水。

顺从,温驯,像一只噙水的小鹿,段渊盯着青年轻轻滚动的喉咙‘、纤细的颈脖线条和逐渐变得湿润嫣红的嘴唇,眸心幽沉。

陆斯扬仰起脖子,抬起头,喉咙滚动,段渊说:“再喝点?”

陆斯扬摇摇头,手背擦过亮晶晶的嘴角,段渊也不勉强,直接拿起那瓶水对着他刚才含过的瓶嘴喝了几口。

“你……”陆斯扬皱着眉头刚要开口,可他一抬头,看见靠坐在驾驶座上的段渊,额前的几丝黑发被牧野间的风撩起,衬衫被吹得一股一股地,显露出削直的肩骨和比例完美的腰肩,整个人显得随性又英气,那张平日里矜贵英隽的脸此刻带着几分野性与落拓。

这时候,他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21章一半

他们等了差不多四十分钟,所有的羊群才过完马路,踩着羊皮靴的牧羊人挥了挥手中的鹿皮鞭子向他们示意。

还高歌了一曲不知道什么语言的乡谣以示答谢,随着傍晚的风传到很远的野间。

青黛之巅悬挂的落日被瓦蓝色天际逐渐吞没,天边仅剩一丝微弱的余晖。

开了吉普的照明灯,光束穿过草丛,沿着光线折射的轨迹,可以望见牧草随晚风摇摆起伏。

段渊拨了拨被风吹凌乱的头发,跳下车绕到后备箱将车主准备好放在食品盒的三明治和牛奶拿出来,拆好,递给陆斯扬:“先垫一垫。”

食品盒里夹蛋和火腿的三明治只有一个,另外一份是硬邦邦的烤法棍。

进入洲际公路的便利店早已被游客扫荡一空,只剩下这些。

B国人觉得这种烘焙食品耐保存,饱腹感又强,适合外出旅行,但明显不讨好中国胃。

尤其是陆斯扬这种娇贵的胃。

段渊不可能让陆斯扬吃过于难消化的食物,自然而然就伸手选了那份法式烤棒。

陆斯扬接过烤得松软焦皇的三明治,咬了一小口就没再动,掰成两半,分一半给段渊。

段渊推回去,扬了扬手中的法棍:“我吃这个。”

想起他挑食,怕三明治不合他的胃口,又随口问了一句:“不好吃?”

陆斯扬舌尖还留着麦香的一点甜:“好吃。”

段渊点点头,语气不可置疑:“自己吃完。”

“好吃,”陆斯扬水洗过的黑眸黯了一分,收回的手又落下:“我想让你也试一试。”

段渊一怔。

陆斯扬身后是一大片瓦蓝的天幕,青山远黛薄雾迷离不真实,熹微暮色照得他那张靡丽艳绝的脸如水中月影,不可触碰。

湿润温和的海洋性季风从大开的吉普车窗猎猎而过,风声汹涌。

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对方,眯了眯眼,眼底蕴藏着一片温柔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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