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的那个月白衣衫,腰间两枚环佩随着步子清脆作响,戴着斗笠倒是瞧不见模样。可长身如玉,足以窥得面容风姿。
小二哥见到这两人倒是没怎么多说,就引着他们上了楼。
“你去寻闻人澹。”矮个子那个开口,嗓音清澈。店小二应声,开了房门:“诺,小的知道了。”
而后小少年挥手,端得一副无兴致的模样。
高个子扫了一眼四周,才同少年进入房间。
房间左右无人,那人将斗笠撤去,一张瓷白如玉的脸庞。
沉夜自然为容迟倒好茶水,而后问道:“主子可有其他吩咐?”
容迟摇头:“还不急,等我知道我想知道的事,就有得忙了。”
他们此来归京,只有他们二人,有所动作京中自有人配合。
沉夜也不问,其实到如今他也不知容迟是何身份。
只是那日过后,他便成了他的明卫。明卫同暗卫不同,算是给了他信任和身份。
“左右闻人澹一会儿便到,你先为我办件事儿。”
“主子请说。”沉夜躬身,等待命令。
容迟反倒笑开:“我要一个人的脑袋。”
果不出少年所想,闻人澹很快便来见他。由着小二哥进了房间,闻人澹只站在那处,待小二哥出了视线方才撩起衣角行跪拜礼。
“臣,闻人澹拜见太子。”
青年眉眼深沉,撩袍跪下亦是沉稳。
容迟垂眸,许久方才感叹一声:“真不愧是泊志师兄。”
“太子过奖。”
少年侧眸,表情带了分揶揄:“起吧。我为何而来你当晓得。”
“自然晓得,还请太子同泊志同桌畅谈。”说罢青年率先坐下,不慌不忙拿了茶壶缓缓到了两杯清茶。
褐色的茶水映着少年的眉眼,他自己都有些看腻了的皮相。
“泊志是转生之人。除了臣,目前而讲蒋书容,萧清染亦是。虽不知道什么原因出现了这等荒唐之事,可太子明鉴。此事为真。”
容迟颔首,可眼睛还是盯着茶盏中自己的眉眼,得不到少年回应闻人澹只好接着说下去:“太子死相凄惨,受尽歹人毒佘。不知太子近日可识得了元离此人?”
自然,少年还是不答。
闻人澹叹口气,只得自己将话说全了:“这便是太子一直心存愧对之人,他便是元子烈。”
许久过后,闻人澹发现从始至终少年都未说一句话所以他偷眼观察少年的神色。
只见少年正好抬眸,一双美眸正好与他对上。
其中潋滟风姿说不出的惑人,而眼底全是冷芒。
那样子就像是淬了寒冰,只一眼全身冰寒。
“我死在何处?”
“燕州城外。”
“可有人同我一道儿赴黄泉?”
“一只狐狸。”
“我未发兵,陈王因何而死?”
“这…”
闻人澹不清楚好端端他问起陈王是何意,可仔细想陈王当时已是太上皇,身体也算不错却是在容迟死后没几天突发心疾也就去了。
“你走后心疾突发。”
少年似有心事,细细思索了一会儿,又问:“可听说过姜暖?”
闻人澹摇头:“并无。”
少年颔首,同时又吩咐了一句:“闻人先生是聪明人,自然我想做什么就有考虑。先生不妨放手去做,权当我不知前生今世之事。”
“闻人澹明白了。”
他如此说闻人澹怎么可能不懂,以不变应万变而已。
“对了,你先准备准备,这王京出了个前朝刺客,专杀旧臣。”
闻人澹身子一僵:“太子在说什么呢?”
而少年没有解惑的意思,只是唇角含笑:“场面太过血腥,正是我这种戾气重的人的风格。先生若是见了,莫要怕啊…”
他在威胁自己…
怎么会?
他怎么会威胁自己!闻人澹不敢相信,可少年眼中的戏谑分明告诉他就是他想得那般。
“先生莫要自作聪明才好,泊志二字,还不够告诫先生吗?我是什么人,睚眦必报的人,先生就真的不好好想想,为什么独独只有先生平安顺遂呢?”
容迟虽然没有前世的记忆,可怎么着都是他自己,他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打的什么主意。
闻人澹才是那诱得鱼儿上钩的饵料。
作者有话要说:容迟:你家公子倒底是你家公子,就算没有前生的记忆,也不是你想当垫脚石就当垫脚石的。
感谢食色的营养液。
第29章阿兄你退吧
日落之时,沉夜才卷着寒风进了屋子。
本来他见屋子里并没有亮光,还在想公子为何睡得如此早。可一进屋子就看到少年饮着冷茶,正眯着眼瞧着他。
男子身子一紧,他…他身上没有血腥气吧?不会让公子生厌吧?
沉夜面上没有表情却是悄悄嗅了嗅空气,然后心中一沉,坏了,他闻到了自己身上带着寒气的血腥味。
“如何了?”容迟还在小口啄着冷茶,冷茶味道确实是不好可他有些嫌恶的凝了凝眉。
可沉夜却是更为慌乱,主子这是嫌弃他了。
虽然沉夜面上什么都没有,可心情失落眸光暗淡了几分,他好不容易从暗卫混到明卫,这下子不会被撤职吧?
容迟瞧了,还以为事情有变:“难不成那贼子府上还有比你更厉害的人?”
“并无,属下已经得手。可按照主子所说带不回头颅,所以属下斩下了他的耳朵。”说着沉夜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内里赫然是一只耳朵。那只耳朵宽大,皮肤却是有些褶皱看得出来是个上年纪人的。而这只耳朵缺了一块,已然是多年旧伤。这正是姜国御史大夫的耳朵。
此人为陈王夺城开了城门,多年来却并不是一个好的官吏。
为臣不忠,为子不孝,为人不忠不孝!
看着这只耳朵,少年移开目光,怎么他就突然想吃猪耳朵了呢?
打散自己的思绪,容迟颔首:“不错,回王京自然是要带一些礼物的。这些礼物,就好好孝敬陈王吧。”
知道这只耳朵没有用了,沉夜就再一次把它包好免得污了主子的眼睛。
“今夜是睡不得了,我从闻人澹那里知道了些事情。今晚要速速打发些人,若不然,就是夜长梦多。”
沉夜点头,而后问了一句:“主子要去哪里?”
“一度阑珊,去寻蒋美人。”
一度阑珊…笙歌之地。
蒋书容正睡得不安,他梦到燕汝安剜了自己的眼睛。此后多年的黑暗,是那样的苦痛。
他以奴身为得也是姜王室,为了他的表弟。
他是不信元离就是姜别的,他的表弟绝对不可能是那样一张平凡的脸。
虽然有些以貌取人,可蒋书容是知道的,自己的蒋家的血脉与姜姓血脉绝不可能生出这样的清秀脸庞。
“表哥…”
"……"
蒋书容身子一抖,睁开眼睛,不安的扫视屋子。
屋子里陈设不变,可他就是看到映在地面的月光中现了一个人影。
蒋书容抓紧被角,手心发了汗:“谁?谁在哪儿?”
“表哥。”这声音还是不减,倒是越来越近。
蒋书容咬了咬下唇,狠下心下了床。
点了油灯,想着到窗子那处看看。
可刚移了一步,窗子就被风吹开,同时也吹熄了灯火。
蒋书容愣神,无有心中有了几分恐惧:“你到底是谁?如此遮遮掩掩,是怕了我吗?”
窗口人影自然是容迟,沉夜护着少年在瓦片处,也瞧得清他眼底的笑意。
“表哥,物是人非,你已经不记得倦罹了吗?”
倦罹,这个字许久无人提起,蒋书容此时倒是不怕了。他将油灯放在小桌上,仔细打量这个人影。
“这么多年,你未死为何不来寻我?”
“表哥在王京这么多年,怎就没有察觉倦罹也在。”
“你在王京?”蒋书容凝着这道身影“你在王京为何我不知!”
“表哥,这世间总有有心人,也总有无情人。你真的就毫无察觉吗?也罢,暂且不说这件事。表哥,这么多年,你真的过得好吗?”
“如何过得好,我为了你们姜王室而奔走,清清白白的男儿生生成了以色侍人的奴身。姜别,你既然在,何以见为兄如此受苦!”蒋书容这些年受得苦,接的污言秽语他无法反驳,也没有能力反驳。
他需要这么一个放,荡的身份。
“阿兄,倦罹明白。所以倦罹也一直在帮你啊。”
“可我不晓得你在哪里,我觉得自己在做无用功。”寒风不减,他起身只穿着中衣,有些苍白。
少年含笑,他本是想如此解决了蒋书容。如此来看,原也是有些值得可怜。
罢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此原谅释然,也无不可。
“阿兄,你愧对我一世,如今,倦罹原谅你了。”
蒋书容睁大眼睛:“你说什么?一世?”
“阿兄。”翻过窗柩,少年的眉眼愈加清晰。
蒋书容看得清明,不禁软下身子,跪坐在冰寒的地面:“容迟…”
容迟含着笑意,伸手抚了抚蒋书容的发顶:“阿兄,便如此吧。累了就退吧,这终归是倦罹自己的路。”
第30章烈酒莫急饮
趁热打铁,少年带了斗笠就去敲萧清染的家门。
大半夜小厮自然有些不耐烦,不禁打着哈欠嘟囔一声:“谁啊?就来,敲什么敲,大半夜的。”
只不过将府门打了一道巴掌大的缝,就伸过来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
沉夜用剑身开了门,同时迅速反应将剑刃架在小厮脖颈处。
冰凉的触感,让小厮一瞬清醒过来。就只见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高的那个手中握着长剑,一脸冰渣生人勿近。
矮的那个虽带着斗笠,也不说话,可就是立在那里就让人腿抖。
沉夜自然瞧出小厮神色,他放低了声音:“去告诉萧清染,来了贵客。”
小厮心中正想着如何逃跑,此刻听了这话不住摇头:“两位大侠,无论你们与我家先生有何仇何怨,都是与奴无关的。还请两位大侠高抬贵手,放过小的。”
“你费什么话,让你去便去,否则现在便结果你在这里。”沉夜眼中含了冷意,不禁将手中剑凑了几分在小厮脖颈。
很快小厮额角冷汗滴落在剑身上,而剑刃压在的脖颈也渗出血珠。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男子收回长剑,看着小厮飞快离了这里。
“倒是跑的快。”容迟嗤笑了一声。
沉夜收回长剑入剑鞘,他总是摸不透少年的想法。
为什么要如此大张旗鼓,翻到后院寻了萧清染不就好了?
已是三更天,便是少年都觉得有些困意,可转念一想又不禁兴奋起来。
斗笠下白皙的脸庞露出一丝恶劣的笑容,真是好久都没如此大闹一场了,就是不知这些人禁不禁得住他闹起来。
莫要太蠢啊,如此就无趣了。
萧清染也是正在睡梦中突然被叫了起来,说的什么贵客,可他还是摸不清头绪,实在想不出会是什么人。
匆忙换了衣裳,也不忘理了理发髻让自己看起来端正。
容迟看到的就是一个似乎是未曾睡下的翩翩少年。
萧清染向然守礼,如此情况都见不得他的狼狈。
只是有些遗憾,少年还是踏着步子缓缓走近萧清染。
可他腰间环佩在寂静的夜中,说不出的妖冶。
萧清染拿不定主意,猜不得这两人是谁。
这环佩声愈来愈近,萧清染却是出奇的感觉心里头慌得很。
他在慌什么?
这人究竟是谁?
“才过了一个年,萧先生便将容迟忘了不成?”说着少年摘了斗笠,那张脸便毫无遮掩的暴露在夜色中。
或许是月光太亮,萧清染将这张脸看得清楚。
这…是那讨债的,是那不怕死的元子烈!
一瞬间,被无数次梦魇缠身的萧清染竟是分不清倒底是前世今生了。
慌乱中,惊呼一声:“你…还在?手呢?你的手还好吗?”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却是极快的掩饰下去:“萧先生,前尘往事,作甚如此失态。”
“你…说什么…”男子嗓音涩然,听得一旁的沉夜也是凝眉。
“不知萧先生是否舍得为容迟备下酒宴?”少年仰头,眼中映着夜空白月。
似有似无的檀香味道刺激着萧清染的大脑,是不是他生了疾病,竟是想到了醉生梦死这个词。
可他的心绪未平,只知道少年打的他措手不及。
因他前世今生只对这人存了愧疚与见不得光的心思,只好稳了稳呼吸节奏,眼角略略思索了一会儿。
“好,公子月夜来访清染如何能拒绝。还望公子不要嫌弃寒舍才是。”
“嗯。”
容迟只应了这一声,说不出嫌弃还是不嫌弃。
萧清染背脊一僵,也没多说什么。
差人备了酒,少年瞧着还是方才那被吓破胆的小厮来送酒不禁轻讽了一句:“萧先生府中能人还真是不少,人前人后竟是两幅脸孔。”
正备酒的小厮手一抖,觉得自己脖颈的那伤口更疼了。
这位贵客做什么阴阳怪气的,这话里话外分明是含沙射影说他们先生才是那表里不一的人。
这是非之地,他还是不宜久留。免得这两位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祸及池鱼。他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稚儿。万万不能在这儿丧了命,还是明儿这两位煞神走了辞了这活计,好好回乡务农的好。
打定主意,小厮匆匆上了酒菜在石桌上,便快步走开了。
不能多待啊,这一不小心听到什么,就连务农都不行了。
“公子但是比年前有魄力了。”看着小厮的模样萧清染不得不苦笑一声,莫非燕州那地方养人?将这人养的牙尖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