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萧清染的是清脆的来坛声,酒香四溢,少年换了大碗特意拿了两个一一倒满。
“酒逢知己千杯少,萧先生饮了,或许就能知道容迟的本事了。”他说话间自己先是大口饮了半碗,用袖口拭了拭唇角。
这酒本是上好三十年女儿红,萧清染不饮,指尖摩挲着碗边。
“公子…”
“萧先生,主人不饮,可是无礼之举。”
“我…”
“有什么事,又何至于急在这一碗酒?”
萧清染顿了顿,摇摆不定间听了这话,也只好端起碗一饮而尽。
只是他是儒生出身,本不善饮酒,不免被呛得脸色通红。
“烈酒伤身,只可慢饮,若是心急便是先生的样子。先生,既然受不的烈酒,又忍不得慢饮,何故屯酒?”氤氲水汽中,萧清染只看见那少年弯起眉眼,好似漫不经心,可这话句句让他吃惊。
“公子又怎知,酒味飘香自有引人处。”
“所以,受不得就要毁掉?”
少年目光炯炯,气势骇人。萧清染只看了那眸子一眼就觉得浑身战栗,旁人道公子烈戾气重,原是真的。
便是前世他卸了他的手也不曾见此模样。
心下不免慌乱,可他倒底也是一介谋士。
不能乱,不能乱。
“你也回来了…”只长长叹息。
少年收敛三分气势扬起下巴:“不过是当做了个让人心烦的梦,梦中净是些恼人的恶心脸孔。”
“哈。”萧清染轻笑出声,对啊,或许只是梦罢了。
说起来他心悦元子烈什么呢?也不过是这张皮相。
“让公子生厌还真是清染的本事,也不知公子梦中对于那废手之痛有无感觉。”罢了,罢了,他们终究是对立面,做什么生出妄念。
你是要让我不痛快吗?那就也别想痛快。
少年眸中带着一分战意,对啊,这才是他们应该有的态度,做什么伤春悲秋,儿女情长的。
他当年救下萧清染不过是凑巧而已,也没道理成日期期艾艾,废了一个这么好的对手。
“梦自然是梦,醒了无事谁还会带着梦里的荒唐。”
荒唐?萧清染含笑,忽地挺直背脊:“既然荒唐,公子不妨与清染好好对弈一次。”
“你太看的起自己了,萧清染,不用元离,你和我比什么?”
“就比,两年过后,公子是袭侯还是称王。如何?”
白月还是白月,只是天色渐渐有些亮了。
萧清染看着空空的两坛酒不禁含了笑意,公子啊,我不认为你是明君,所以这场对弈,清染便不会留情了。
沉夜跟在少年身侧,一晚上见了两个人。他听不得主子都与他们说了什么,可只觉得主子倒是愉悦了不少。
“天亮了,也该睡了。晚上,还是有的忙。”前方的少年看着启明星自语。
回到客栈,容迟自己进了房间,喝了一盏冷茶来醒酒。而后吩咐准备热水沐浴。
水流划过身体的每一处,温热的感觉放松了身心。
他能感觉到自己这具身体的成长,要想长久瞒下去就要想个办法。
他的手抚在锁骨,一路向下。
看来那药不得不吃了。
眼中晦暗不明,他又伸出双手。
白皙修长挂着水珠,真是好看,怪不得都盯着他的这双手。
好看到想让人毁掉。
烦躁的拍打的浴桶中的水,溅起水花一片。
他才没有没有前世的记忆,可是必须要装作他也是带着记忆来的。可无妨,从三个人那里,差不多已经知道了大半。
许是都想同他玩些游戏吧,那么…可要输得起啊!
一身酒气也已经消了,他才铺了被子。或许还存着酒意,不肖片刻便呼吸均匀已然睡熟。
而沉夜也是将身子好好洗了洗,今天染了太多血腥气。
他特意擦了皂角,就怕明天少年还能闻到血腥气。
他可是经常听其他暗卫说这主子喜洁。
若是惹恼了,还是要死的。
那日之所以少年不杀他,沉夜还是有几分自知的。
元离把算计打到他身侧暗卫头上了,免不得其中真的有元离的人。而最能让他除掉的,反而是最安全的。
当日主子在颓然之时,却是发现了这点让他这条命保留下来已经是万幸,所以他如今绝对不能因一件小事送了命。
说是当一柄刀,主子的鹰犬,可说到底,人还是希望多活些时日的。就算自己是世家子弟,可当初为了活命不也是做了偷盗的营生吗?
在自己能活的长久的情况下而效力,沉夜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作者有话要说:小厮:我这老实巴交的人,才是活的最好的。不行,我得赶紧辞职。
第31章少年初心动
天色见亮,少年睡得正熟。
而宫里面的公子怀才起就得了个让他还算不错的消息,那就是,蒋书容走了!
“这蒋舍人走的匆忙,好像是昨儿夜里走的,听说是被赎了身。”侍候公子怀的大监见公子怀心情不错,不禁多说了些“咱们王上喜欢着蒋舍人,按理说蒋舍人也用不着赎身,不过说一句话的事儿。真不知道什么人能让蒋舍人舍了这荣华富贵一走了之。”
公子怀眼中含笑:“管他作甚,走了就走了。”
“欸。”大监应了一声,将腰封为少年系上。
公子怀心情好,连着米饭都多吃了一碗。
他突然想起,那人似乎吃东西极少,仿佛没什么可以入口的。不过,他似乎很爱越国的小菜。
“给本公子找个越国厨子。”
“公子可是想吃越国的菜式了?公子同奴说一声,奴这就去准备!”
“谁说我想吃,本公子只是想学一学。”公子怀抬眼,似是不经意。
大监有些为难:“这...君子远庖厨,公子...”
“什么君子不君子的,本公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况且那人还喜欢,正巧自己也是发闲。
“诺。”行了,人家是祖宗,做什么也是人家乐意,自己保命就好。
正跟着厨子学做菜的公子怀想不到又得了一个好消息,就是萧清染撤回了在燕州的人。
这说明萧清染斩断了对容迟的念想,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这萧清染与蒋书容都安分守己斩了绮念对他来说都是好消息。
可为什么是好消息,公子怀自己没去理会,只哼着小调继续学做菜。
闻人澹是真的惊了,少年说的没有错,前朝刺客专杀旧臣。
他一早就与萧清染奉了王命来了御史大夫住处,入目是一片狼藉。
而那御史大夫首级被削了一半,正睁大的眼睛满是惊恐。虽衣着华贵,却满是血污。
四肢残落,地面上剑刻不忠二字!
闻人澹凝着眉,此等惨状实在让人惊惧,他想起少年曾警告的话突然就安分了些心思。
萧清染捂着鼻子挡住浓浓的血腥气上前查看,就发现那头颅上竟是少了一只耳朵。
他本不喜这样子的污秽,却是被陈王派来查证真相。
他如何不知是谁做的,那人昨儿还同他饮酒呢。
微微侧目,狭长的凤眼带着嘲弄:“你们那位向来是个心狠的主儿,瞧这样子竟是等不得两年了。”
容迟究竟有什么打算自然连闻人澹也猜不得,只是他颔首:“萧先生不多做些筹谋吗?要不然,可是将赌注都压了上覆了船,就上不得岸了。”
人财两空,你还有什么资格去傲。
“闻人先生,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盟友。便是覆了船,清染也是可以游上岸的。”
闻人澹冷笑,眼中却是慢慢揶揄,萧清染看得明白,他就是在说我看你怎么上岸。
死一两个朝臣没什么大事,可这杀人者没有丝毫踪影,又落了不忠二字就难说了。
这一时间满城风雨,各有猜测。
日头落下几分,少年也睡得足了。
吩咐备了饭菜匆匆吃了几口,就想着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刺客一事,是他有意而为之,元离想要用他那个姜别的身份。
就算是自己万分嫌弃的身份,也容不得其他人借由此事,坏了他的计划,夺了他的命。
本来打算用着元子烈的身份去谋,却原来他想着让他做自己。
带着斗笠和沉夜又上了街,他想还是做回肆意的容迟。王京中的人就算是知道他是谁也是无事的,只不过有些麻烦需要编些理由搪塞过去。
信不信不要紧,有理由就好。
做了一天的菜,公子怀都觉得自己有些神经了。待他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常之时,灶房中已经摆满了一碟一碟的菜品。
此时容不得公子怀再逃避下去,曾经在舟骊出现的感觉与自己做的反常事似乎都在向着一个解释靠拢。
那就是...
他心悦容迟!
他最终还是对这个让他觉得危险的人动了心思,赶着去舟骊是不想再也见不到他,瞧不上萧清染与蒋书容不过就是因为...他醋了!
没错因为他醋了,所以才如此!
他就是醋了才因为萧清染的放弃,蒋书容的离开而心情大好。就是醋了才对于太子汝安如此忌惮。
他...他心悦容迟!
他...
男子的脸噌的一下就红透了,连带着耳朵也升起燥热。
他喜欢了一个危险的人,还是一个男人。
可是心头躁动并没有消减半分,甚至带着禁忌的刺激。
“公子你怎么了?”闻人澹弄不清楚公子怀的状态,只是觉得有些发蒙。难不成瘦了风寒,发了热?
“无...无事!”
“欸。”弄不清这公子怀想什么,无事就无事吧。
在街上一扫,闻人澹就看到那对主仆。
如此看着闻人澹自然知道是谁。
可公子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觉得心怦怦乱跳。虽然那人极少穿月白,可近日他在守孝他也见过他穿过多次。
不过几月,如何瞧不出那人的身形呢?
许是感受到有人在看着自己,少年转过身,略抬起斗笠。
白皙面庞泄了一角。
是他...
少年倒是觉得几分有趣,真是巧。
“废物怀!”
少年唤了一声,却不见那人动作,索性与沉夜一道走到那人身前。
心跳的极快,一下又一下,随着少年的靠近,他觉得自己的竟然有些想要后退,却生生压住了这种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cp已定,不买股了。就是陈怀。我会修改文案的。
少年情怀总是诗,先明确感情的小怀要加油啊!
第32章与君共天下
或许是看出来公子怀没有以往的热情,容迟挑眉,淡淡看了一眼闻人澹。
闻人澹摇头。
少年眼尾扫了一眼,却也什么也没说。
错过身的时候才轻笑一声:“没想到你更废物了。”
“谁说的,魔头,非人哉!”公子怀下意识用着平常的态度反驳,少年噫了一声,见他恢复以往的样子也没在意。
“一会儿宫门就要挂钥了,你这个时间出来,是回不得了。”
“无事,左右也不是总在王宫里。”
不回王宫,一度阑珊就是最好的去处。
少年点头,几人就到了一度阑珊。
闻人澹自然没什么别的话,容迟给他的警告,足以让他安分守己。
上了酒菜,屋内就只有四人,少年也就理所应当摘了斗笠。
“你怎么回来了?”公子怀自然不知他的打算,可也知道不会无缘无故。
少年摇头,并不想说得清楚。只因才睡醒不久,想着多吃些东西,接下来行事也有体力。
他不说话,自然沉夜与闻人澹也不会多言。
“从不见你多吃,还是别饮酒了。”将酒水挪开,公子怀怕伤胃。
“嗯,也好。”
还是沉默,闻人澹实在待的不痛快,索性这里都算是自己人也就无甚担忧:“要入夜了,我就先回了,两位公子留步。”
门开关的声音也不过是一瞬,元子烈抬眼示意,沉夜便闪身出了房间。
“从未见过你这侍卫。”沉默许久,按捺住心头燥热公子怀方才开口。
“这是我难得的一柄刀,我打算把他留给你。”
“什么?”
“他不适合同我在燕州,在燕州那处我有些麻烦,索性留给你在王京为我做些事。”
“已经开始做了吗?我今天听说御史大夫他…”
“已经等不得太久了,今天碰到你也恰好将事情都说清楚。我希望,你能够与我共君,让姜别可以堂堂正正现在阳光下。”也许是少年郎的目光较之星辰更为璀璨,刚刚压下去的躁动再一次涌上心头。
“你...为什么想做回姜别了...”没办法,他只能别开目光装作无意。
“嗯...”元子烈垂首,指尖无声敲打着茶杯的杯壁,带着无声的节奏像是让无数人去祈祷该如何将接下来祭祀进行下去。“就算我不想做姜别,总有人想要做姜别。”
“元离吗?”公子怀脱口而出,让少年郎本能凝神注视。
公子怀此时避无可避,只好袖中微微握紧攥紧拳头。指甲的刺痛,惊醒公子怀的痴迷,关心则乱。
纸永远包不住火,秘密永远无法藏的住。
即便是逃开了太子汝安的事情,还是在这相处的平淡之时泄了心中所想。
“你知道元离,陈怀,你还是陈怀吗?”元子烈步步紧逼,就连气势也浓了几分。
陈怀第一次看不透少年的想法,也是第一次见到少年如此的神色,或者说,这是除了年少那次第一次对待他如此的神色。
“我没有,是闻人澹。”
他眯起眼睛,陈怀屏住呼吸,只片刻就听那人淡淡冷哼一声:“自作聪明。”
元子烈的话自然说的是闻人澹,自作聪明的将自己摆的太重以为知道重生的事情就把自己当做操棋的人。暗中透露出重生的事情给陈怀,救下在太子汝安面前的自己,将瑶姬与自己绑在一条船上,无声无息又把闻人一家的命运与姜别绑定在一起,只要有风吹草动就不得不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