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长期相处之后,大家也都有自己心中合理的解释。或许是洁癖,或许是不婚主义者,谁都不知道正确答案,也更没有人来故意找事得罪这个研究所里最具天赋的导师。
伯克利当下排除了研究所内部人员进来的可能性。霎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去翻看挂在墙上的日历,日历上明确的圈出了今天是束辛前来复诊的日子,他仿佛被狠狠重击了一下!
伯克利立刻将收纳柜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挪开,密码箱在十分钟已有开启过的痕迹,不用打开就可以确定,里面的东西被束辛盗走了!
一瞬间,伯克利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膝盖一软,瘫坐在地上。
神情蹙然恍惚,
他该怎么办?
他又能怎么办?
他仿佛感受到了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后的宣判。
终于还是瞒不住了。
他的自由即将走向终结!
束辛坐在季凉的车中,两人的心中惴惴不安,直到现在,束辛依旧惊魂未定。
如果刚才不是木慧兰中途引走伯克利,真不敢想象,事情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马上就要逃回到祖国,现在他们已经掌握了所有的信息——李晟峰的手术档案和五峰联盟的特工人员名单。
任务已经圆满完成,束辛手中紧紧握着那份资料,双手依旧在止不住颤抖。
车厢中如同死一般寂静。
季凉吞了吞口水,镇定道:“如果不出所料,李晟峰那边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费尔的爱德华公司已经开始出动,万万是不能坐飞机了!”
束辛的心中忐忑不安,他现在只能点头,其他的动作都无法做出来。
季凉看到束辛慌张的样子,心中十分心疼,他腾出一手搭在束辛的手上,“别慌,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祖国是我们的强大后盾,一定会没事!”
束辛慌乱地点了点头,他的眼前突然浮现了曾经的渭江大学,林磊,还有以前送外卖的日子。虽然只在美国待了两个月,可他却感受到对祖国从不曾有过的思念。
曾经他也想要逃离渭江市,逃的远远的,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但这次的经历让他明白,原来最该做的事情是活在当下。
或许,远方不一定就是诗歌,而是一场荒诞的梦。梦中的人不都是和颜悦色,而是下一秒可以夺走你性命的人。
“别怕,我一定要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你受任何伤害!”季凉说道:“你是用什么方法取到这份文件的?”
束辛:“文件在伯克利的保险箱内,但密码并不是他的生日。一般人设置密码,要么是自己或是亲人的生日,要么就是对自己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
“伯克利无儿无女。因此,我断定密码一定是他当年被布莱恩收养的那天。”
“厉害!”季凉抽出一正在开车的手,向束辛竖了个大拇指!
.
车子以120码的速度在公路上飞速行驶,离开了市区,一直进入曼哈顿海边的树林里。
这里是当时华琛在九龙山反复叮嘱季凉一定要铭记在心的地方。
季凉将车停在隐蔽的地方,他将两份档案揣在自己的兜里,牵着束辛一头扎进了茂密的丛林里。
眼下必须快速找到华琛所说的小木屋,屋里藏有新身份和提前制定好的逃生路线。
两人埋头狂奔的半小时,终于在茂密的丛林中发现了那座木屋的身影。
“是不是这一间?”束辛大口喘着粗气,比划完毕后疲惫地用手撑着膝盖处。
季凉的身体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眯眼迅速扫了一眼,当下斩钉截铁地回答:“没错,你看这里。”
季凉的手指向身旁的一棵树,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的难以发现,树桩上刻有一个CJF的标志。
“走!”
季凉牵住束辛,正欲向木屋走去。
“等下!”
束辛用食指快速在季凉的手背上画了一下。
“里面好像有人!”
季凉的胳膊快速搂住束辛的肩膀,转身,躲在了树桩后,束辛被季凉紧紧护在怀里。
与此同时,季连的另一只手早已从腰间掏出了手/枪,“嘘,别动。”
季凉嘘声,探出一头向木屋的方向瞟去,手、枪举在脸庞,随时准备着。
“游隼。”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一个两鬓斑白却英姿飒爽的身影迈着沉着的步伐走来。
“李家华?”季凉怔住了,他没有想到此人竟会亲自出现在这里。
李家华微微一笑,视线挪向束辛。
束辛略有尴尬地从季凉的怀中挣脱出来,站直了身体,看着面前这个衣着朴素的老人,眼里满是敬畏。
“你好,束辛。”李家华利落伸出手,眼中满是欣赏之意,“我是华国经济战略官李家华,代表华国特来迎接你们回家。”
李家华用力握住束辛的手,随后挺直身板行了军礼,“感谢您挺身而出,奋勇争先,为祖国满完成任务做出了积极贡献!”
季凉将枪别回腰间,亦是昂首推胸,面对束辛严肃行礼。
这一刻,束辛的眼圈红了,他激动的无以言表,仿佛周身的血液都在身体中沸腾。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他虽哑,志却坚。位卑未敢忘国忧,赤心事上,忧国如家。
正午的骄阳批在少年的身上,如同身负荣光。
三天后。
华琛依旧西装革履,却一手拄着拐杖,来到了这个寂静森严的地方。自从出院后,华琛似乎在一夜间老了许多,原本黑亮的头发中夹杂了许多白发。
“李晟峰,你输了,你再次输了。”华琛看着身穿囚服的李晟峰,将拐杖放在一旁,在李晟峰对面坐下。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李晟峰并不想多言。两人的目光相撞在一起,李晟峰沉声问道:“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束辛真的是束克文的后人么?”
现在所有的一切对于李晟峰而言都不再重要,他唯一在意的就是这个答案。
对于束辛和季凉的信任,转折点就在于束辛的身世。他不甘,如果束辛的身份是假的,那么他是真的输了,输在了毫无底线的计谋和谎言之中。
华琛轻笑一声,抬手递去了一份文件,“你防备心那么重,如果束辛和束克文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你会贸然相信束辛吗?”
“束辛的确是束克文的后人,他弟弟的亲孙子!”
“哈哈!”李晟峰仰面一笑,长舒一口气:“我是输了,但我输的心甘情愿。华琛,你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李晟峰双手交叉,倾身向前,“你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无儿无女,无依无靠,待你病卧榻床的时候,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可怜啊,咱们斗了十几年,你除了能比我多活几天,还能胜过我什么?”
华琛突然笑了:“你别忘了,束辛的大爷爷,束克文,他可是国家的英雄!而你,享受着他给予你的条件却做出了卖国的行为,你又算的上什么报恩?”
李晟峰的脸上一片衰败,他双手猛地砸向桌面,怒吼道:“你懂什么!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谁又曾对我好过!我只有掌握权力,霸占财富,才可以从那个被亲生父母抛弃的阴影中走出来!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一般人!我不是那个被抛弃的人!我值得拥有最好的一切!”
望着李晟峰逐渐扭曲的脸,华琛缓缓站起身来,“你刚愎自用,自以有瞒天过海的本事,将所有人都变为你的棋子,可你永远都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多年前,我可是带着国家的力量来和你对弈,你能赢得过我吗?”
华琛的声音突然加重,他俯下身子端倪着李晟峰:“还有,你以为季凉对你一无所知么?我选择束辛是因为他和你的渊源,而季凉……,你们当年一起害死了他最重要的人,他早就恨你入骨了。”
言毕,华琛拄着拐杖昂首挺胸,大步离开了李晟峰的视野之内,只是在出门的那一刻,华琛长叹一口气,身体在夕阳的剪影下,渐渐变得有些佝偻。
57、擿伏10
当束辛和季凉踏入家门的那一刻,那些在国外所经历的所有转眼就变成了浮云,即使危机重重,生死只在一线间。
然而紧接着,束辛收到华琛寄来的快递,里面是李晟峰的一封信。
束辛纤长的手指将信封拆来,信上的华文徐徐铺开——
你好,束辛。我是汤姆威瑟夫,更是李晟峰。
如果按照着辈分,我应当算是你的叔叔,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你或许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那段时间已过去太长,长到一生中多次想将它刻意遗忘。眼下我已年迈70。当年,你的大爷爷是一位抗日英雄,作为间/谍在倭寇关东军那里隐藏身份,一直忍辱负重,直到解放他才被知情人洗脱了那些年来所背负的骂名。
他曾告诉我,他有一个弟弟,比他小了快十岁,可两人早在战争中失联,那些年他一直在寻找他的弟弟,可始终无果。
在我十岁的那年,孤儿院来了一位看上去很老的男人,我们都以为他已60-70岁,但是实际上他只有四十多岁。
他对我尤其疼爱,他总是说我长得很像他的弟弟。
那时在孤儿院里,我们俩仿佛找到了生命中可以为之坚持下去的支柱,成了忘年交。
直到我该上中学的时候,他孤身背着我走了20多里的山路,将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并从孤儿院中收养走了我。
他是一位立过战功的老兵,他的身份帮我成功升学,我也变成了他的养子。
那段时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我真心将他当作我的父亲,我唯一的家人。
就当我快顺利入学时,他去世了。他走的很匆忙,甚至我都不知道,那时我正在学校里读书。
我再度成为了孤儿,再后来我踏入了另一个世界。我被布莱恩带走,成为了他的养子。
之后的人生,仿佛彻底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失去了束克文的父爱,我的心中满是疮痍。
在布莱恩的数十个养子中,他无情选拔,我只知道自己不能失去机会,必须往上爬。
从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到坐上布莱恩集团的第二把交椅,其中我做过很多错事,视人命为草芥,甚至还建立了自己的经济链,走私,贩/卖亚洲人口,让成为贵族的赌注战利品。
可当时的我心中并不后悔,玛丽黛佳本来应当是我的,我不爱她,但我不甘心输给别人,整个布莱恩家族的财产都应该是我的!
后来我输了,改头换面成了另外一副狼狈模样。我发誓要报仇,于是联合了费尔一起对华琛发起攻击。
华琛此人做事不懂得做绝做狠,给我留了半分余地,此事不多做叙述。
束辛,看见你的坚韧与勇敢,我很欣慰。对于你和季凉的关系,只要你快乐就好。你对我所作之事,是有意亦或是无心,我都不去论证,我只想将我对父亲的所有恩德报答给你。
信中有伯克利给你的一封介绍信,或许英国的爱德华医生可以帮助你,希望你的病情能有所改善。
你信或者不信都无所谓,至此,我已报恩。
读完李晟峰的信后,束辛的心中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无论是李晟峰,还是华琛,都难以用绝对的好与坏来区分。
李晟峰虽罪孽重重,但他却在最后选择帮助自己,甚至为了报恩,选择放下了对华琛的仇恨。
他是好是坏,谁都说不清楚。
而名扬华尔街内外的华琛,他少年为国出战,将自己一生都奉献给了国家和经济领域上。他的确劳心劳力,可当所有的事情拨开外衣,华琛的确难咎其责。
他利用束辛的身世,利用束辛的残疾,让李晟峰放松所有的警惕,甚至对于玛丽黛佳,又何尝不是残忍到了极点。
“这个世界上,都没有绝对的好与坏,公道自在人心。”季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季凉从身后环住束辛,希望他能从这场如同梦一般的过往中走出来。
人总归还要向前看。
“当时我不懂华琛为什么看上你,华琛却告诉我,因为你是制约我的最佳棋子。想让一个特工发挥最大的价值,就应当让他最在乎的人,与他一起走在战斗的最前端。”
“束辛,在场对弈中我们都是棋子,其中我们看透的,看不透的,有太多太多.....,谁是最终的赢家,谁又是输家,我们不得而知。相对的正与邪才是真正的悬案,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场我们看不懂的局。”
束辛沉默点头,他扭头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面对着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自己的那点不堪回首的岁月,又算的上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中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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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稍作休息后,束辛和季凉驾车去前往渭江市孤儿院。
张衡老师的女儿——张一梦,还生活在那里。
小小年纪的张一梦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换了另外一个环境。这里有很多的小朋友,至于父母去了哪里,她早已记不清了。
看着张一梦蹲在地上玩沙子的样子,束辛心中豁然开朗,自己童年时所受到的伤害,并不能被外力所治愈。
那些年被人嘲笑自己是哑巴,被同学欺负,被父亲抛弃,被老师侮辱,这些种种都让束辛带上了一层面具。
谁也难以想象,在这层温言笑眼的面具下,是怎样的满目疮痍。
季凉和束辛对视一眼,做出了他们来之前商量好的决定。
二人走到孤儿院院长的办公室中,递出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是这次任务的所有奖励。
院长感动的无以言表,含泪将二人送出了门。
束辛三步一回头,看着洋溢着天真笑容的张一梦,对季凉比划道:“待我做完手术回来后,我想暂时收养张一梦,就当还张衡老师的恩情,直到她能遇见最为合适的父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