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市靠海,新市穿江。简从津把车停在了江边,冬深推门看到偏僻冷清的路灯下江水滚滚,栏杆古旧。
简从津在他身后把车门带上,也跟了下来,走到冬深身后,往前再推,把他面朝前方压到栏杆上。
“跑什么?”简从津一只胳膊从前面绕着他的腰,声音低低的,贴着冬深的耳朵,让他全身都发烫,“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日语系学生连他们很配都能说错。”
冬深的手指攥紧了栏杆,低着头不说话。
“再说一遍。”简从津低着头,侧脸贴着冬深的脖颈,脊背弓起,另一只手摸到冬深的喉结,揉了一下,又向后按,使他后仰,倚靠在自己肩膀上,“用中文再说一遍,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冬深让他弄得不舒服,但没有挣扎。
“你怎么听得懂。”冬深总是对他撒娇,此时却显得有些肆无忌惮,“我不要说。”
“听不懂。”简从津道,“翻译一下。”
冬深的呼吸变得急促,过了一会儿,简从津掌下的喉结微微颤动。
“我们真的很合适。”冬深翻译完了,顿顿又补充说,“烦死你了。”
第27章
四月份的天气,晚上九点多钟还是有些寒意的。两人回到家里,简从津拉着冬深向二楼的泳池走。
简从津先下了水。冬深换好泳裤,冬深在池边铺开一条浴巾,坐下问:“不冷吗?”
简从津没理他,双臂撑在冬深的脚腕边上,猛地向下一拽。冬深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惊叫,泳池里就溅起巨大的水花。
简从津把他从水里捞起来,两个人相对晃动着站立,湿漉漉的,身体和面目都泛着水光。
池水浮动,冬深伸手擦掉快要掉进眼球里的水珠。他弄了几下,没什么改善,忍不住抱怨简从津:“你突然拉我干嘛,都湿了。”
“谁游泳会干着游?”简从津说。
冬深看他一眼,划开池水往远处走,但还没走出几步,就又被简从津从水下拽住了脚踝,一下跌进了水里。
咕噜咕噜,水下的一切都变得缓慢。冬深在唇部特殊的触感里睁开眼,看到简从津眉目低垂,大约是在吻他。
冬深忽然不再责怪电影里慢镜头记录一切的水下热吻,介质由空气变成水,一秒钟放大成千万微秒,简从津带着他沉下去,两千万微秒,简从津的手扣住冬深的头,三千万微秒。
好慢,唇舌的交缠都变成蓝色的气泡间歇上涌,冬深睁开眼睛,发现简从津一直望着他,线条锐利的眼睛始终没有闭上。
哗啦,两颗濡湿的脑袋钻出水面,冬深的脸憋得发红,大口大口呼吸空气,洁白的胸腔起伏。
简从津放开他没再开口,从这头游到那头,再折返,就踩上台阶裹好浴巾,走出泳池。
冬深站在水下发楞。
他想他知道周律为什么忽然离开。
简从津的澡洗得略久,出来的时候冬深已经换好了睡衣,不知等了多长时间,连头发都干了。
“回你自己房间睡。”简从津单手擦着头发,没看他。
“我可以帮你。”冬深却一定要对视,从简从津的床沿跪坐起来,抬手搂住了简从津的腰,下巴戳着简从津的胸口,抬着眼睛说话,“不要躲我。”
“松开。”简从津看着他,压迫道,“冬深,回你自己房间睡,我不想说第三遍。”
“我——”
“冬深,性冷淡的是不是你。”简从津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拧到一边,“别让我做后悔的事。”
“但是我也没有让你吻我。”冬深的语速变得很快,略带点执拗,更加用力地环住简从津的腰腹,“我让你考虑清楚,你还是吻我。你今天早晨还说我性冷淡跟你没有关系。如果不想跟我做/爱,你干嘛随便接个吻就硬。”
“冬深——”
“我可以帮你。”冬深再次重复,把脸贴到简从津的人鱼线上,“别拒绝我。”
简从津顿了顿,用力掰下冬深的手,然后猛地将他推倒在床上。
“是吗。”简从津笑了笑,甩脱围在下半身的浴巾,露出内裤和结实的双腿。
他的双手按住冬深的肩头,像猎豹弓身将他压在身下。
“是。”冬深不顺从,手向下伸。
“你要怎么帮我,冬深。”简从津捏住冬深不知深浅的手,将另一只手伸到对方的睡袍里面,冬深滑腻的大腿被简从津凶狠地握了,再往上,腰臀也掠过。最后简从津扣住冬深的腰,道,“你打算用哪帮忙,手,脚,嘴巴,还是屁股?”
冬深怔怔地看着他,没有发现自己在发抖。
“不自量力。”
“你又是哪种障碍,只是不能勃/起,还是一碰就会吐的类型?”简从津好像对冬深的颤抖毫无所觉,嘴唇划过他修长的脖子,在血管流经跃动的皮肤上吸出一个浅红的印。
他的表情漫不经心又带着审视的冰冷,冬深忍不住哀求地轻轻抓住简从津的手。
“还帮不帮?”简从津问他。
“……我想帮你。”冬深还是说,“你别这样……”
简从津却对他的求饶视而不见,撑起身体,道:“那么你帮我的时候也用这副脸色吗?”
冬深猛地攥紧了手,胸口起伏,表情也变得僵硬。
简从津从床上站起来,捡起地上的浴巾重新围好,没再看他。
“回你的房间里去。”简从津说,“我说第三遍了。”
冬深却半响也没有动。
简从津回过头看他,冬深就把手臂搭在眼睛上,侧躺着,蜷起身体。
“你是不是早知道了。”冬深单纯,但不傻,“第一次见面你就怀疑我动机不纯,之后调查过我,对不对。”
简从津沉默以对。
“你拿到了我看心理医生的资料……”冬深说,“所以你才问我是不是一碰就吐的类型……你都知道了。”
简从津说的那句“只是不能勃/起,还是一碰就会吐的类型”是冬深心理医生说过的原话,他一听就明白了。
白舟转述的内容不堪入耳,简从津以为他在生气自己调查他,因为所有人都会这么想,没人会想到冬深的控诉急转直下,将重点放到微不足道的小事上。
“我只是想帮帮你。”冬深的嗓音都在抖,“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吓我?我只是想帮帮你……”
简从津的心一下子像咬了金属的牙齿,变得极其酸软。
“你又吓我,我当然会紧张。”鼻音开始变得浓重,简从津看到床单一边有些濡湿的痕迹,“我是不想那么没用,你还这样,不要就算了,你还,还……还说那么难听,我什么脸色啊,你以为我没想过用嘴巴帮你吗……”
“行了。”简从津伸手去拽他的手臂,但没有拽开,顿了顿,也躺到床上,把人搂在怀里,“这么委屈,我说你什么难听的了?”
“你就是!”冬深的眼泪还在流,伸手推他,“你就是讲话很坏!我想帮帮你怎么了!”
“不用帮。”简从津叹了口气,很没办法,“你不想就不用,懂吗。”
“我没有不想。”冬深把手挪开了,眼眶发红,里面还有没流尽的水液,“我想,是你不让,你还装混蛋,你还——”
“我不是你爸爸吗,让你帮我成什么了。”简从津哄他,“别哭了——”
“你不是我爸爸!”冬深踢了他一脚,“哪里有你这样的爸爸,你亲我的时候怎么不是我爸爸?!”
简从津一梗,下一秒无奈道:“帮,下回再帮,行吗,冬深。”
冬深把脑袋杵到简从津怀里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简从津的胸口又湿了。
他一下下顺着冬深的头发,但胸口的湿意愈演愈烈,眼看要汹涌成河了。
简从津最终放弃似地说:“冬深,我是在爱惜你。”
他把冬深的脸捧起来,亲了亲他的额头。
“我爱惜你,不想让你难受。”简从津从来没有那么无奈和温柔,“我怕你难受。”
冬深一眨眼,掉下最后一颗滚圆的泪珠。
“那你想跟我做/爱吗?”冬深不哭了,声音却还带着些哽咽,质问简从津。
简从津再次叹气,道:“想。”
“那,你还装傻装不懂,还欺负我吗?”冬深死死地盯着他,“你还说我性冷淡跟你没有关系,你对我没有意思,骗我说日语吗?”
简从津没有骗他说日语,但他只是摸着他的脸,用诚恳的语气说,不会了。
冬深审视他良久。
“下一次我要帮你。”他回抱住简从津,整个钻进对方怀里,“你不能拒绝。”
简从津也只能说好。
第28章
周六早晨,冬深在简从津怀里醒来,热得难受,呆了一会儿才发现对方体温不甚正常。
他轻悄悄地起床,找管家拿来额温枪对着简从津滴了一下。简从津没有醒,几秒后体电子温枪窄小的电子屏幕上显示出37.6℃的字样。
“你干什么。”
冬深看向简从津,发现他半睁着眼皮,面无表情。
“什么我干什么,你发烧了。”冬深把温枪屏幕放在简从津面前,停了几秒,又在床头放好。
简从津皱眉,没有说话。
“是不是憋坏了。”冬深嘀咕,“我也游泳了,怎么不烧。”
简从津从床上坐起身,对冬深视而不见,径自洗漱去了。
早餐是广式的,简从津随意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倒是冬深吃了不少。
简从津出门前冬深拿着温枪追到门口,才强迫病人不甚高兴地弯下腰。又滴了一下,三十七度七。冬深捧着温枪往回走,简从津得以成功出门。
不爱生病的人生起病来总是很邪门。简从津谈完事情,下午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回到山间别墅时被冬深喂了几颗管家拿来的感冒药,再一量体温,直烧到三十八摄氏度。
“你工作完成了,干脆多住一天。”冬深收拾他喝完药的水杯,递给旁边等着的保姆,“干嘛非得今天回曼市去。”
喝完药精神更是不好,简从津不想跟冬深争论,坐在休息室的单人沙发上,膝头还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给了冬深决策者的错觉。
“总之今天别走了。”冬深坚定地帮他往上拽了拽毛毯,挥斥方遒,“把机票取消掉。”
简从津的笔记本差点滚下去。他抬手扶稳了,看冬深一眼:“你很像马修的玩具。”
冬深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旁边的德牧呼哧呼哧地跑走了,再回来的时候叼着一个玩具小老虎,前爪搭到简从津的沙发扶手上,将嘴巴里的玩具吐了出来。
简从津微微弯腰,把玩具老虎放在冬深脚边,打开开关。
下一秒,长约二十厘米的小老虎摇头摆尾地走动起来,嘴巴里发出又吵又热闹的电子铃声。德牧兴奋地转了三个圈,坐在冬深身旁吐舌头。
“安静一会儿。”简从津看着冬深,“不然我会认为你在讨好马修。”
冬深:“……哦。”
冬深的决定对简从津来说毫无用处,更晚一点的时候简从津还是站起身,把毛毯搭在一边,让家里的保姆去通知在主卧看肥皂剧的冬深准备出发。
冬深只好换上衣服,坐在车里看着那座城堡般的房子越来越远。
“你家很好看。”直到看不见了,冬深开口道,“只不过一个人住也太空了。”
简从津身体不舒服,也考虑到昨晚答应冬深不再欺负他,顿了顿才道:“两个人呢?”
“那就恰好。”冬深说。
他告诉简从津不许装傻,自己又假扮无辜:“你打算让谁来住?”
简从津笑了一声。发烧的缘故,笑声有些哑。
冬深拍了他一下:“你别笑那么变态。”
简从津心想,这就变态了,你见过变态没有。不过到底没说,他意识到冬深大约是见过的。
冬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装模做样:“我的建议是,人选要慎重地挑。最好能跟你有一些同居经验,这样后续才不会闹矛盾。”
简从津不如冬深小心眼,也不与他计较这些显而易见的心机,因为他认为这样的冬深比刚见面处变不惊的时候生动许多,算得上可爱。
“是吗。”简从津简略地应和,“那我让白舟住进来。”
“你跟白舟同居过?”冬深皱起鼻子,脸上的表情像只不高兴的猫,“你干嘛跟他同居啊?”
“出差。”简从津说。
“那又不算。”冬深说,却也不讲怎么样才算。停了几秒,换了话题问,“你打算什么时候从曼市回新市?”
简从津这次没再笑。
他考虑得很多,最终也没透露什么,给了冬深一个模糊的回答。
“还要等等。”
冬深点点头,也不再讲话。
飞机降落的时间不算太晚,Nina把车停在出口处,替他们拉开车门。
简栩婷还住在简从津那里,冬深让Nina把他放到M33,下车前亲了简从津一口,说:“晚安。”
刚想推门,冬深又顿住了,道:“你生病了,明天就不用陪我去看画展。”
简从津道:“你找谁去?”
冬深想了想,无人可找,便说:“我可以自己去。”
车里没有开灯,冬深的白皮肤在黑暗里也比其他的置物更加发亮。简从津看着他,说:“冬深。”
冬深歪歪头:“嗯?”
“我会陪你。”简从津说,“你不需要自己去。”
冬深迟钝地点头,几秒之后才很轻地嗯了一声。
说是这么说,但第二日简从津的发烧好像变得更加严重。晨起就接近三十八度,等到下午冬深打来电话,他的体温已经超过三十八度三。
冬深听到他咳嗽了一声,便说:“我们可以明天再去。”
“不需要。”简从津很固执。
冬深劝说半天,最终简从津才同意让冬深自己一个人先去看展,等到晚一些陪他参加宴会,再早些离开。
冬深就自己开车先去了。
这次画展参展画家都比较新锐,人员也多。冬深看了前几行,就没仔细往后看。他出示了邀请函,在人员名单签好字,走进展厅。
画展第一日,还为受邀者举办了宴会,所以展厅开放时间较长,冬深到的时候都已经五点多钟了。
他看了一圈,没发现比较特别的佳作,心里面觉得有些没意思。主办方的负责人远远看到他,迎了上来:“冬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