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被他勾着,看着他面对父母离世,骤然落到一个无比复杂的社会环境里,看着他被利用,被压榨,却还执拗地在他的画室里画着他想要画的画。直到最后,他知道自己画的父母肖像要被拍卖,惊慌无措又无能为力,才点燃了自己的画室,最后又误以为火场里的肖像画是自己的父母,冲到火场里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我坐在电影院的座位上,觉得自己的灵魂也随着这场火燃烧殆尽了。
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给他写剧本,我一定要给他写剧本。
不管要花多少时间,不管要用多少年,我都要写一个配得上他的剧本。
从电影院出来,我再没起过去赚快钱的心。我接受不了有朝一日我和项知言介绍自己的时候,说自己写过什么垃圾。
我在电影院看了五遍,买了DVD,给某有线上播放版权的平台充了两年的会员。甚至在这之后找了家特殊教育学校,死皮赖脸地要去给人家做志愿者。
我其实那时候根本没从打击中恢复过来,我只是努力一点点,一点点地去让自己接触外界,努力让自己找回来创作的状态。
我知道他入围了影帝,知道他身边有最好的经纪团队,知道我和他之间遥不可及。
那没关系,他这么年轻,我也这么年轻。
我幻想过很多很多,未来我们相遇之后,一起讨论《雨人画家》的场景。甚至我因为过于激动,直接给他跪下的场景也臆想过。而不是现在这样,拉着他的手,只知道哭,嘴里还胡乱道着歉。
我为喜欢《雨人画家》这件事而感到愧疚,我觉得自己从不遮掩的喜欢像是那些恶行的帮凶,过往每一句对项知言的赞美都好像是在为施暴者叫好。
诚然,这是一部好作品。
那又怎么样呢。
项知言的母亲用一种扭曲的方式把童潼推到了准影帝的高度上,同时断送了项知言成为顶级演员的前途。
这发展,我简直不知道怪谁好了。
章节56:5个月前
标题:56
概要:转移话题是个技术活
“别哭了,也用不着跟我道歉,你有什么好道歉的。而且我现在不是还在演戏吗?”项知言温声说,分明是他的事,他却说得这么云淡风轻。“何况……就算演不了戏。其实影响也没那么大。”
我哭得卡顿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任何一点点强颜欢笑的神情。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就是平平淡淡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难过,真的不在意和强装镇定这里头偌大的差别我能不懂?
于是我哭得更厉害了。
项知言被我哭得彻底没办法,一边给我擦眼泪,一边给我顺气,就这么闹腾了半天,我终于哭到脱力,就在那边打哭嗝。项知言隔着被子拍我的背,把我当个小孩子似地照顾。看到我终于消停了,笑了笑,才开口:“哭这么凶,你喝醉那天控诉我拍商业片的时候都没哭得这么凶。”
我被他说了这么一句,气不打一处来,这能比吗,这是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的差别!他都被他妈搞得入不了戏了,现在又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好似明天退出娱乐圈也可以接受。都这样了。我还能计较他演烂片?
我真的是绝望死了,我本来只是心疼,现在则是感觉一个潜藏在内心多年的梦想彻底没了指望,开口胡乱控诉:“你……你……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不是都不放在心上,你……你还骗我,你是不是都不想演戏了,那你还要我给你写剧本,你还说要来演,你就是框我。”
项知言沉默了两秒,开口:“是啊。”
我一个好歹差点没厥过去,整个人直哆嗦。
项知言强行抓着我的手控制着不让它抖,也不看我,就坐在床边说话:“我没想告诉你,就是知道你知道这事多少要伤心,倒是没想到你伤心得这么大发……”
我要被他这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搞得心态彻底爆炸了,“……这是我的事吗?项知言?项先生?项老爷?我求求你了,这是你自己的事好吧?你要是都不想演戏了,你何苦找我呢?”
项知言制着我的手回头看我:“不想演戏了是真的,想要你写的剧本是真的,要去演你写的剧本也是真的,这么看也不能算框你。”
“你都不想演戏了,我能让你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吗?”我简直难过到生气:“你以为我就图你的演技吗?我没有心的啊?我宁可这辈子在荧幕上都看不到你,也不愿意你受委屈或者勉强自己,懂吗?”
这话说得腻歪死人,朱彤若是听见,必然要冲进来打我两个大耳刮子。她苦口婆心找我说往事就是为了让我改项知言的本子,改的好演一点。我倒好,彻底倒戈,原则底线统统都无所谓了。
这话她没听见,项知言听见了也跟没听见了一样,沉默了好一会儿,问了我一句为什么?
我真的是要气死了,他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这么明显的答案居然还要问我?于是带着气说话。
“我能为什么?为了你不难受好不好?”
“为什么为了我不难受?”
“因为你难受我也跟着不舒服啊!”
“为什么我难受,你会跟着不舒服?”
“因为……”我刚起了头,话就突然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我不知道我应该说什么,话赶话地说到这里了,我怔愣地看着项知言的脸,完全说不出话来,就觉得脑子里快要爆炸了。
为什么项知言难受,我会跟着不舒服。
项知言还看着我,他在等着我回答。
“因为……我们是朋友?”我越说越小声,简直是肉眼可见的心虚。
项知言听到我的回答,偏过头去,笑了一声。
“那孟植,你对每个朋友,都这样吗?”
他说完,头一次没管我的情绪,直接站起来往外走。我就坐着床上,看着。
我那一刻整个心都慌了,脑子里空白了两秒钟,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剩下一个念头,我不能让他从这个院子出去。
我迅速从床上弹起来,鞋都来不及穿,直接光脚踩着地上跑,两三步追了上去,从背后死死抱住项知言。
项知言往前踉跄了一步,站稳之后直接伸手来开始掰我挂在他腰上的手。
“你这是干嘛?”项知言一边掰,一边说:“你和别的朋友吵架了也这样?冲上来抱着,死赖着人不肯放手?”
我就是抱着他不说话,还没擦干净的眼泪就往他后背上蹭。
项知言手箍在我的手上,力道不算大,但是让人觉得害怕,知道他如果真的发力就能直接掰开。他任由我抱了一会儿,开口:“孟植,我愿意为你做很多事,去酒吧接你,照顾你,投资你的剧本,演你写的角色。不管我喜不喜欢我都愿意,你明白吗?”
“我不要你愿意,我要你喜欢。”他这句话没有触及敏感词,我就大着胆子回了一句。“你不喜欢就可以都不做。”
项知言闻言并没有说什么,手松了一点,仿佛做梦般地说了一句:“我不去做,你不是就要走了吗?”
我一下不敢说话。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项知言又笑了一声,笑声有点寂寥。自嘲似地开口:“我在说些什么呢?”说着手上开始用力。
我抱着他,闭了闭眼,开口:“我不走。”
他手上的力停了,问我:“你说什么。”
“我说不走,你不做那些我也不会走。”我说,“除非你赶我。”
这话说完,我拼命地在心里祈祷,他千万不要追问我为什么,千万不要。
可能是他今天为什么的指标已经超了,终于没再问我为什么,只是继续强硬地把我抱着他的手拉开了,转过身来看我。
他比我高,这样微微低着头看着的我的时候有种压迫感。原先他都用温和的气质包裹的很好,让人以为那种压迫都是错觉。这个时候再看,莫名的觉得有点危险,让人有点想跑。
但是就算是我也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能跑的。
项知言说:“我和你摊牌吧。”
我看着他,很紧张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从知道朱彤跟你说这件事,到你醒来这段时间里,我想了不下3种方法要怎么跟你说。”项知言开口,“比如调侃这事,提醒你这事我不想深谈,你心思重,擅长体察人心,明白了这点就不会再追问了。”
他略低头:“但是这样无疑是在一个你非常在意的事情上——或者说最在意的一件事上制造隔阂。我没有把握把这事扭转成顺境,所以只能面对。”
“那就只能扯谎,或者坦白。”项知言慢慢分析:“扯谎其实不难,告诉你我只是有点心结,一来你对我非常信任,我在你这里输出的信息都是真实的。二来,我也有把握一直伪装这种状态。这样就可以利用这个事制造和你的关联系,假装你帮我解开了心结。能更好的把你绑在我身边。”
项知言垂头看我:“可是我不敢做,你在专业方面太敏感,我怕骗不过你。那么如果一直保持有心结的样子呢?无疑只是扮演一个庸才,没有难度,回头你迟早忘了我。”
“所以我选择坦白。”
我咽了口口水,紧张地看着他:“坦……坦白什么?”
“那是你决定的。”项知言说,仿佛摆了一个潘多拉盒子到我面前,“我不再跟你耍心机了,你现在可以选择让我坦不坦白,坦白到什么程度。长期有效,不仅只针对这一件事。”
“比……比如呢?你要坦白什么?”我魂都丢了似的问他。
项知言偏了下头,像是在考虑,“比如。”
他笑了,“就比如,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么多心里活动,每一次每一次,我在面对你的时候都会在心里重复无数遍,直到我找到一个最稳妥的方式。”
项知言看我,语气低沉:“孟植,你要我坦白吗?”
这个气氛简直绝了,我站在项知言对面,像是回到了高考考场。项知言这到底是要坦白还是他妈的在考我,我看他的脸实在是找不出任何哪怕一丝丝正确答案的端倪。
我先是没睡好,哭到脱力,又是惊闻他大概不喜欢演戏,多年心愿一朝成为泡影,还在他面前话赶话的口没遮拦,差点把自己都没理清楚的心思说出口。最后更奇妙了,这人耍脾气要走,然后就是这样仿佛要去赴死的态度逼我做高考卷。
坦白,坦白个锤子。
再难搞的galgame也没有这么难攻略的角色。
我破罐破摔,反正你不仁我不义,本来大家可以坐下来好好谈的,你非要这么逼我,那也别怪我不给你留脸了。
我打定主意,抬头看他:“行,你先坦白坦白那天晚上亲我额头是怎么回事吧。”
项知言眨眨眼,又眨眨眼,好似完全没想到我会先问这个,竟然还不好意思了起来:“……那天你没睡着?”
“你管我睡没睡着,你先坦白。”我逼他。
项知言还是眨眨眼,片刻没说话,就当我以为他打算毁约,准备把这个见鬼的坦白环节跳过去以后。他突然迅速弯下身子低头,偏着在我脸颊上点了一下,我连躲都来不及。
“这个意思。”项知言说,就着夜色,我竟然看得出他有点紧张。
“……”
不是,你亲就亲,你亲脸又是几个意思。
章节57:5个月前
标题:57
概要:尘封旧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我就是问你什么意思。”
“你自己清楚什么意思。”
“我清楚什么意思我还需要问你你什么意思?”
这种脑残对话从他亲了我开始就一直持续到我们睡下。
我也真是服了项知言了,亲得毫不含糊,言语上滴水不漏。这下搞得我倒是希望他亲的是我的嘴,那样他到底什么意思我就清清楚楚地知道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我眼睛都肿了,睁不太开。摸到眼镜带上,看着这依稀还是有点模糊的世界,就有点悲从中来。
儿女情爱都是一时的,还有许许多多需要面对的麻烦事。
项知言下了两碗面。自己端着一碗在院里吃,另一碗放在灶台上。我穿着拖鞋走到厨房端面,出来到院子里,也找了个凳子坐下吃面。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院子里只剩下吃面的声音。
等到一碗面见底。我们俩都随手放在地上,谁都没先离开这个院子。
最后还是项知言先开的口,他也没看我,就抬头看着这院落四方方的天,状似随意的开口:“你是不是早察觉到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我却明白他什么意思,小心地嗯了一声。
项知言呼吸声重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我今天早上下面的时候才想明白,你要是真的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怕是不会那么淡定,还能歪到别的事上……”
我干咳了一声,示意他尴尬的事就不要多提了,免得昨天晚上的小学生吵架现场重演。
项知言莞尔,不多说了,回到原先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