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两个人其实情绪都有点激动,我直接哭惨了,项知言表面上看着八风不动,实际上估计也慌了神,不然不会一股子一不做二不休地样子说要跟我坦白。
他想坦白什么,我其实心里大概是有数的。
项知言眉毛稍微抬了一下,又放下,我知道他这是在犹豫,半晌过去他也没想好怎么开口,反倒是又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思考一下,照实说了。
“就你演戏的时候,我成天见不到人,只好在心里琢磨,然后就反应过来了。”
“我哪里露馅了?”项知言扭过头来看我,脸上满是求知的欲望,我回答他:“比较明显的还是我落水那次,先装作生气,就能我来不及计较你之前故意话不说全框我的事,然后再事无巨细地帮我把工作用的东西准备好,我先是内疚然后是感激,这事就彻底翻过去了。”
项知言说:“那时候我们并不相熟,我只透给你部分真相是情有可原的。”
“是啊,但是你是透露,不是倾述。”我回答他,“每个人在述说自己过去的时候,最难的是开头,一旦开始说了,就总有倾述的欲望。但是你没有,你选择展现这些的时候总是有目的。”
项知言失笑:“这不能说明什么,也许只是我喜欢和人交浅言深。”
“能。”我说,“你不像是那种把自己家事随口说的人,从你对朱彤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了。她知道你那么多事,但是你依旧不和她交心。别人就更难了。”
“我怎么不和她交心了?”
“剧本更改这么大的事,她是你经纪人,于情于理你都该和她说一声,但是如果不是小飞告密。戏拍完了她都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这还能算交心?”
项知言扭回头,自嘲:“原来我破绽这么多,倒是一直以为自己装的很好。”
“你不要这么说。”我听他这语气就觉得难受,“你只是有选择性地……展示了某一部分自己。我觉得这算不上装。”
项知言的自嘲被我堵了回去,脸上没什么表情,又抬头看屋檐去了。
我看着他的侧脸,开口:“我琢磨你的时候才发现,你其实离我很远。”
项知言不说话,我就把话说了下去。
“你太好了,很会照顾人,生活和情绪上都是,又很体贴。”我慢慢说,心里满满涌上酸意:“但是你表现出的亲昵状态和实际感情上的交流是不匹配的,就算你用喜欢我的剧本,看过我的小说这些来平衡砝码,其实也没有足够的说服力,简单的来说,你就是在无缘无故的对我好。”
“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事,我一直都知道。”
“我已经仔细想过了,我有的这些,没什么是不能给你的。”
我把这些话说完,搬着小凳子凑近项知言,认真地看他:“所以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了你之后,这茬就算过去了。你以后也不用这么照顾我,我们再来说其他的事。”
项知言终于低下头,表情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声音却是淡淡的:“……你这么聪明,什么都想到了,想不到我想要什么?”
我看到他这样,心里却安慰了一点,这样带着一点点锋芒挑衅态度,已经是我见过的他诸多的状态里,最接近真实的样子了。
于是我好脾气地开口:“我不知道,我能给你的之前也都给过了,剧本什么的,感觉你也并不是很想要。”
项知言面无表情地伸手出来捏我的脸,边捏边咬牙切齿:“你不是聪明的很吗,现在猜不出来?”
“我建议你适当用力,不然就显得很像恼羞成怒。”我说,脸还在人家手上,就不怕死的开嘲讽。
项知言捏了一会儿就放开了:“这事跳过,看你也不是真心要说这个。你就是想问我演戏的事,又觉得不好开口对不对?”
我看他:“那你愿意跟我说吗?”
项知言看着我,良久,叹了口气。
“我不喜欢演戏这事,和项莹烧了我的东西有关系,但是关联不大。”
“你不是老说我演技好吗,那么我告诉你,我记事起,记得最深的事就是项莹要求我陪她李家演好儿子。”
“项莹是个活在幻想里的女人,或许这点在李同庸眼里很可爱,但是做她儿子那真的就是倒了血霉。”
“她从来不在乎我是什么样的孩子,她只需要我能扮演什么样的孩子。”
章节58:5个月前
标题:58
概要:但是既然有些事可以做,我就不想后悔
项知言这三句话连着说很有一种气势,夹杂着某种蒙着时代渣土的尘封往事一起袭来。
我想这必然不是个好故事。
他说完这三句话就沉默了,一起沉默的还有我,院子里四四方方的天安静地仿佛时间都凝滞。
我发现这一刻我并不是真的在乎他演技这件事,我只是想更了解他。但是如果袒露这件事让他为难或者痛苦,就也没什么好坚持的,我希望他开心。
其实仔细想想,就算现在他入不了戏,甚至以后都入不了戏也没什么。他曾经巅峰状态的演技已经在我心里留存过,我不会忘。至多不过是以后要尽量不在他面前提起《雨人画家》,免得大家都再伤心一次。
更何况人生那么长,谁能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如其伤那些莫须有的心,一定要闹个明白,不如先把一切都揭过去,看看当下能做的事。
项知言的假就这么草草放完了,在院子里虎头蛇尾地谈完一场,我们两个都在院子里宅着养神,我好容易又吃了两顿他做的饭,晚上一顿土豆粉蒸排骨吃完,感觉什么都可以抛到后头去了,只要我能一直吃到项知言做的饭。
晚上照例是睡在一起,经历我质问他亲我干啥那事之后,两个人倒没什么别扭的。就是我从浴室洗漱出来,看到项知言欲盖弥彰地铺好了床,两条被子分成泾渭分明的两边。他拿着剧本在旁边装模作样地看。
我斜睨他一眼,三两下爬上床,钻被窝里一阵扑腾,好好的床就又被我弄乱了。
项知言这下也装不下去,侧头看我,说:“不介意?”
我装傻:“听不懂你说什么,赶紧睡了。你明天不是还有戏?”
项知言闻言就想伸手捏我,半道又变了方向去揉我头发。我头发刚洗完还有点潮,他来揉我索性偏头躲了,往他怀里顶,把他衣服弄湿。项知言这回也不让我了,伸手把我箍着,让我头只能顶在他怀里,退不出来。
“还闹?现在舒服了?”他笑话我。
我被箍得紧,有些喘气:“你放不放?”
项知言说:“不放。”
我顿时心就脏了一咪咪,想着这可是你逼我的,用还算自由的双手去捏他痒痒肉。项知言看着平日里温和儒雅地,其实非常怕痒,要不是我和他住了这么些时日,还真不一定知道。
项知言一开始还装,后来实在受不了身体都开始抖,带着我两个人在床上摔得翻了个边。我趁机逃出来,居高临下地压着他,用手捏他的脸,问:“叫你横,还欺不欺负人了?”
项知言一张帅脸被我捏得变形,也还是好看,他用那双让人喜欢的眼睛看我,我感觉那里面有笑意,和他说的话南辕北辙。
他说:“我让你的。起开,我去洗漱了。”
我耍无赖:“要不你明天继续翘班吧,反正这深山老林的,成唯要来抓你我们就往山上跑,他那四体不勤的样子肯定追不上的。”
“体谅体谅你可怜的老爷我吧。”项知言拿话怼我:“就算我这演技入不了大少爷您的青眼了,也还是要赚钱养家的,排骨不用钱买吗?”
这句话足以见得项知言心绝对比我脏多了,我还没认真奚落他,就用杀手锏来堵我话。
但是吃人嘴软,我还想在他这办张长效饭卡,只得悻悻把人放开。
后来,我在等项知言回来的过程里就先睡着了。睡得很沉,而且一睡到天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项知言那半边的床又只剩下余温。
这对我来说很稀奇,我一直非常渴睡,向来都是能睡多久睡多久的。这次居然醒的这么早,而且很清醒,没有再睡过去的想法。
我觉得这很好,对我今天的计划非常有帮助。
因为今天项知言要回去剧组了,所以早饭是小飞送来的。几个包子还有稀饭。我们一起在院子里吃完,项知言就准备去剧组了,小飞准备替他拿着东西和包。
我真的是拿出了毕生演技,什么都不说,抱着项知言的包,就这样站在院子里眼巴巴地看着他俩。小飞被我这一套架势整懵了,倒是项知言看了我两眼,就知道我在搞什么幺蛾子。
他登时那种淡定无波的脸就有点装不下去,问我:“你要跟着去?”
我没说话,继续用眼神表达自己的诉求。项知言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总算是败下阵:“成成成,走吧。”
然后我就欢天喜地地跟着他们出门去片场了。
我这一手项知言估计是没想到,去片场的路上格外沉默,都没和我说话,我也不介意。我知道他并不想我去看他演戏。
小飞倒是非常好奇,走在后面偷偷问我:“孟哥,编剧怎么去剧组还要跟演员报备的吗?不是去就行了?还是说要和成导说。”
我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不懂,随组编剧一般都是待命状态的,当然要去剧组,但是有时候考虑到演员的心态问题,也会斟酌要不要露面……”
我半真半假地夹带私货跟小飞胡扯,小飞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末了还要感慨剧组的讲究真多。
他这个反应让我越发觉得是个可造之才——被骗方向的,于是编的更离谱了。还是项知言在前面实在听不下去,扭头过来教训我。
“别带坏人家。”他一边把他的包从我怀里抢过去,一边说:“一会儿真信了怎么办。”
我看到他理我了就来劲:“哟,你在前面,听的还挺仔细的嘛。”
项知言被我噎了一句,彻底不高兴了,拿着包就往走。
小飞有点怂,看他走了一段距离了才小声问我:“孟哥,我以前没跟过项哥,他这是生气了?”
我真心实意地说:“这不挺好的。”
小飞:“项哥这都开始给人脸色看了,这……”
我扭头看小飞:“生气不好吗?”
说完我也不管他什么反应,又转过头看项知言堵着气往前走的背影,“我觉得挺好的啊。”
哪怕就是这样淡淡的,我也觉得挺好。
这让我想起来我第二次酗酒被他抓回他家的早上,那天他也是真生了气的,和落水那天假生气,真转移话题不一样,是真的在发火。只是我反应太战战兢兢,没仔细品味他生气这个情绪。
人都是要生气的,没有谁真的活得跟个神仙一样。
他就算不肯给外界展示真实情绪也没关系,只要他还会对我生气,那我就还有慢慢接近他的方法。
我这样想着,默默地加快了脚步,走在他后面。
我其实对很多事情到此时为止都没有任何把握。比如我们俩人现在暧昧如斯却又都不肯直接捅破的心思,比如他现在看上去一团乱麻的前程和我同样鸡飞狗跳的未来。
但是既然有些事可以做,我就不想后悔。
章节59:5个月前
标题:59
概要:上班打卡
我们到的很早,剧组却已经开始活动开,布置机位的和打灯的,组织群演和核对场记板的都很忙。这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精神面貌让我安心,感觉对剧组消极工作,给项知言穿小鞋的疑虑被打消了一点。
有段日子没见,成唯越发沧桑了起来,穿着冲锋衣带这个帽子,胡子拉碴地,抽着一根烟在剧组走来走去。活像视察现场的包工头。
他看到我们过来,直接走过来打招呼,寒暄了几句就让项知言去准备化妆,换衣服。
我本来想跟着他们一起走的,但是成唯略抬了抬手,就把我留下了。项知言这个时刻和成唯交换了一个眼神,挺复杂的,就那么刹那的功夫我也没咋看懂,倒是他俩仿佛有暗号一样,成唯点点头,项知言就垂眸和小飞离开了。
成唯吐了一口烟,我被迫吸着这二手烟,心里又记挂着项知言,实在是很不耐烦,开口语气就有点冲:“成导,有什么事吗?”
成唯手指夹着烟,挑眉看我:“你那么精一人,我给他放了一天半的假,你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心说我当然知道,我就算不知道朱彤给我轰炸一轮我也知道了,但是当着成唯的面我还是得装样子的,于是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开口:“不是因为我那天情绪崩了,您特地放他假安稳我情绪的吗?”
成唯顿时看我眼神都变了,是一种介于看智障和看敌人之间的微妙眼神,让人很不舒服。看来我就算战略性地使用了敬称都没什么效果,早知道就不白捧这人一嘴。
“我不跟你兜圈子,朱彤你都见过了,你会不知道我为什么准假准的这么痛快?”成唯冷飕飕地说:“你点破别人的时候下手那么利落,轮到自己开始给老子打马虎眼了?我白放了一天时间给你,就是让你做下项知言的思想工作的。”
这说到专业上面,即使我心已经偏了也是不能认的,只得说:“才一天功夫能改变什么,我这之后每天都来剧组,有什么需要调整的现场就给你调整。成不?”
成唯冷哼一声:“调整?他要是不行我就换人,还用得着你调整?”
我仔细观察了成唯的神色,这人这些天这么邋遢,胡子都长起来了,倒是对掩藏他真实的情绪很有好处,我一时拿不准他到底是说真话假话,只得卖了个乖:“成导,他肯定行。就是得磨。”
这是句放哪都挑不出错的万能打酱油金句。成唯听了倒是没继续说什么,就是继续冷笑了一声,招呼我去监视器那边坐。
我本来想去找项知言,这下白瞎了,只得跟着过去。
我和成唯说实在没什么可以聊的,又没有打圆场的活跃气氛的在,气氛一直很僵,等到演员们陆续到齐了才好了一点。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项知言和帮他拿东西的小飞。说是上妆换衣服,成唯一直偏爱那种真实的质感。反正肉眼看着项知言也没化妆,就是衣服变得更土气了一点,就这样打眼看过去违和感有点重。
我这时心里就咯噔了一声,小心地去看成唯的脸色。他也朝项知言的方向看,脸上还是那副疲惫又严肃的神情,看不出他到底满意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