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2 / 2)

摘星 若花辞树 6466 字 2021-01-24

她一遍遍回忆,每个细节都那么清晰。

她很想她,想到彻夜难眠,一整晚一整晚地失眠,脑海里全是教授的样子,她微笑的样子,她低落的样子,她抱着她,说我喜欢你,她抵着她的额头,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

那些过去的记忆,每一分每一秒地折磨她。

她想起她们认识不久的时候。

教授不怎么会说话,直来直往的,冷场了都不知道。

她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但看到她的不安,还是让她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带着她走。

她担心她在家里会磕碰,把家具都换成了适合盲人的。

她每天都牺牲了午休,送饭回家,明明是可以叫外卖的,却还是不放心,亲眼盯着她多吃几口。

她们在一起后,这个这么迟钝,一板一眼的人,也学会了说情话。

她带玫瑰花回家,说我实在想念你,又见不到你,意外看到了花店我想你会喜欢,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带花回家,送给我的小猫。

她在她不安的时候,温柔地安慰她。

明明她自己就是一个安全感缺乏的人,却还是努力地改变,想为她遮风挡雨。

她会后悔吗?

会。

她现在就后悔,后悔那天不够缓和,明明她可以更温和地表达,却那么尖锐地伤害她。

教授会有多伤心呢?

宋迩不敢想。

裴霁没有联系她,一次都没有,她像是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像是在说,好吧,我让你累了,那我离开,你会轻松一点吧。

童年缺少爱和关注的人,在感情里大多不自信,害怕被抛下,害怕成为负担。在关系破裂的时候,她们不会责怪对方,却会陷入近乎折磨的自我怀疑自我否定里。

宋迩不敢想教授那段时间是怎么挨过去的。她只想时光快一点,让她爱的人早一点回来。

她已经准备好了,这次,不会有人再打扰她们,娱乐圈的掌声与鲜花,她都放下了,她可以全心全意地爱她。

时间很奇怪,盼着它快点过去时,它总是慢悠悠地挪动,叛逆地把同样的一秒钟一分钟,拉扯地像一天一年那么长。

宋迩终于接到裴霁的电话,那是她们分开后的第三年。

是一个秋天,天气温暖。宋迩正在开会,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显示着一个国外的号码。

人的感觉总是很没道理又很准。

宋迩连说一声都顾不上,抓着手机,就在众人惊讶的目光跑出会议室,找到一个角落,接起电话。

她像是呼吸都忘了,接通的那一瞬间,她分不清自己是紧张还是狂喜,却压下了所有的情绪,颤着声,叫了一声:教授。

那边沉默了几秒,才说:宋迩。

是裴霁的声音。

宋迩张了张口,眼眶蓦然通红,想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想说,我很想你,却都说不出口。她屏着呼吸,急于寻找一个适合的话题,裴霁却先开了口。

她的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你不用等我了。

第81章

宋迩感到耳朵里像是平白飞入了什么鼓噪的虫子,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与嗡鸣。

裴霁没再出声,电话那头只有她的呼吸声,过了两三秒钟,她挂断了。

仿佛有一块坚硬的冰,嵌入她的胸口,先是心头冰冷,然后蔓延至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冷得发颤。宋迩握着手机,紧紧的,像是要把它握碎,手心硌得生疼,她却毫无知觉。

下一刻,宋迩猛然间惊醒,她有教授的号码了。

她颤着手,按亮屏幕,找到通话记录,回拨过去。

嘴唇干涩的,喉咙发紧,她等待着,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

宋迩问:为什么?

她知道分隔两地,有很多变数,更知道,本来就是她先放的手,教授有太多理由怨她,可她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

我的心里没有你了。裴霁平静地说。

这是分开的那天,她说的话,我会等你回来,到时候如果你心里还有我,就重新在一起。

她单方面地决定,甚至不肯听听教授是否愿意,就强加给了她。

现在,她说,她心里没有她了。

宋迩眼睛酸涩起来,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裴霁的语调没有一丝变化,像是在应付一个陌生人,只愿意给予最基本的礼貌:跟你没关系。

冷硬地跟她撇清了关系,仿佛不愿再与她有任何瓜葛。

宋迩却突然感觉不对,教授的冷漠,有些刻意,像是强行堆砌出来的疏离。

她冒出些侥幸,但还没等她深思,裴霁叫了她一声:宋迩。

平静的声音,落入宋迩耳中,却像有着无数欲说还休,无数悲哀无力。

宋迩的心难过起来,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当我们从未相识。你不要打扰我了。裴霁的声音慢慢低下去,最后,挂断了。

她没再刻意地冷漠,可话语里透出的无力感和疲惫,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宋迩,她不愿意再与她纠葛了,她累了,真的不想继续了。

电话挂断很久,宋迩都没有回过神。

支撑了她三年的那根支柱塌了,宋迩的世界天崩地裂。

她病了一场,这场病来得又快又猛烈,医生找不出她的病因,只能推到天气上,叮嘱她多休息。

家里没有别人,只有家政,一日三餐地给她做顿饭。

宋迩躺在床上,烧得浑浑噩噩,和裴霁在一起的那段记忆反反复复地被她想起。其实并没有多久,从相识到分开,不过半年。其实这三年里,那半年中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都被她想起了许多遍。

不管怎么回忆,到最后,她都会跟自己说,等她来,就跟她道歉,就求她原谅,就告诉她,以后没什么能隔在她们中间。

可现在,那些记忆里的甜也好,涩也好,到了如今,都化作了扎向自己的利刃,都成了裴霁口中的那句,就当我们从未相识。

她难以避免地感到孤独,然后想起那年,她做完手术,和教授躺在狭窄的病床上,教授说,我遇见你之前,从来不会觉得孤独,遇见你之后,经常觉得很孤独。她疑惑地问她,为什么。

现在她也体会到了这种孤独,如附骨之疽,无法摆脱。

等她病好,已经是冬天,路上的行人已经换上了厚厚的冬衣。

宋迩回到工作里,却没什么动力再去努力工作,她的生活好像成了一潭没有希望没有未来的死水。

她把裴霁的号码存到了通讯录里,却没有了与她联系的立场。

裴霁也只给她打了这一通电话,之后再也没有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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