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草包七皇弟到底是什么时候和满朝忌惮的东厂魔头走得这么近的?
方才他两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模样竟让他觉得有种耳鬓厮磨的亲昵,齐亦风眯了眯眼。
如今朝堂局势分明,文臣武将相争,他身后的丞相明显压倒了齐轻舟的外家陈将军府。
但东厂是块硬骨头,自成一派,不站队不下场,任他使了多少劲殷淮这个老狐狸都软硬不吃、刀枪不入,偏偏东厂权势滔天手握重权,他绝不能让这块肥肉落到齐轻舟手中。
他得不到的也绝不能让齐轻舟得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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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戏子
吃过晚宴,外请的戏班子和说书人上台。
宗亲王府山湖亭阁星布,凿开的荷花池里放了上百盏的明夜灯与水鸢纸船,辉夜通明,灯火琉璃。
齐轻舟依旧挨着殷淮坐,台上热闹,殷淮察觉小皇子连连的哈欠和好几次飘过来的眼神,端了一碗上好的雪茶,笼着月白色的宽袖浅酌一口,不热不淡地问:殿下频频看臣做什么?可是臣脸上有什么东西?
没有,齐轻舟摇摇头,指了指台上:是我不爱听这个,再说
被人当场抓包他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懒洋洋地往后边软垫上一靠,歪着头念道:掌印确实是比台上那位还漂亮。
殷淮眉梢一挑,难得他三番四次被人说漂亮也不恼,只是有些疑惑:殿下当真这般喜欢臣这张脸么?算起来也不是殿下第一回夸它了。
齐轻舟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小声道:这事掌印可不能怪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天边好圆一轮明月,殷淮狭长的眸中波光流转,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台下忽然传来一阵热烈的起哄和掌声,是京中盛名的花魁伶姬出场了,一众达官贵人看直了眼。
齐轻舟见状也好奇挺直了身板仔细瞧了瞧,那花魁确实比宫中好些女子出色,但见过了珠玉就再难看上鱼目,看台上并不比看身座之人得趣。
倒是殷淮,见齐轻舟捻了几颗黑紫葡萄放嘴里,又时不时往台上多瞧了几眼,嗤笑一声,幽幽道:看来还是京中花魁比臣这张脸耐看些。
齐轻舟舔了舔泛起水光的嘴唇,急声辩驳:怎么会!掌印不要妄自菲薄!又将从盘中挑了几颗最圆润饱满的葡萄一一放到掌中,殷勤递到殷淮眼前:掌印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殷淮看着幽黑发亮的葡萄映在他白嫩的掌心里,心中莫名舒坦了一些,眼带笑意地听他一通胡诌,将那几颗葡萄收过来,剥开皮吃了,酸酸甜甜的汁液沿着唇舌在口腔里炸开,一直沁到了心里去。
台上的戏唱到中止歇台,坐太子旁边的李尚忽然阴阳怪气地呀了一声:京中名姬果真名不虚传,可我怎么越看越觉着像哪位故人,各位大人瞧着呢?
被他这么一提,台下一众官员皇戚忽然也觉着几分,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有人打了头阵,太子手下头号马屁精董吉忙不防帮李尚把戏唱下去:咦?李哥,您这么一说,我瞧着倒是像一个人。
李尚呲着牙与他一唱一和:噢?什么人?
董吉面露豫色:这个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李尚站起来,满脸酒气,拍了他一掌:有什么说不得的,你这样吊着大家伙胃口岂不是扫兴嘛!太子殿下您说是不是!
齐亦风眉目似春风,温声笑道:无妨,今日是私聚,不必太拘谨,说来听听也无妨的。
李尚得意道:看!殿下都让你说了还怕什么?只管说来!
台下之人也被挑起了好奇心,起哄道:说嘛说嘛!
那我可就直说了啊!董吉嬉皮笑脸谄笑道:许是小人眼拙,可我怎么越瞧着越像陈皇贵妃啊!
齐轻舟伸向果盘的手在半空中一僵,脸变得煞白,一双圆眼睛眯起来。
殷淮余光瞥了一眼,没说话,继续慢条斯理喝他的茶。
其实那名姬远比不上齐轻舟的母妃陈皇贵妃的倾城绝色,只不过是眉眼得了几分影子。
再者这花魁满身风尘,在台上频频对台下暗送秋波、搔首弄姿,与陈皇贵妃通身冷淡冰洁的气质也相去甚远。
但陈皇贵妃芳逝多年,只给世人留下模糊的影子,才会让人因着这几句话觉得像。
台下宾客闻言一时之间议论纷纷,好不热闹。
李尚见状,正是合意,立马火上浇油,一惊一乍假唱道:哎哟!你这小子,眼睛够尖的啊,别说陈皇贵妃,就是他那双鼠眼不停地往齐轻舟身上摆来摆去,嘴角歪咧着含糊其辞:也是有几分像的。
狎昵之色不加掩饰。
齐轻舟指尖泛白,葡萄汁儿顺着手指流了他一掌,啪地一拍桌面,提高音量朗声道:李尚你大胆!随随便便指着个人便说像本王母妃,本王看,你这尖嘴猴腮倒是像极了戏中那个赖三。
台下有人笑起来。
赖三是方才那台戏里的丑角,矮小猥琐,贼眉鼠眼,面目丑陋,成日只会议长道短,偷鸡摸狗,与官家小妾偷私最终被街坊乱棍打死。
李尚恼怒,拍案而起:你!
太子见效果已经达到,闹得差不多了,适时出来和稀泥方能显得他仁厚,收个谦和厚道的美名,眉眼舒展开来笑道: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又懒洋洋地靠着椅子的背垫,抬起眼皮悠悠道来:这看戏说戏,各有各的看法说法,不过就是图个乐,给皇叔祝寿,给大家助兴,李尚你和气些,七皇弟也不必如此当真。
李尚见有太子撑腰,得了便宜还卖乖,满是油光的脸上仍是假装一幅忿忿模样:是,殿下,臣省得。
不料齐轻舟却丝毫不让,眼眸迸射出少年人坚韧的锐利:听太子这意思,本王和本王的母妃也是戏子拿来给你们取乐的么?
少年蓦然提高了音量,冷冽的语气和决绝的气势惊得在场之人均是浑身一震。谁也没有想到一向和气温软的七殿下竟然不顺着太子的梯子下来。
太子愣了愣,一时之间下不来台,嘴角一沉,皮笑肉不笑道:孤不是这意思,李尚言有不当,但不过是想松泛松泛场子的氛围,并无恶意,七皇弟这般计较那就难看了,没这个必要。
这话说出来,好像齐轻舟这个时候再要理论便是玩不起、失礼仪、不顾大局。
寿星宗亲王有一定的辈分,皇亲国戚都得看他几分面子,这时候也出来劝和。
齐轻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心知齐亦风话说到这个地步,他已无计可施。
他要再揪着不放闹下去那就是故意砸寿星的场子了,扫了大家的兴,众人只会觉得是他的错。
胸口被一股郁气死死堵住,上不去,下不来。
错不错的他倒无所谓,可平白让人看母妃的笑话他心里难受。
他咬着牙,唇瓣都在颤抖,忍了下去。
意外的小插曲一过,台上台下又重新热闹起来,歌舞升平。
殷淮看了一眼小皇子迅速泛红的眼角,水汪汪的,像两片被春雨打湿的桃花瓣儿,可却没有一滴泪珠溢出来,硬是被他生生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