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得找他,徐主任理直气壮,不找他,他跑了怎么办?
倒也,有理有据。
唐蘅扬声道:学长!
无人应答,唐蘅提高音量,又喊:李月驰!!!
诶你干嘛!徐主任一惊,别冲动啊小唐!这事儿咱们从长计议急不得
李月驰从院子里走进来:怎么了?
唐蘅抱起手臂,一副懒手懒脚的样子:给我点支烟。
徐主任瞟瞟李月驰,满脸茫然。
李月驰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唐蘅催促道:抽屉里的中华,抽完了再给你买。李月驰这才拉开抽屉,把烟盒丢在唐蘅手边。唐蘅抽出一支烟,衔在嘴里,含糊道:火呢?
徐主任好像反应过来了,尴尬道:我有火
李月驰沉着脸摸出打火机,给唐蘅点了火。
还有别的事吗?
唔,唐蘅拍拍床,你坐这吧。
徐主任:那什么,小唐
没关系,唐蘅深深吸了一口,感觉烟味直冲进肺里,令他通体舒泰,我和学长熟得很。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三个男人坐在狭小的房间里,一个病怏怏歪着抽烟,一个冷着脸不说话,一个神色迷惑欲言又止。
好一会儿,唐蘅吸够了烟,才问:你知道卢玥和唐国木的事情吗?
徐主任左右看看,竖起大拇指对着自己:你问我啊?
是啊。
不至于吧,徐主任笑了笑,卢玥说你不知道,我不信。
唐蘅摁了烟,冷冷看着他。
既然不用回避小李,那我也不啰嗦了,徐主任翘起二郎腿,语气变得暧昧,我和你说啊,小唐,这种事吧,就看结果怎么样出事了,那就是违法犯罪,没出事,那就是文人风流。
唐蘅蓦地握紧拳,感觉到灼热的烟头在手心里,被他碾成碎末。
你大伯有本事,什么姑娘到了他那儿都是文人风流,徐主任耸耸肩,无辜地说,我以为你都知道呢。
第50章遮望眼
徐主任起身朝外走,刚到屋门口,又转过身认真地问:你真不和我回去啊?
唐蘅低着头不看他,嗯了一声。
那我就自己写报告喽。
写吧。
先说好,孙继豪我肯定要保下来的,回头你别翻脸。
唐蘅忍无可忍道:你走不走?
冲我急什么,徐主任嘟囔着,乱搞女学生的又不是我,我那是实话实说么真看不出来,唐国木能养出这么个侄子。
他说完便双手插兜地走了,步伐比来时轻快,显然心情不错。
房间里只剩下唐蘅和李月驰,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
外面有嘎嘎的鹅叫和悠长的鸡鸣,听来热闹极了。然而唐蘅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他只盯着自己的手,耳畔充溢六年前的声音。
六年前,唐国木痛苦地蹙着眉头,在办公室走来走去。他说,我没想到田小沁这孩子这孩子的病那么严重!如果早点知道,我宁肯假装和她在一起,也不敢拒绝她啊!
他声音里的悔意那么真诚,以至于唐蘅没法不相信他的话。不仅是他,连一向严谨到刻板的安教授也说,老唐,你就是太个有性了,我们社会学院这么多教授,哪个像你一样天天吟诗作赋?你不知道你这样很吸引涉世不深的小女孩吗?
他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所以田小沁也理所当然是被唐国木吸引了:一个热爱学术的女孩子,遇见一个学富五车又才华横溢的老男人,她疯狂地爱上了他,爱而不得,最终为他跳楼。
是这样吗?当时他们都说,这件事就是这样。
唐蘅猛地捂住嘴,干呕起来。他感觉胃里翻江倒海,不是李月驰煮的那碗面,而是六年前那些人的话。那些声音像一只大手在他的胃里搅拌着,他想吐,那些声音又哽在他的喉咙里,像一团湿嗒嗒的发丝。
李月驰用力揽住唐蘅的肩膀,轻拍他的后背。
唐蘅哆嗦着憋出几个字:你觉得,恶心吗?
李月驰说:别想了。
他们都觉得我该知道,唐蘅用尽全身力气攥拳,手臂也在颤抖,我真的不知道但我竟然相信他们,你说我是共犯吗?
唐蘅!李月驰低喝,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强硬地掰开他的手指。
那枚烟头早成了碎末,在唐蘅手心烫出一个泡。
李月驰唐蘅喃喃道,给我支烟。
这次李月驰没说别的,直接把烟点燃了,塞进唐蘅嘴里。国产烟的味道不像洋烟清淡,而是又浓又烈。唐蘅猛吸一口,疯狂咳起来,咳得眼泪都流出来,嗓子也发痛,这才舒服一些。
他抽完第四支烟时,李月驰低声说:别抽了。
唐蘅默默放下烟盒。
不想了,好吗?李月驰碰了碰唐蘅的脸,和我说话吧。
说说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我忘了。
你以前不抽,李月驰说,你要唱歌。
嗯,唐蘅摇头,但我现在不唱了。
再也不唱了?
对。
给我唱一首吧。
我现在,唐蘅惨笑,声音已经坏了。
李月驰沉默几秒,说:没关系。
唐蘅正欲开口,他又说:我在里面,四年多没有听歌。
唐蘅一下子哽住,半晌,低着头问他:你想听什么?
我第一次见你,你唱的那首。
唐蘅说:我试试。
他深深地换了一口气,希望自己的声音不要那么糟糕他知道他的声音坏掉了,也许是因为抽烟,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再也不复从前的清澈和明亮。但至少,至少不要太过呕哑嘲哳吧?
唐蘅分开双唇,第一个字,夏,一瞬间他诧异地发现自己几乎不会发音,夏舌尖抵住下边的牙齿,然后呢?然后就不知道了,他唱不出来。
唐蘅哑声说:这首好像不行。
李月驰点头:那换一首。
什么?
湖士脱的第一首歌,还记得吗?
唐蘅闭上眼,恍惚地说:你写词那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