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2)

这当然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如果没有几分钟前那通电话,或许直到此刻他还是犹豫而忐忑的。这一扳手敲下去,无论看见的是什么,他和孙继豪的关系都算完了。当然也不只是他和孙继豪,还有他和卢玥,他和徐主任。他会毁掉这次考察,甚至,毁掉更多东西。然而那通电话反倒使他冷静下来,脑子里种种杂念都消失了,唯剩下一个念头:

为了李月驰,他要把他们斩草除根。

就算他不爱他,也没关系。

唐蘅把腰包拉开一个小口,从中取出扳手,紧握在手。两分钟后,当房间里的喘息声越发急促仿佛渐入佳境时

一声脆响,唐蘅砸碎了面前的玻璃。

他们果然没有关灯。暖黄色壁灯把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两具身体连在一起,甚至来不及分开。

唐蘅冷静地拍了照,把手机揣回腰包。直到此时,吓懵了的齐经理才反应过来,咣当一声滚下沙发,胡乱抄起件T恤遮住下体。他面白如纸,哆嗦着说:您,您怎么

师弟,孙继豪提上裤子,搓了搓脸,搞这么大阵仗干嘛,你直接来问我不就得了?

师姐就在这栋楼,同一层。

她,孙继豪嗤笑,你以为她不知道?

那我把她叫来。

行了,大半夜的,孙继豪朝齐经理瞥去一眼,你先走吧。

齐经理屁滚尿流地跑了。孙继豪轻叹两声,说:你随便坐吧。

唐蘅站着不动,几乎是茫然地凝视着他。眼前的人是他认识两年的孙继豪么?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看到这一幕的刹那,那种错愕感还是难以言喻。

孙继豪点起一支烟,夹在指间慢慢地吸。像很多北方男人一样,他身形高大,肩宽体阔。而此刻他倾身吸烟的神态,竟然显出几分阴柔的味道。这种错乱感令唐蘅感到陌生,以及诡异。

哎,你真没看出来啊?那我伪装得不错,孙继豪笑了笑,当时你一进学校我就发现了,嚯,同道中人啊。我还跟那儿担心呢,就怕被你看出来了。

唐蘅说:你骗婚。

我骗婚?他脸上的笑容得更加夸张,唐蘅你可真说得出口,是不是你们唐家人都有那种不要脸的天赋?我骗婚,哈哈,卢玥是你大伯的学生,后来又是你大伯撮合了我俩,你竟然说我骗婚?

唐蘅一下子愣住,不知他为何提起大伯。

你别装啊。

和我大伯有什么关系?

不是吧,你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

孙继豪哈哈一笑:卢玥被你大伯搞过啊!她跟你大伯读博三年,就被搞了三年!别人不知道就罢了怎么你也不知道,啊?老唐的保密工作真到位!

这一瞬间似乎极其漫长。从孙继豪的话传入耳道,到大脑解析出这句话的含义,再到当唐蘅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狠狠扼住孙继豪的脖子,膝盖用力压在他胸口。

你再说一遍。

我没骗你,孙继豪的声音嘶哑了,却很平静,最开始是你大伯强迫她的,后来次数多了,她也就习惯了。其实你伯母也是这么和你大伯在一起的,只不过时间更早一些。

唐蘅死死盯着他,手已经开始颤抖。

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但是和她结婚那会儿,我是真打算改邪归正。结果呢,原来我是个善后的,你大伯挺够意思啊,搞完了还管分配对象。

唐蘅霍然起身,踉跄了几步,后背撞在墙壁上。

前几年不还死了个女学生么,我听卢玥提过,叫田田什么来着,田小娟还是田小沁?孙继豪摇摇头,你真的不知道吗?

第14章文件夹

唐蘅转身向外跑,拉开门的瞬间和卢玥狠狠撞上。她被撞得连连后退,脚下一滑,跌坐在地。

徐主任站在旁边,像是根本不敢上前,只能咬牙骂道:你们这是搞什么!疯了吗?!

唐蘅看着卢玥。她的身材很娇小,留一头乌黑短发,戴眼镜,透着浓浓的学生气。刚进学校时卢玥对他很冷淡,似乎一点不拿他当师弟,那时唐蘅甚至疑惑自己是否做错事得罪了她。后来接触得多了,才知道卢玥就是这样一个人,寡言,内敛,没什么存在感。好像她的人生简单到根本不需要言语的阐释,无非是读书再读书,博士毕业,进高校,结婚生子很简单,很顺利。

师弟,卢玥蜷缩着身子,神情竟然同孙继豪一样平静,你真的不知道吗?

唐蘅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又是这句话。

他扑上前去,双手紧箍卢玥的肩膀: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师姐,我该知道什么,我

别叫我师姐,卢玥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吗,每次你叫我师姐,我都会想死。

每一次,你叫我师姐,我就想起他。你知道我为什么留短发吗?

因为他说过,喜欢长发披肩的女孩儿。我曾经以为毕业就好了,熬到毕业就好了但是根本就逃不掉的你知道吗?他给我介绍了孙继豪,他对我做了那种事然后给我介绍对象,厉害吧?他竟然还把你送到澳门,叫我多关照你你来上班的第一天我就在想,如果你死掉该多好。被楼上掉下来的玻璃砸死,心脏病猝死,总之如果你死掉该多好,这样我就不会想起他了,卢玥说着,眼中忽然落下两行泪,可是后来我发现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他是你大伯,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唐蘅,我真羡慕你啊。

轰隆一声巨响,凌晨两点,石江县暴雨倾盆。

越野车的雨刷高速摆动着,却远远赶不上雨点坠落的速度。漫天漫地都是雨,车子仿佛行进在汹涌的潮水之中。空调温度开得很低,以至于司机一面开车,一面缩着肩膀。

唐蘅问:还有多久?他的声音比平时粗哑,垂着头,看不见表情。

雨太大了,领导,司机打着哆嗦,起码还有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唐蘅不应,过了很久,才发出一声模糊的嗯。

司机不敢多言,只好猛打方向盘。唐蘅的身子在座位上晃来晃去,像是脊柱被人抽走了似的,他坐姿歪斜,腿脚发软,整个身体都摇摇欲坠了,只剩下大脑尚在运转。

然而大脑运转到混乱的程度。医生曾叮嘱他,以前的事能不想就不想,于是他也一直尽力避免着回忆。终于到了此刻,那些画面和场景仿佛是密封过久的酒糟,在掀开盖子的瞬间,气味轰然而上,熏得他半醉半醒,神智都涣散了。

东湖的湖水连绵似海。李月驰坐在他身旁,手边立着个黑色书包,拉链半开,露出一沓补习班广告。他问李月驰,明天还发吗?李月驰说,发,一直发到下周二。他有点不高兴地说,能赚多少钱。李月驰腼腆地笑笑,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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