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唐蘅反复默念孙继豪的话。孙继豪说,不回微信啊?那正常,村里没有wifi嘛农村都是很早就睡的,估计他睡着了没看手机师弟,明天你当面问他呗。

况且六年前他也从未听李月驰提过弟弟的事,那时李月驰给家里打电话,偶尔问一句我弟在学校怎么样这完全不像是问一个有精神问题的弟弟,对吧?

手机一振。

Zita:唐老师,打扰您了事情怎么样了?

唐蘅:老人的话有待核实,这件事你们不用担心。

Zita:啊,那就好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唐蘅:不打扰,早点休息吧。

事情不就是这样吗?前任村长的母亲对村干部心怀不满,加上年纪大了头脑混乱,于是在学生走访时有意无意地编了几句假话。的确就是这样。

他不能因为涉及到李月驰,就连基本的理性判断都做不出来,他已经二十七岁,不至于。

深夜十一点半,唐蘅坐在疾驰的摩托车上。

山间漆黑一片,唯有摩托车的橙色车灯照亮前方一小片马路。车速很快,冰凉的夜风刺在脸上,唐蘅不得不眯起眼睛。

师傅,还有多久?

半个小时吧!骑车的男人说,已经够快的咯,今天不下雨,路好走。

他先是找了出租车,司机一听去半溪村,直接拒绝:太远啦,路又难开你去铜仁我还能送你。

我可以加钱,唐蘅说,你开个价,行不行?

不是钱的问题啊老板,明天早上我要交车,这会儿把你送过去,再回来,那得五六点了!赶不及!

你有没有别的同事?唐蘅说,愿意去半溪村的,多少钱都行。

没人去,太晚啦!

那一刻唐蘅几乎怀疑自己该去的不是半溪村,而是医院。他的病是不是复发了?

诶,等等,司机却拉住唐蘅,迟疑了两秒,有个人我帮你问问啊。

于是此刻,唐蘅坐在了去往半溪村的摩托车上。

老任家住半溪村,种茶叶,近来正是春茶上市的时候,他每周都有三四天往来于半溪村和石江县城。

今年的茶还是满不错的,老任笑着说,价格比去年高一些。

你们村都种茶吗?

也不是,有的出去打工噻,还有些身体不好,什么也干不了。

李家种不种?

哪个李家?我们村好几户姓李的!

李月驰。大儿子叫李月驰。

唉,你去找他啊?他家哪有人种茶。

我是他同学听说他出来了。

哦!老任叹了口气,他家可怜得很。

他家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怎么样!你想想嘛,他爹病了那么多年,老二的脑子又不行,他呢,他去蹲监狱了!好在是他出来了,前几年他家才真是恼火!

他弟是怎么回事?

傻的嘛,生下来就那样。

我没听他说过。

你是他哪里的同学?

大学的。

我就说,听你口音也不像石江的。

对,唐蘅仰头望了望夜空,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声音,我来找他。

摩托车驶进半溪村时已经十二点过。十个小时前唐蘅从这里离开,蛙鸣犬吠,碧空如洗,四处生机勃勃。而此时,村庄和群山一起陷入黑夜之中,寂静得令人感到异样。

摩托车慢下来,老任说:我家在前面,你喊李月驰来接你啊?

唐蘅不知该怎么解释,李月驰并不知道他来了。

他不是在石江做生意嘛,老任又嘀咕一句,你咋不去他店里找他。

因为我们兜里手机忽然响起来,四周太安静了,以至乐声简直宛如雷鸣。唐蘅用力捏住手机,掏出来,屏幕上是李月驰发来的通话请求。

李月驰?唐蘅恍惚地唤他。

怎么了,他的声音很平静,我家信号不好,连不了4G。

你在家吗?

嗯。

你可不可以,嗓子有些痒,唐蘅咳了一声,可不可以来接我?

李月驰静了几秒,问:你在哪?

我在任东强家。

李月驰又静了几秒。

然后他说:等着。

唐蘅递去两百块钱,老任连连摆手:哪用得了这么多!顺路把你带过来嘛!

您收下吧,唐蘅说,多亏有您。否则他今晚还会做出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也用不到这么多,五十,五十就够了!

我没有五十的零钱。

唉呀老任从唐蘅手里抽走一百块,一看你就不是缺钱的人!李家是真不容易我就多嘴一句,既然你们关系好,你就多帮帮他吧。

好,我会的。唐蘅认真地说。

那孩子很懂事的,他爹妈也是好人,以前我想去矿上打工嘛,他爹喊我不要去,说是糟蹋身体得很,老任倚着摩托车,低叹道,后来他爹就真的病了,你说说真是倒霉啊。

是什么病?

尘肺嘛,我们这好几个在矿上打工的,都是这毛病。

李月驰他爸得的是尘肺?

嗯,好多年喽,也是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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