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2 / 2)

但是此番不同寻常的是,那被拍卖的姑娘,是清月坊中大名鼎鼎的玉京姑娘。

听说那玉京姑娘如今不过年届十五,生得天姿角色,又弹得一手惊为天人的好琵琶。一个月前,玉京姑娘头遭露面,只一曲鼓上舞,便艳惊四座,在城中打响了名头。

但是清月坊却对这位姑娘宝贝得很,一个月下来,就没安排她出过几次场。

却越是这样,越让清月坊的入场券一票难求。不少豪绅富商,一掷千金,就为了看玉京姑娘一眼。

如今这位姑娘却是要拍卖了。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此番清月坊放出风声,拍得最高价者,若是愿意付出拍价十倍的价格,便可直接给玉京姑娘赎身,将人带回家去。

人人都说,清月坊的坊主想必是不愿在金陵久留,早早将姑娘换了钱,就要跑路了。但即便如此,也挡不住不少人摩拳擦掌,想要抱得美人归。

一时间,因着玉京姑娘,四处流民的金陵城,竟难得地恢复了几分繁荣。

而金陵府衙,却是一片肃穆。

各地的府库中都会存留粮草金银,就是留待这样的大灾时,拿出来作赈灾之用。

而今粮食要放给灾民,金银也要清点出来,拿去向商户购买粮食药材,因此整个府库,都要整个整理清算一番。

几日前,沈知府就在着手做这件事。关于谁来清点库房,他还专门去问了薛晏。

这种小事,你们自己决定不就行了?当时,薛晏淡淡一抬眼,眼中便是几分明显的不耐烦。平日里都是谁去做?

沈知府忙道:是永宁公手下的郭侍郎。

薛晏点了点头,将算计全都藏进了眼底:那就让他去办不就行了?

平日里银钱粮草之事,都是安排给郭荣文的,沈知府本就不知官府中的奸细是谁,如今告诉薛晏,也是因为兹事体大,要来他这里报备一下。

听到薛晏的首肯,沈知府忙应下,便要退出去。

就在这时,薛晏把他叫住了。

等等。他说。

沈知府连忙停下。

薛晏问道:银钱和粮草,是分开的吧?

沈知府忙道:是了。

薛晏道:一个人做太慢了。粮草清点麻烦,让郭荣文去。至于银钱,别人我不放心,沈知府你自己去清点吧。灾民安置的事,你先交给永宁公。

沈知府连忙领命,退了下去。

于是,府库中的粮草和银钱,便按薛晏的安排,由他们两人去清算了。到了今日,密信就送到了薛晏的桌上。

果不其然。

许从安那小子知道玉京要拍卖,第一时间便开始筹钱。可他手头有几个钱?此地离京城那般远,他也没法找家里要,更不可能跟自己的父亲开口要钱赎个花魁。

所以,他第一时间找到了郭荣文。

许家三代单传的宝贝孙子找他要钱,郭荣文即便没有,也不敢说没有。可是,买个人、还是名动金陵的花魁,这笔巨款,他也没地方去凑。

就在这时候,金陵的府库被递到了他手上。

果然,他第一时间四下运走了大批粮食,趁着金陵城中粮价飞涨的时候,将官家的粮食卖给了商户,又连夜做了假账,将那大块的窟窿都给糊弄了过去。

但是他却不知,自己找到的商户,是薛晏早就买通了的人。

那商户借由做流水出入的名义,和郭荣文签订了一式两份的合约,明确写了买卖多少粮食,又交付了多少钱。

郭荣文急要那笔钱,不愿多作纠缠,又只知道官商之间有鸿沟天堑,普通的粮食贩子,不会知道官府中人姓甚名谁,故而放心地签字盖章。

却不知道,紧跟着,那签字盖章的合约便连带着密信,一起放在了薛晏的案头。

薛晏拿起那封密信,淡淡一笑。

如今,郭荣文贪墨赈灾粮食的罪名,便就此坐实了。而许家的公子,公开重金买下花魁,这笔钱的去向一旦追查起来,也有了方向。

郭荣文贪墨,钱给了许相的孙子,这下,即便清平帝是个瞎子,也不会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事了。

薛晏慢条斯理地将信件收了起来。

旁边的进宝见他看完了信,连忙问道:主子,粮贩那边还问,之后该怎么办?

薛晏的动作顿了顿。

这事对他来说,向来是不会考虑的问题。他要做的,就是诱导郭荣文贪污之后留下证据,至于那粮贩,可是压了郭荣文一成的价,从中赚的好处大了去了。他如今只要封住那人的口,让他闷声发了财后当不知道这件事,就足够了。

至于那粮食去哪里,卖给谁,他才懒得去管。

但是薛晏却迟疑了。

他忽然想,如果君怀琅知道,自己以救灾粮食为诱饵,引郭荣文上钩的话,他会怎么想?

他好像挺在乎城里那些脸都不认得、更不知道姓甚名谁的百姓的。

薛晏顿了顿,问道:君怀琅今天去了哪里?

进宝忙道:世子殿下一早就去了河堤,听说今儿天黑之后,他从河堤上回来,又到城南的灾民营里去了。

果然。薛晏叹了口气。

多花两成钱,把那商贩手里的粮食都买回来。他放下密信,说道。今夜就送到城外,就说是我捐的。

他自幼饱尝冷暖,更没父母教他做人,自然没什么同理心,只知权衡利益。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他不善良,但他爱的那个人,却是个最为良善心软的。

第92章

这日,君怀琅赶到城南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去。

到了今天,河堤的修整也只刚开了个头。河堤破损处颇为严重,范围又大,加上周遭的城池都被淹没了,就更加重了修整的难度。

但若不修,河水便会一直蔓延,到那时,将整个金陵城淹没,都不是不可能的。

君怀琅早出晚归,一直到今日,将修堤的大致布置好,才算能喘口气。

但等马车开到巡抚府的门口,他却又让车夫掉了头。

去城南安置流民的地方。他没下车,说道。我去看看。

车夫立刻扬鞭催马,将他一路送到了西城门。

经过这几日的安顿,城中已经比受灾那日秩序井然了许多,各个商家街道,也都在营业。

路过一条街道时,君怀琅的车窗帘幕被风吹起,恰让他看见街角的一家商铺门前大排长龙。

是家米粮店。

队虽排得长,但买得到东西的却是极少。只见有些百姓手里提着空着大半的布袋离开,还有些衣衫褴褛的流民,排了半日的队,却又背着空背篓走了。

君怀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想起,官府这几日确是在做这件事,但粮食要发到百姓手上,既要先盘点清楚,收录在册,还要再按流民数量和受灾情况进行分配。这些东西,不仅要官府自己登记在册,还需上报朝廷。

按着官府的进度,粮食发到百姓的手里,也就这几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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