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2 / 2)

从前她就觉得叔父官越做越大不是什么好事,蹦哒地太厉害,迟早有更厉害的人收拾。这不,被收拾了,一把年纪了被杖责三十棍。

她心里乱糟糟的,到底留了一个心眼,手搭在男人脉搏。表情骗得了人,脉象总不会骗人叔父伤得不轻。

虚弱的模样让苏玙想起爹爹撒手人寰的那天,忽然就怕的厉害。谋逆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她哆哆嗦嗦道:你不是权倾朝野吗?你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么就突然摊上这事了!

苏篱自诩丢了面子,别扭地不去看她。就这么趴在床上好一会:本相是冤枉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冤枉的!苏玙一嗓子吼出来才惊觉这个男人鬓染白霜,寻常这个年纪的人哪来的那么多银丝雪发?她喉咙一哽:你真没做戏骗我?

良久,男人笑了笑:你就当我骗你吧。

我宁愿你是在骗我。苏玙坐在床沿难过地吸了吸鼻子:怎么回事,和我说说?

无非是被世家算计了一道。

苏家在盛京不是什么底蕴深厚的几百年老世家,苏篱一个人闯荡,从少年,到中年,青云直上,能有今天的成就皆靠天子信任。

如今相府被查出私制龙袍,天子已然生疑,牢不可破的信任出现裂缝,没能当场下监判罪还有赖于朝臣力保。

苏玙越听越觉得她叔父不可能为了她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不惜拼上一生的清名。过往再多的恼与怨和血脉亲情比起来,哪还能硬着心去计较?

我她张了口:你看我能做什么,你尽管吩咐吧。

别怕,没你想的那么艰难。陛下只是暂时罢了我的官,等真相查得水落石出,心向公义的同僚自会为本相洗刷冤屈。他顿了顿:不需要你做什么。

出了这样的事,什么都不能做的感觉非常糟糕,苏玙看他面色疲惫,忍了忍咽下要说的话:你好好休息。

男人闭了眼。

苏玙看着他沉默的背影,不知看了多久,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站在台阶和管家低声说了几句。

府里出了事,要忙的有许多,帮不上忙总不能扯后腿,不知不觉走出府门,抬头门上本该挂着的金字牌匾被摘除,空荡荡的,很突兀。

看热闹的百姓围在外面不时投来担忧的视线,想来苏相意图谋逆之事早就传开了。

此案交由大理寺彻查,是是非非,或清白或蒙冤,苏玙连插手的余地都没有。朝政她不了解,人情她不通达,人脉更是少得可怜。周遭人问话她充耳不闻,就想静一静,仔细想想事情的来龙去脉。

然而总有人扰了她的心事。

飞云社的球员们将人堵在巷子,为首的球头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害得我们输了比赛,兄弟们,给我揍她!

苏玙猛地被推倒在地,手蹭在青石磨破了皮,她内力被封眼下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叔父被天子杖责,相府笼罩在谋逆的阴霾,这些势利小人先前百般逢迎,这会倒是露出险恶嘴脸,她爬起来冲上去,一脚狠狠踹翻人高马大的球头,后背挨了副球头偷袭的一棍。

一个人对付十二个身强体壮的练家子,想也知道落不了好。以伤换伤的打法听起来就疼,夺了棍子打得渐渐没了章法,骨子里的狠劲被催发出来,像一只走到绝境的孤狼。

她啐了口血沫:输不起的一群怂蛋!

你说什么?!

说你们是孬种!打就打,怕你们不成!从小到大她何曾怵过和人打架?用不了内力那就不用,反正她一肚子火不知给哪发。

宁晞手持长剑路过巷子时被接连的痛呼吸引注意,她侧头看了眼,呼吸便是一滞:阿玙?

给我打断她的腿!让她以后再不能蹴鞠!

苏玙骂骂咧咧地爬起来,顾不得被打得鼻青脸肿,一棍子挥过去:断你祖奶奶的腿儿!虎落平阳也不能被你们一群狗崽子欺!

她喊得大声,宁晞快步走过去,果断逼退飞云社的人,她不作迟疑地扳了苏玙肩头:阿玙?真的是你!

看清她脸上的伤,宁大小姐心里腾地窜起怒火,当即按了她脉门,花容失色:你的内力呢?!

苏玙正在气头上,磨着后槽牙,有点窘迫,又实在气得牙痒:阿晞,替我狠狠教训他们!

宁晞长剑出鞘!

事情就是这样,霍曲仪封了我的内力,掳走了灵渺,叔父势颓苏玙嘶了一声捂着流血的嘴角:你轻点。

宁晞忍着心疼,放轻动作为她上药,她以为自己这段时日过得足够迷幻,没想到苏玙经历的还多。且不说四海首富的霍家,好端端的相爷怎么就惹上谋逆的麻烦?

朝堂上的事说风就是雨,瞬息万变,也保不齐功高震主,天子真的起了忌惮之意。

所谓权臣,一朝身在云端,一朝跌落泥土,常有的事,不稀奇。稀奇的是遇到这事的人是苏篱。苏篱怎样的人物?妥妥的老狐狸!狐狸怎会轻易露出尾巴被逮个正着?

没有根据的事,宁晞不敢贸然开口,她转了话题:霍家主内力深不可测,你这一身内力,除非她亲自解开。

平安客栈,脸上的伤抹好药,苏玙柔若无骨地趴在桌子,庆幸心上人不在,看不到她这副鬼样子。她嘟囔道:内力被封的确会束手束脚,可我总不能求着霍曲仪高抬贵手,那多没面子。

我答应了灵渺努力做出一番名堂,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论文我比不过她,论武比不过霍曲仪,霍家主说我是十足废物,仔细想想也没错。叔父出了事,我一点忙都帮不上,打架还要靠你帮。

霍家主武功天下第一,作何要和她比?宁晞知道她只是思绪混乱一时灰心丧气,等她缓过来,又会斗志昂扬。

简单说了一刻钟,苏玙放下卷起的裤腿:不想了,慢慢来,一口吃不成胖子,你也别担心我了,好好备考,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宁晞动了动嘴唇,看着她消瘦的脸颊,昔日的情意和挥不散的愁绪彼此交缠,她鼓起勇气道:我也有一事想说给你听。

何事?

她断断续续地将山洞那晚的鱼.水之欢倾诉于口,糊里糊涂失了定力要了对方的处子之身,她慌得很,心乱如麻。

苏玙听得面色古怪:你确定不是被人赖上了吗?

宁大小姐神色一僵:她图什么呢?

图你年轻貌美腰力好?

苏玙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换在平时绝对要好好调侃一番,如今烦心事一桩桩堆在心里,心情不佳,只拍了拍宁晞肩膀,一瘸一拐地去收拾包袱。

宁晞回过神来问她:这是要做什么?

打点一下行李,叔父强势惯了,一朝倒台,我怕他胡思乱想,进府陪陪他。

她倏尔苦笑:说起来我的确荒唐,就这么让灵渺跟着我,来了盛京无家无业一直住在客栈,霍曲仪对我不满,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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