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徵又把矛头指向了盛霁松:“到底从什么时候发现我是我的?”
盛霁松从背后搂住这颗糯米团,慢慢回忆道:“仔细一想,倒还真是处处是破绽。”
“哼!!”
“别气别气,我慢慢和你解释。”
“最开始,你烧照片,碰钢琴,接触沈乐季暖他们,我都以为你是在冒犯江徵,试图取代他的位置。”
江徵表示:“我做这些,主要还是为了膈应你。”
“那你成功了,我对顾韫原本就没有好感,那段时间简直厌恶到了极点,一想到以后要跟他朝夕相处,我就觉得人生毫无指望。”
江徵小小地得意了一下:“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盛霁松揉着他的手,手心贴着手背,和他十指相扣,语调温柔:“从什么时候发现你不对劲呢?周克行绑架你那回,盛凌告诉我,你是为了救他才被抓走的,我都怀疑弟弟是为了给周克行开脱瞎找的借口,根据我的了解,顾韫绝不是个能舍己救人的人,他只会舍人利己,四年前他推你入海那一幕,我至今没忘。”
江徵转过头问:“那你现在看我这张脸,还觉得恶心吗?”
“从前觉得膈应,后来越看越顺眼了。”
“...所以说,其实你心里是喜欢顾韫的长相吧?”江徵还是忍不住醋起来:“也对,他确实长得不错,顾家金玉堆里宠出来的宝,哪是我这种泥地里滚出来的草能比的。”
盛霁松被他酸溜溜的语气给逗笑了,他总算明白之前小徵表现出来的“受虐倾向”是缘何而起了,总之对他好一点就都会被他归结为是对顾韫的喜欢,对他凶一点他倒是开心了。
“越看越顺眼是因为我始终知道,自己在对谁好。”盛霁松捧了捧他的脸颊,略带遗憾:“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从前那个让我一见就挪不开眼的小徵。”
“恐怕你不能再如愿了...我那副身体应该是不能用了。”江徵回忆道:“那个‘我’,在顾氏的ICU待了七天就不行了,那天身体被移出病房时,我去看了一眼...腹部有一个直径十厘米的圆形伤口,盖在白布下的身体明显是凹进去一块的...”他才说到一半,就明显感觉到盛霁松的手握紧了几分,抬眼一看,他的脸已经刷地白了下来,仿佛那直径十厘米的伤口是在他肚子上。
江徵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描述对他而言有些残忍了。
“其实也不是很疼,当时中弹到坠海,整个过程也就五六秒吧,我的意识很快就消散了,整个过程虽然痛苦,但因为太快了,也不算特别难熬,所以你不...”话未落,盛霁松已经将他紧紧搂进怀里,抱得很紧,江徵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是我没用。”盛霁松的声音随着身体颤抖:“我不该把你置于那样的险地,我无能我蠢,才会把你放在整个计划中最危险的位置上,小徵,对不起,是我间接害死了你。我是凶手,你应该对我行刑,你该杀了我!”
江徵知道他心里过不去这道坎,他其实无意挑起往事,但既然话题滑到了这里,就避不开了,他叹了口气,道:
“...我是恨过你,我也是亲眼看了才知道原来自己死得有点惨,但恨你的点不在于此。”
他推开盛霁松,直视他的泪眼:“我恨你,是因为那段日子,我一直在被你冷暴力,后来你突然对我好了,却是想把我骗上山去枪决,打几巴掌后突然赏一颗糖,结果这颗糖里夹着子弹,绞死都比这种方式体面。”
“我被顾韫推进海里九死一生醒来后,你给我戴上了订婚的戒指,你说你将爱我如命,事实上你并没有做到,纵然你的计划是为了使我假死让我脱身。”
“从江源盗取课题机密事发到你认定我是夜北间谍,这中间只用了两天,而之后你有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可以把这个问题摊开来问,但你是怎么做的?你在我的饮食里下安眠药,我每天昏昏欲睡,清醒的时间只有两个时辰,你连让我开口跟你解释辩驳的机会都不给。”
“我杀赵百路时,你我连朋友都还算不上,那时你能当面质问我,坦然地听我说几句话,甚至愿意信我,怎么到了确定关系后,你连让我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了呢?”
三年前的悲剧化作横亘在他们之间永不愈合的伤口,它只会结痂,不会消失,江徵无意中蹭到了血痂,伤口就渗出几颗血珠,伤疤既然破了,那就揭得彻底些。
“我还要告诉你,如果不是那段时间我头脑不清醒,去救盛凌的人就不会因为情报滞后而迟了一步,他的腿不会残。这一切,是都要怪你,你是该自责,自责为什么不能给予我最基本的信任,自责盛凌腿上的伤有一半是你造成的。”
“你当然有错,你间接害死了我,如果不是阴差阳错重生一回,你连跟我忏悔的机会都不会有,但是盛霁松。”
江徵捧住他越来越往下低的头,逼迫他跟自己对视:“如果换位思考,确实也是我骗你在先。我也有错,我来到你身边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的,我确实利用跟你的这层关系盗录了重要会议信息,哪怕这些信息最终没有传回夜北,但小偷不会因为没有销赃就洗脱罪名,同理,我也不认为自己是无辜的。”
“站在你的立场你的高位上,我就是一个外盟潜入的敌对分子,你怎么处理我,都是受到道德法律支持的,更何况你本意是为了救我。”
“这三年,你居然还为了我,背叛你效忠的联盟,夜北把你当傻子耍,你居然丝毫未觉,我知道你一点都不笨,你大概是心甘情愿被骗的。你既杀了我,又为了我舍弃所有道义,就为了换每个月30秒的视频?你真是个矛盾体,”
“我借顾韫的身份促成这桩联姻,就是想亲眼看看,看看三年不见你是不是真地变笨了,看看你对我究竟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
“这三年,我怨也怨了恨也恨了,盛家也被我搞倒了,你祖辈的财产还在我名下,你现在就是一个穷光蛋,我心里堵着的那口气早就出了,从你签下净身出户的离婚协议起,这笔债,你已经还清了。”
”所以,不要再为此自责了。”
“重生,不就是放下过去重新活一回吗?”
他抱住盛霁松,将自己的身体都送进他怀里,是绝对地依赖,或者说,是在给对方安全感:
“我放下过去,你也放过你自己。”
第81章绞刑台
盛霁松还未来得急发表感言,江徵忽然话锋一转:
“你看的那些都是怎么教你的?”
“啊?”
“慕容铁锤,龙傲宇宙,还有什么上官北爵。”
某颗树眼泪还没干透就当场石化:“....你怎么知道这些人的?”
“因为我看了你躲在被窝里做的笔记。”
“........................”社会性死亡不过如此。
江徵:“飞棘在吗,把笔记投到墙上去。”
飞棘意识到不对劲,不敢接话,默默照做。
然后墙上就蹦出了带着红笔标注的文档界面。
江徵从他身上下来,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语调道:“诶,你说说,你躲在被窝里看这些书也就罢了,你怎么还能看盗文呢?这是不是盗文?”
“..........我也不清楚,都是助理发我的。”盛松松无辜。
“看盗文就看盗文吧,你看得这么认真做了这么多笔记,结果毫无长进。但凡你学到一点那什么铁锤的厚脸皮,你就不会这样呆坐在这儿哭鼻子。”
盛霁松眨两下眼睛,像个无知的三岁孩童:“那我该怎么做?”
“扑倒,强吻,上床,随便你。”
“啊?”
他是真地呆住了。
江徵叹了一口气,只好自己来当“那什么铁锤”,他用身体压过去,将某人扑倒在被窝里,抓着他的手搭上自己的腰窝:“那个...我对敏感点测试法,还挺感兴趣的。”
他凑到盛霁松耳边:“要不要试试啊?”
“!!!”
盛·铁锤瞬间心领神会,来了精神,翻身扑倒了江·翠花。
强吻,掀衣,踢被。
把里鲜艳未删减的画面搬到了现实的床上。
由于少儿不宜,飞棘主动掐灭了信号。
......
卧室里的动静直到太阳西斜夜幕降临才渐渐消停。
信号恢复后。
盛霁松起身把掉了一半在地上的被子扯了回来,盖在软乎乎甜滋滋的“草莓糯米糍”身上。
江小徵伸出一截手臂,把中途被折磨掉的退烧贴直接撕开了,盛霁松顺势摸了摸他的额头。
江徵:“刚刚出了汗,体温摸不准的,不过肯定已经退了,再不退烧,人都要傻了。唔,有点热。”他想把被子掀开,盛霁松却裹得更紧了:“刚出汗,别着凉了。”
“那你躺下来,陪我睡。”
盛霁松忍不住趴在他脖颈间深吸一口气:“以前觉得糯米糍甜得发腻,现在我恨不得腻死在这股甜里。”
江徵由他犯痴,不再说“你现在喜欢的是顾韫的信息素不是我的”这类酸溜溜的言论。
他枕上盛霁松的胳膊,手搭在他的脖颈上,好奇地问:“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确定我是江徵的?”
“书房落地灯的密码被飞棘破解了。”盛霁松用手一下一下地揉着江徵的腰。
江徵想了想道:“暗格里除了被我提前拿出的相机,就剩几个硬盘,这些东西并不能说明什么...”
“你忘了,连接这个机关的还有一个纳米监控。”
“......原来如此,我都忘了有这个东西。”
那个纳米摄像头初衷是为了保护情报,如果有人擅动或是触动机关,江徵能第一时间获知并做出反应,但后来他的心思完全不在传递情报上了,而且机关的设置太过机密,以至于三年后才被盛霁松发现。
监控器于江徵而言是一点作用都没发挥,却在盛霁松手里帮了大忙。
“监控视频里,我看到你开了那个暗格,拿出了之前的相机,那么复杂的密码不可能被别人轻易破解,只可能是你本人。”
“万一是我把密码上报给夜北,顾韫恰好知道了呢?”
盛霁松轻声道:“不止如此,你在医院的签名,在海里淡定告诉我要剪炸弹的红线,还有醉酒之后说漏的内容,都是证据。”
“醉酒?”
他可不就醉过那么一次吗?!
盛霁松:“你亲口跟我说过你姓江。”
飞棘:【我有当时的视频录像。】
“武松打虎”,跃然墙上。
江徵:“................”
“快删掉!快删掉!快删掉!!”
他恨不得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枕头里,盛霁松把他捞出来:“不许删,多可爱啊!”
视频还在继续。
江徵又躁又羞,实在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喝醉酒的样子蠢爆了:“我长这么大,就没喝醉过!!”
盛霁松:“嗯嗯嗯,‘武松’的酒量是很好。”
“你!”他虚挠了一下某人,而后掩面:“我怎么会醉成这个鬼样子,简直无法直视!!”
墙上的录像忽而安静下来,变成有一句没一句断断续续的对话。
江徵听到自己醉后呓语:“我已经死了”
听到自己招认:“我姓江,你喊错人了。”
确实是处处是破绽。
到最后,他听到自己对盛霁松说:“我想要你死。”
盛霁松答:“我会让你如愿。”
这六个字,足以解释这人这段时间的“躲猫猫行为”。
江徵想通了一切:“所以你为了我醉后的一句话,就把原本拦住的证据都交上去自寻死路?”
盛霁松:“想让你解气是真的,但我没想就这么死。”
“如果有一天真的不想活了,我会选择死在你手里。”
江徵抱住他,有些后怕:“幸好那天的枪哑火了...我不想你死。”
“所以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江徵事后才回过神来,如果真的被认定是叛国的重罪,欧阳宏那种小人怎么可能给盛霁松回去安置财产的时间?他怕是恨不得把盛家的产业吞为己有,再把人羞辱一通后绞死。
那晚盛霁松不仅全须全尾地从皇宫出来,还拥有绝对的人身自由,怎么都不像是个罪人
这些疑问绕在他心头许久,今天终于问了出来。
盛霁松对外人有所隐瞒,只对江徵无所不言。
“陆执墨生日那天在街上追杀我们的人,是欧阳宏派去的,包括机场袭击你们的那一拨。”
“他想要你的命,我就要他的命。”
“所有计划都是三年前就开始部署的,皇室两百年统治积累的根不好挖除。夜北挑起的战争恰好帮了我,欧阳氏战败后元气大伤,大权旁落,我才有机会掌控这里。”
“那日听你酒后吐真言,我确实是心如死灰,觉得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这才豁出去。”
江徵:“酒后说的话不能信,至少我的话不能全信。”
盛霁松:“我知道小徵嘴硬心软,你要真想我死,过去三个月的朝夕相处,你大可以在饮食里下毒,或者趁我入睡一刀割了我的脖子,这些事情,于你而言不算陌生,但你没有这么做。”
“从前做这些是挺熟练,但顾韫这双手,还算干净。”江徵伸出右手,借着月光看了看:“不过那天,家里着火时,我用刀废了纵火者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