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徵虽然很想看这个疯子恼羞惊惧的滑稽模样,但他还不想死得太惨。
他硬扛着,十根手指都被锥烂,嘴里全是血腥味,声音也哑了,到最后意识恍惚,眼前浮现了许多杂乱无章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一个人的脸上。
盛霁松对他说:会吃点苦,忍一忍。
这话听着,就像在说:忍一忍,我会救你的。
江徵想到这里,忍不住嘲笑自己,
白日做梦,异想天开。
他陷在泥沼中沉浮十八年,只会有人把他往下推,从没有人会伸手拉他一把,这次也不会例外。
第28章【回忆线】相救
孙卫见他意识模糊,终于放下了钢针,他把另一个人支开,关上了刑讯室的门,而后走到江徵身边,解开他上半身的绳子,将他从坐姿改为躺着。
除却两只血肉模糊的手,他身上的其他位置都很干净,白色的衬衫,修身的西裤,精致的袖扣,在外面的社会才待了一个月,这个刚成年的男孩就有了大人模样。
青苹果被催熟成了红苹果,自然更加诱人。
孙卫抬手去解江徵衬衣的纽扣,只解开两颗,Omega白皙分明的锁骨就展露在孙卫狼一般的目光下,他俯下身,吻住了这一对美人骨。
作为十处的教官,表面上劝告在役人员要绝对忠诚于皇室,私心却巴不得多几个叛徒,每个叛徒都由他来审问。
十处招进来的Omega,比王室选妃的质量还高。
他总是借着审问之名,假公济私呈自己的私欲。
江徵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亲够了,他准备进一步享用,这时,刑讯室的门忽然从外面推开:“长官,警...”
进来汇报的人看见孙卫正趴在犯人身上,原想像之前数次一样识趣地走掉,但这回来的是大人物,他惹不起。
孙卫被打断了好事,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来人硬着头皮说:“案子有新进展,警局解除了对江徵的拘捕令。”
“什么?”这个反转,孙卫倒是真没想到,以往被送进取调处的人基本没有翻身的机会,因为这里的潜藏规则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他看了一眼已经陷入昏迷的江徵。
到手的美人舍不得就这么放了。
“明早我亲自把人送回警局,你出去吧。”
“不行。”对方说:“那边的意思是现在就要把人还回去。”
“还?江徵就是十处的人,谈什么还?”
来人提醒他:“您别忘了,他是盛秘书长亲自点名要的人。”
“......”
孙卫不甘心地捏了捏江徵的脸颊:“你还真是不一样,还有人来救你。”
他还是贼心不死:“再等一个小时,完事我亲自把人送回秘书处。”
“不用了。”
盛霁松已经走到刑讯室门口,踹开了门,森冷地道:“我亲自来接。”
孙卫吓了一跳,连忙起立站好,他身上的衣着还算整齐,没来得及动真格,但江徵开敞的衬衣却暴露在空气下,无声地告诉所有人,孙卫刚刚打算做什么。
盛霁松眉头一拧,他走进室内,被一股难闻的气味扑了一鼻子。
孙卫到底有些怕这位秘书长,亲自过去把药雾的喷洒机关按停了。
盛霁松知道这是针对Omega的逼供药雾,十处一贯会折磨人,但这些都是欧阳宏默许的,无法改变。
他能力有限,从前只庇护着盛凌,现在忽然多了一个想保护的人。
他走到刑台边,亲自替江徵解开腿上的绳子,等碰到手臂时,才在昏暗的光线下看清江徵双手的情况,十指穿心的伤口还在滴着血,地上落着几把钢针,旁人看一眼这种场景都要倒吸一口凉气,真正受了这种刑罚的人又该痛到什么地步。
他瞪了一眼孙卫,孙卫连忙替自己开脱:“我这是按十处的规矩办事。”
“罪名还没定下就把人往死里折磨,这是十处的规矩,还是你自己的规矩?”
“......”孙卫一时无话可说,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明着和秘书长对着干。
盛霁松掏出随身的手帕,替江徵把锁骨上的透明液体擦拭干净,而后将手帕扔到孙卫脚边,嫌弃之意昭然若揭。
他替江徵系好纽扣,而后避过伤口,一手拦腰,一手穿过膝盖,将Omega从刑台上打横抱起,带他离开湿冷的刑讯室。
他抱着江徵,穿过十处取调处的走廊,不顾众人的注目,直到医务室才将人放下。
十处离医院有一段距离,江徵手上的伤太重,必须先做处理。
医生先给江徵做了简单的包扎,又给他用了药。
整个医治过程,他都让江徵靠在自己怀里。
江徵在晕沉中,能感觉到自己离开了危险阴冷的环境,转而投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甚至还有一股醇厚的信息素在有意无意地保护着他——即使没有标记关系,这道信息素依然令他心安。
赵百路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十处的管理层知道案件有反转,又听到盛霁松亲自来接人,连忙露面来表达歉意,毕竟江徵现在算是秘书处的人,在任职期内出任何事,十处对秘书长都必须有个交代。
盛霁松没给什么好脸色,倒是把孙卫滥用私刑的事儿好好说道了一通,他亲自告状,孙卫当场就被降了职。
这点惩罚算轻了,却也算是十处给秘书长的面子。
盛霁松无暇深究,他看着江徵被缠上纱布的手,颇为忧虑,这么灵活好看的一双手,要是因此落下什么病根,一身本领就要就此受限了。
医生给江徵静脉注射缓解的药水,一针接着一针,刑讯室那些药剂,都是虎狼猛药,明明一滴可以致命,往往能用上一整瓶,江徵深受其害。
缓解的药剂打了三针,清白的脸上才恢复了一丝血气,嘴唇也没那么白了,打第五针时,江徵睫毛颤了颤,睁眼醒了。
盛霁松松了一口气,问他感觉怎么样。
这道声音让江徵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注射的疼痛却是真实存在的,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敢信自己被盛霁松抱在怀里,梦中的温暖竟是他给的。
“...你?”
“是我。”盛霁松答。
“...你居然,真的来救我...”
眼前模糊了下来,一滴水从眼角滑落。
生病醒来时,能有人陪着的滋味,他很久很久没尝过了。
被上刑的时候那么痛都没掉一滴眼泪,现在却被盛霁松一句“是我”击溃。
“别哭。”盛霁松拿指腹替他揩去泪花,给他喂定心丸:“一切问题,都解决好了。”
江徵也以为没事了,但他无意中看见了医生手中的针,忽然抗拒起来,盛霁松按住他,问怎么了。
“针,别让我看见它...”
医生见他如此惧怕,加之手上的伤,一下就猜出症结所在:“有点像尖锐恐惧症。”
盛霁松一听也懂了,他没想到江徵仅仅在取调处待了一天就能被激出这种病来。
他已经抓紧处理每一件事,却还是晚了一步。
“这是最后一针,你忍一忍。”医生出于他身体的考虑,说。
盛霁松抬手捂住Omega的耳朵和眼睛,让他别怕,医生这才动作。
江徵被他按在心口上,外界的声音一概被隔绝,耳边所闻,只有盛先生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紧接着他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失控前,盛霁松松开了手,他发现最后一针打完,江徵的脸色红润了许多。
“这药效果不错,你觉得好点了吗?”
江徵面红耳赤地点点头,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脸会红得这么快。
第29章【回现实线】“我想掰断他的手指。”
简单处理过伤口后,盛霁松就打算带他离开十处,离开医务室前,他特意扫了一眼屋外——没有盛凌的影子。
他来十处,算是件大事,盛凌一定已经知道了,就那么几步路,他都不愿意来。
盛霁松掩下失落,问江徵能不能自己走。
江徵的身体素质极好,作痛的伤也主要在手上,除了药物遗留的乏力外,似乎并不影响走路。
他跟在盛霁松身边,同他一起离开,盛霁松为了迁就他,刻意走得慢一些,他时不时会回头看看,江徵猜出他的心事,劝他说:“你想见盛凌的话,这里绕道到训练场步行只要五分钟。我可以...咳咳...陪你去。”
盛霁松望向训练场的方向,犹豫了片刻还是摇头:“算了,他不想见我,免得惹他烦。”
“你们是亲兄弟,家人之间怎么会有隔夜仇呢?”江徵咳了两声,接着劝:“有些话说开了,反而能让关系缓和些。”
盛霁松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江徵肩上,才道:“你不懂,他切切实实把我当仇人对待。有些话说开了,恐怕只会激发矛盾,走吧,先送你去医院。”
盛霁松领着江徵慢慢走,大概走了十分钟才拐过弯。
躲在柱子后的盛凌看不见这两道身影了,才走进医务室。
医生正在整理病历,桌子忽然被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他抬眼,见是盛凌。
十处“吉祥物”身上穿着渗了汗水的迷彩,额头上也挂着汗珠,乌发雪肤,薄嘴唇丹凤眼,留着硬朗的寸头,他问医生:“江徵的伤严重吗?”
江徵是十处中,盛凌唯一视为朋友的人,虽然他表达友谊的方式十分变扭,以至于江徵至今觉得“吉祥物”只是记住了自己的名字而已。
医生翻了翻病历说:“他这个情况肯定还要去大医院做个详细检查的,就我看来,不会危及生命。”
“哦,谢谢。”盛凌转身就要走,到了门口,又变扭地回过头,问医生:“盛霁松有说什么吗?”
“你哥哥啊。”医生是个过来人,他笑着打趣:“他好像很关心江徵。盛凌,你说不定要有小嫂子了。”
盛凌:“......”
——
十处的占地面积颇大,从内部建筑走到大门口很有一段距离。
江徵有些累,盛霁松问需不需要帮忙,他又不敢让人家扶,否则,原本就有些异常的心脏恐怕要跳得更快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盛霁松看他面色复又苍白,双手的纱布也有血渗出来,便想直接把他抱回车上送医院,刚准备动作,忽然有人叫住了他,回头一看,是欧阳宏。
欧阳宏走到江徵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眼,发出赞赏的声音:“15岁那年我看到你,还觉得你普普通通,现在竟然出落成十处的门面了,不错。”
说着,上手就摸上了江徵有些苍白的脸,大概是觉得手感不错,刻意捏了捏,江徵觉得这是一种冒犯,抬手打开了对方的手,要不是手上有伤,他恐怕要掰断这位王子殿下的手指!
然而只是这样打开,已经足够惹怒高高在上的王储了,欧阳宏发怒,抬手就要打回去,盛霁松及时抓住了他的手臂,挡下了这一击,赔笑道:“殿下不用跟一个小孩计较。”
“小孩?18岁不是小孩了。”欧阳宏明显怒意未消,他不怀好意地看着江徵:“我是听说,十处出了冤案才特意来看看的,想不到你这么不识好歹?”
他用手勾起江徵的下巴,逼迫他看着自己:“啧啧,霁松,你真会挑人,把这样一个美人带在身边,每天看着也颇为赏心悦目吧。这么好看的花瓶,我也想要。”
他话里的意思,就是要把江徵讨到身边去,盛霁松在他没有明言之前,先发制人:“我正想跟殿下说,江徵在我身边这一个月,各项业务都已经娴熟,能力出众,我有意将他留在身边。只要殿下点头,我立即让人把他的档案正式转到秘书处。”
“你这个算盘打得挺精。”欧阳宏像在为一件商品讨价还价:“十处培养的精英,可不是用来内部消化的。”
“江徵之前协助警局破了失踪案,现在杀赵百路的凶手也落网了,后续的进展,还需要他来跟进。”盛霁松压低声音,在欧阳宏耳边说:“这件事情,低调处理最好,如果再换一个人,恐怕会有泄密的危险。”
“......”
欧阳宏自从被夜北的间谍坑过一次后,最怕的就是“泄密”这件事。
况且赵百路被手下刺杀的事情给他的冲击不小,他自己也做过不少龌龊事,生怕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重曝光的风险,他倒不是怕昼南的法律,他怕的是那些杀人于无形的所谓“正义之士”。
他不希望扩大自己被暗杀的风险。
这样一想,江徵在秘书处的位置一下有了不可替代的特殊性。
”好吧。”他让步了,卖了盛霁松一个人情:“我就把我十处的尖子送给你,你要物尽其用。”瞥了江徵一眼,意味深长地:“顺便教教他规矩。”
说完,便走了。
盛霁松走到江徵身边,问他:“你刚刚,想干嘛?”
江徵如实道:“我想掰断他的手指。”
盛霁松猜到了,虽然觉得江徵身上这股无畏的倔劲挺有意思,但还是劝道:“收敛点吧,要是真掰断他的手指,我可真保不了你。”
“你从取调处出来,再回十处难免尴尬,以后就跟在我身边,经此一事,你我之间不再是上司和下属的等级关系,而是荣辱与共的合作伙伴。”
“好。”江徵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尽量,不给你添麻烦。”
不添麻烦恐怕是不可能的,他不仅受制于十处,还受制于夜北。
盛霁松对他越好,他越是觉得自己受不起,因为总有一天,他会辜负这个人的信任。
他不敢盯着他的眼睛看太久,怕自己会心虚露馅,便独自往前走,没料到忽然脚软,眼前的日光发白,照得他的世界天旋地转,身体失重,要摔倒时,盛霁松及时上前搂住了他的腰。
江徵缓过劲来,已经被盛先生抱在怀里——还是个公主抱。
“......”
他听到盛霁松说:
“你走路跟蜗牛一样慢。我可以等,你的伤不能再等了。”
江徵心中一暖,乖顺地窝在他怀里。
怀抱又稳又暖,像摇篮一般让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