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凌就是在这个新规下,被送进军队的。
那是他的亲弟弟。
盛霁松心里对这条新规的怨气比谁都大。
“你们一边用药阉割他们的生理本能,一边又拿这个生理弱点作为减分的标准,要不是这个江徵几乎十项全能,今天出现在这个名单里的,恐怕就是另一个业务能力不及他却在第二性征上有优势的alpha了吧?”
中将见他发怒,立即理亏:“抱歉,长官,是我做得不妥当了。”
为了以防万一,盛霁松又问:“还有几个被淘汰的Omega?”
“这次被报送的人里只有五个O,但除了江徵,其他四位,确实是因为体力项目考核分数不够才被淘汰的。”
他没有说谎,Omega在体力方面,确实很难敌得过alpha,哪怕是男性O也是弱者。
这个江徵,就是个异军突起的黑马,体力考核时许多人甚至不信他是Omega。
在格斗场上,他能一挑十干趴性征优越者。
在体力赛中,同时完成100个俯卧撑100个仰卧起坐100个引体向上,没见他和别的Omega一样力竭晕倒,甚至还能再跑两圈1000米。
在这场不算绝对公平的考核中,他靠着自己的实力保住了前三的位置,才能出现在这张名单上。
盛霁松把资料交给随身的文官之一,嘱咐他之后再去核对那四位Omega的真实成绩,中将暗暗抹了一把汗,秘书长显然是不信任他才会让人再去核查。
一行人走到第二个训练场,三位候选人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估计是等得无聊,刚好前方有靶手边有枪,就都玩起了枪,一个打得比一个猛。
盛霁松却只对其中一个人感兴趣:
“谁是江徵?”
另两位的枪声骤停,站在最角落的少年正全神贯注,手握着枪,在移动靶的情况下枪枪命中红心。
中将看他没反应,粗声喊道:“江徵,出列!”
少年这才从靶子上分心,回头往声源处看了一眼。
在盛霁松的视角里,黑色护目镜几乎占据了这个第三名半张脸,也正是在这片黑的衬托下,这人外露的半张脸显得格外白皙,鼻尖挺翘如珠,唇色粉似含桃,脸估计只有巴掌大,头发不是一眼望去一大片的寸头,倒是有些长,遮住了光洁的额头。
第三名放下枪,摘下护目镜,一步跨上前站好军姿,朗声应:“到!”
盛霁松恰好对上他那双明亮如星的大眼睛。
除了身上的制服和不俗的气质,从头到角,从名字到长相,都不像是军营里的人。
“为什么就他是长发?”
他故作严厉地盘问。
中将道:“他是十处报送的人。”
十处,是跟随烈性信息素一同诞生的特殊组织,由欧阳宏建立并由他亲自统摄。
这个组织同普通军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它在第二性征上设了明确标准:只招Omega。
“情报交易,大多能在情与色之间和平完成,不动枪,不流血。”
这是欧阳宏的原话,他像选美一样,搜罗联盟附属国漂亮近绝色的Omega,在他们未成年时就强制收编入组,经过三年训练,成年分化后,这些特殊的战士,会被投放到各类一线“战场”,配合昼南的间谍计划。
看似精明,实则异常残忍,未成年未分化的Omega被强制入编,在法律和伦理上都不被允许,但王权当道,没人敢说不行。
盛霁松最清楚这个组织产生的根源所在,欧阳宏曾在美人计上狠狠栽过一次,被敌方套走了不少皇家机密,还被那位“美人”录下不堪的音频,这些音频,在昼南的网上已经被清理干净,但只要能连上夜北的网络,立刻就能观赏到这位准王储如何在敌方的间谍面前丑态百出,发q如公猪。
那位施计的“美人”已经回到夜北,欧阳宏是报复敌方无门,就想了个办法来报复昼南的Omega,认为所有高位者都和他一样嗜色如命,他要用美人计去算计夜北那群人,最好也能整到对方皇室的丑闻,这样,他的仇才算得报。
江徵是十处的人,这就可以解释他和普通人站在一起为什么会如此显眼了。
理所应当。
如果一定要性别歧视,那么也可以以貌取人。
性别能算作扣分项,他的外貌就能算作加分项,加个十分都不为过。
盛霁松摒除了这个错误的念头,他扫了一眼眼前三个人,其实心里已经有所倾向,但为了公平起见,就又出了一道附加题:
“三位能通过层层考核站在我面前,实力毋庸置疑,但跟在我身边的人,不仅仅是在替联盟做事,更代表着联盟的脸面,我希望能看到你们身上独特的优点,让我一眼记住你们。”
这道题正常的解题思路无疑是让解题者把自己最突出的优点拿出来晒晒。
第一名主动出列:“我曾在QAZ行动中徒手歼灭敌军十人,并且...”
他列了自己一串功绩,说了两分钟才算完,第二名也不甘示弱,立即说了四分钟的丰功伟绩。
等前两位答题完,盛霁松看向始终沉默的江徵:“你的答案呢?”
江徵颇为苦恼:“我没有二位前辈这么多实战经验。”他说着,忽然看了看自己的右肩,盛霁松的视线也被带了过去,发现他肩膀上的十处特制肩章有些松了。
盛凌也在十处。
一想到这里,他就不自觉地抬手,打算替江徵把肩章理好,没想到刚一碰上他的肩膀,江徵忽然抬手握住他的手腕,紧接着用刁到令人发指的巧劲,将一个逼近190的alpha过肩摔到柔软的沙地上。
旁边的人都看呆了。
盛霁松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一屁股跌坐在沙地上——倒是不疼,可见对方很有分寸。
江徵伸出手,做出要拉他一把的姿势,眼中却闪着得逞的狡黠笑意:“我想长官应该已经记住我了。”
盛霁松歪着头笑了笑,欣然握住第三名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江徵见他没有生气,才确信自己赌对了,他刻意捏了捏alpha的手心,笑得纯真:“我叫江徵,宫商角徵羽的徵。”
“就你吧。”盛霁松道。
中将和另两位alpha都没反应过来,盛霁松看向第一名第二名:“二位都是联盟引以为傲的战士,这些功绩是你们人生的勋章,但大多数人只会对自己的荣誉如数家珍,并不会去在意别人的丰功伟绩,两位刚刚那几分钟的演讲,其实我一个字都没记住。”
他看向江徵:“但我这辈子都会记得,今天有个叫江徵的新兵蛋子敢摔我一个过肩摔。”
这才是那道题的正解。
第19章【回忆线】第二个逃生者
【近日,联盟12国相继发生Omega失踪案,人口贩卖再次成为社会热议话题。】
【西部附属国Q国近期发生一起大学生Omega集体失踪案,6名学生在毕业晚会结束后同搭一辆车回家,而后失联,警方寻找数月无果。】
【根据大数据显示,昼南联盟近五年失踪人口数达6万,其中80%第二性征为Omega。有激进人士称,仅针对Omega的失踪绑架案是某个邪恶组织开展的性别清除计划,第二性征歧视问题引发群体共鸣,多个附属国掀起抗议示威活动。】
“这十年来发生了几百起O失踪的案件,被找到的没几起!难道真的是网上所传的这一切行动都是皇室授意,警方默许的性征铲除计划吗?这也太恐怖...”
采访镜头里激动的群众还未把话说全,记者赶忙转移了话筒,画面黑了一瞬,再亮起来时,画面已经切到直播间,主持人取消了街采的环节,无事发生地继续接下来的口播。
到这里,盛霁松就把新闻退出了。他看向坐在身边的新特助,问:“你是Omega,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江徵看了一眼车窗外时不时出现的反性征歧视标语,转过头与盛霁松道:“新闻里说Omega失踪案可以追溯到前十年,我觉得也许可以前溯到12年,12年前,不是发生过一起儿童绑架案么?那个被救出去的孩子,后来性征检测也为Omega。”
“你是说这两起案子有关联?”
12年前昼南确实发生过一起幼童失踪事件,据卷宗记载,当时失踪的人数达20个,都是五六岁的儿童,男女都有,因为6岁还未分化出第二性征,所以当时警察的焦点并不在性征问题上,而是将其当做普通的儿童失踪案件处理。
这件案子之所以轰动一时,不仅因为失踪人数巨大,更因为这是南北联盟数年来首次联合办案——当时被拐卖的20个儿童里,有一个夜北的孩子,叫顾韫。
顾韫的家庭在夜北地位很高,当年昼南夜北还未完全决裂,交通还未封闭,顾韫来昼南旅游时,倒霉地碰上了这起绑架。夜北皇室知情后,直接调派精英来昼南协助破案,最后是顾韫自己逃了出来,估计吓傻了,一问三不知,另外19个儿童就没有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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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案子就成了昼南失踪第一悬案。
因为没有侦破,所以媒体对这件案子的报道也是适可而止,普通人不会知道这件旧案,不过江徵是十处的拔尖者,知道这些案子很正常,也许还深入研究过。
盛霁松就起了好奇心:“你认为这个案子是因为什么原因一直没有被侦破?”
“能说实话吗?”江徵反问。
盛霁松眼尾微微上翘,是一个隐藏的笑脸:“你是我的特助,要对我绝对忠诚,必须对我说实话。”
江徵也不带怕地:“我觉得那位被打断的受访者说得对,没有上级包庇,案子不可能十年都破不了。”
“谁包庇?”
“......”江徵谨慎地没开口,这时车刚好也停在了秘书处门口,对话自然而然地被打断。
车一停稳,立刻被一大群示威者包围,江徵拿了车上备好的两条毛毯,提前下车,配合秘书处门口的卫兵替盛霁松开道。
现场除了普通民众还有不少媒体,他们拿着话筒,追问案件相关。
盛霁松不是警察,但他是皇室的代言人,是皇室权利的执行者,这次的社会事件牵连到皇家名声,媒体自然不会放过联盟秘书处的这位高级决策人。
前一秒,盛霁松还在看新闻,这一秒,他已经成了新闻里被看的人物。
他身边贴身的保镖暂时只有江徵,江徵看着温雅柔弱,和那些戴墨镜的大汉不是一个level,记者和民众就放了胆子地往前挤。
忽然,十几个镜头同时黑了下来——江徵用那两张毯子盖住了大部分记者的镜头。
在他们发懵的两秒里,外表弱不禁风的保镖以一人之力拨开人浪,闪光灯重新亮起时,盛霁松已经被护送到了秘书处门口,居高临下,卫兵终于控制住了现场的局面。
而江徵则站在秘书长身边,动若脱兔,静若处子,站在盛霁松身边不动时,他就是整个秘书处最好看的“花瓶”。
记者吃了回哑巴亏,很是不服,尖锐的问题一个一个抛过去:
“皇室卷入性征歧视案中,盛秘书长作为发言人,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你身居高位,就应该行驶监督的权力,警方对这十年来的失踪案几乎束手无策,相关人员不该被追责吗?”
“盛先生,你保持沉默,是代替皇室默认外界传闻的一切是事实吗?!”
......
“我很理解你们的心情。”盛霁松开口,声音镇定若泰山,很有上位者的风范:“今日的会议,警局和社会组织代表都会出席,所有问题都将得到解决,会后,会通过官方渠道答复各位的疑问。我手中的权力,一定会用在该用的地方,这一点,欢迎大众监督。”
会议在早上十点开始,盛霁松9点50分抵达会议室时,警局的局长万融已经到位,在他起身打招呼时,江徵跟在盛霁松身后,默默记下局长的外貌特征:脸型微胖却没有啤酒肚可见中年也颇为自律,说话口音重可见是地道的昼南本地人,手上有枪茧可见年轻时实战经验丰富,是有真才实干的——和掌握的信息都能对上。
这样的局长不该破不了失踪案,如果有人压着他,那么那股势力,一定是顶峰级别,要么是国王,要么是王储。
落座后,江徵替盛霁松换了水温适中的茶水,摆在他手边,又替他确认资料,将厚厚一叠卷宗里可能会翻阅到的重点一一标记,做完这些,离会议开始还有五分钟,相关人员相继到场,只有“性征援助中心代表”那个位置还空着。
迟到了?
那个在反对性征歧视一线奋战疾呼扬名夜北昼南的季律师居然在这么重要的会议上缺席?
很快,江徵就意识到自己多虑了。
在会议厅的门被关上的前一刻,一位身材高挑姿态挺拔的alpha冲上前,按住了门,对着会议室的要员们道了一声“抱歉,迟到了30秒”,而后折回屋外,搀着一位衣着宽松却兼顾得体的Omega走进会议室。
江徵认出来,这就是那位律师——季暖,而扶着他的alpha,就是他的法定丈夫,昼南最高法院的大法官靳流深。
虽然是大法官,却不是来参加会议的,他的目的,仅仅是为了陪着他怀孕9月的Omega妻子季暖,落座时,手边还拿着一个装着安胎药的保温水杯。
季暖的肚子并不大,整个人看起来只是小胖了一圈,却是实打实地到了临产期,在座的各位都对季暖有所耳闻,这位走在Omega平权运动一线的律师,无论从何种角度看待,都是值得尊重的人物,自然也愿意体谅他孕期行动不便,小小地迟到了一下。
季暖落座前,靳流深拿了一个软枕垫在椅背上,确保他坐得舒服,等季暖坐下了,他才也跟着坐在他身边,给他递上眼镜,又将安胎药倒进杯子里晾着,季暖嫌那药味太浓,闻着不舒服,小声让靳流深拿远点,并表示自己开个会而已不用这么夸张地带着药,靳流深只把药拿远了点,小声说,有备无患。
夫夫俩的互动很小声,却被一桌之隔的江徵听得清清楚楚。
季暖戴上孕期特供的金丝眼镜,柔静的面容立即染上一丝不苟的严谨:“抱歉让各位久等了,秘书长,会议可以开始,不必迁就我。”
盛霁松这才准备走流程,但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无关人员都需要被请出去——包括秘书长新上任的特助。
这是规定,除非盛霁松开口留他,才能破例留下,但江徵都走到门口了,盛霁松也没说什么话,他只能走出会议厅,关上了门。
工作人员让无关人员离会议厅至少两米,江徵只能照办。
他今日所见所闻,基本可以确定夜北情报里关于昼南高层人员的信息都是准确的,万融是干实事的,季暖如传闻一样严谨,怀孕的信息也完全能对上,而大法官靳流深......果然是宠妻狂魔。
除了对情报的重复确认,江徵暂时拿不到任何有用信息。
只有留在会议室里,身上的窃听设备才能派上用场。
他离能让盛霁松在开会时亲自开口破例把自己留在身边这一步,还很远。
江徵在外面等了两个小时,完全被隔绝在会议之外,直到门第一次从里面打开,他才知道会议结束。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江徵才状作不慌不忙地走进会议厅,会议桌中心,盛霁松正和万融以及季暖商议事情,两位alpha面上淡定,季暖却完全把焦急的情绪写在了脸上,可见是有事情没谈拢:
“为什么还要等?”季律师扶着肚子,中气十足地质问警局局长:“这几年的人口失踪对Omega这个群体的针对性还不够强吗?警方到底在等什么?这么多年,几万个Omega几万条生命!他们有些是未成年,有些是刚刚步入社会的花季少年,人生还未开始就被人贩子扼杀了!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还在说要等?等什么?等暗处的人贩子主动走到阳光下自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