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你等等,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没说话,低眉顺眼规规矩矩地站着,谢秋自己回过味来了:“你是说杜烬要和顾云一起睡?”
那人点点头。
谢秋倒吸一口凉气:“……”
当下虽然谢秋心里有异样,但是过了几天他也就淡忘了这件事情。
一天,去山里办事的伙计遇到当地武装分子的袭击,事态紧急,谢秋赶着让顾云拿主意,跟以往一样大剌剌往顾云房间冲。
顾云打开灯就要穿衣服,杜烬还抱着他,眼神迷朦地爬起来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顾云亲了他一下,表示自己有事要做让他只管自己睡觉。
杜烬黏着他:“有什么事明天再做不行吗?底下人拿了工资就是半夜来叫老板起床的?”
顾云笑嘻嘻地,被缠着居然又躺下了。
谢秋一个闪身默默退了出去,过了五分钟顾云出来了,两个人对视一眼,顾云说道:“去书房吧,别吵着杜烬睡觉。”
半个小时后,谢秋从本宅出来,即将赶往机场去缅甸深山处理事故。半路被周颂拦住了,周颂一开始闲话家常顾左右而言他,谢秋就有点不耐烦:“周颂,没什么事就让开,误了顾少的事你担待得起吗?”
周颂挑眉:“当然担待不起。”
谢秋长腿一迈就要走,周颂一侧身挡住他的去路。
谢秋皱了皱眉:“你到底什么意思?”
周颂:“我听说顾少领养的这个孩子,本来是不打算让他活过十八岁的是不是?”
谢秋:“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周颂:“其实我挺喜欢这个徒弟的,脑子聪明身手也好,关键我看顾少很信任他。”
谢秋把脚收了回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周颂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只想要你给个准话,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个弃子?不然我倾囊相授结果半路叫你们给弄死了,我岂不亏大了…”
谢秋干脆把周颂拨开,散步并两步走了。
周颂追着喊:“谢秋!谢秋!”
谢秋不想让周颂看到自己现在的脸色,的确看顾云的样子怎么都不像会弄死杜烬。而且以往顾云最信任自己,一旦杜烬真正成长起来,这个信任的金字塔只怕要换一换了。
☆、父亲的义务
等到谢秋从山里回来,他便主动提出做杜烬的格斗课导师。顾云干脆又给杜烬增加了国画课和数学课,最近这小子黏他黏得厉害,连累顾云应付工作力不从心。
现在顾氏上下都认定这位是实打实的小太子,自然没人敢怠慢。
第一堂课上,杜烬有点好奇:“为什么别人叫你分尸手?”
谢秋愣了愣,因为像他们这种社会上摸爬滚打的人,很少对外人给自己起的绰号上心,也不对别人的绰号费心。
大家爱怎么叫就怎么叫,总有他的理由。
可是如果你非要他解释,原因在于他是医学院毕业的,而且是那一届的高材生。
人体的每一块骨头每一条血管,他记得比自己的生日都熟。在最短时间内,他能想出一百种让人瞬间丧失知觉和行动能力的方法。
然后再用最快的手段让他们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生来,被培养,被磨练,就是为了弥补顾云的不足,做他手里最锋利的杀人刀。
杜烬大概是他教过最笨的学生,一个能背圆周率后一百位的脑子,拿起画笔却好像脑坐支神经和小脑不协调。
谢秋看着画成一团花一样的稿纸,决定放弃这个学生,教他一些更实用的技能。
白天上完课,晚上谢秋就带着杜烬去夜店。杜烬从来没去过,刚开始还挺积极,直到第二天...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纵然杜烬是铁打的十八岁少年,也有点经不住夜夜笙歌,杜烬跟被白骨精吸过精气一样,眼底下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有气无力地问:“到底要视察到什么时候?”
谢秋告诉他:“今天就是最后一家。”
杜烬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么说一整条街都是......”
谢秋点点头:“明天开始,我们去隔壁街,那里也是顾家的产业。”
杜烬:“……”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隔壁都是开酒吧的。
夜店里有专门的负责人,有的是衣冠楚楚的年轻人,也有地中海秃顶的中年人,这家与众不同,是个美丽的女人。
谢秋特意为两人引荐,他告诉杜烬:“这是韩露。”
介绍杜烬的时候,韩露颇有眼力见的一眼认出来,直接半个身子扑上去,笑容甜美地说道:“小太子嘛~,老谢,谁能不认识他。”
韩露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热情奔放,会来事,会照顾人。
几个早就准备好的模特陆陆续续进来,穿着银光色的短裙和抹胸,露出白花花的大腿和青春的胸脯,身高和身材整齐划一,脸上画着埃及艳后式的浓妆。
居然有几分赛博朋克的味道,可见韩露是下了血本了。
小姐们进来也不乱说话,眼神也很老实,都很懂规矩。
一个扎着双麻花辫子的姑娘坐在杜烬旁边,要敬他酒。
杜烬紧张地手心出汗,十分拘谨地坐在角落,一副“良家妇女绝不失身”的架势。
谢秋和韩露看着觉得颇为有趣,都笑起来。谁叫顾少钟意他指明要他做继承人,这个“海”杜烬迟早也要下的。
敬酒的少女尴尬地手足无措,韩露眼神犀利地剐了她一眼,她随即放下酒杯,老老实实做一只花瓶。
包厢有一面全部是玻璃幕墙,从里面可以清晰地看到舞池里沉醉疯狂的男男女女。
谢秋和韩露聊正经事,杜烬一只耳朵听着,一半心思早飘远了。
突然,一个人鬼鬼祟祟地从中溜过。
谢秋显然也已经看见,他打了个招呼,起身离开了房间,留下韩露继续招呼杜烬。
韩露表情不那么好,动作有些暴躁地点了一根烟,将烟管放进嘴里吸了一口,香烟上便留下一个嫣红甜腻的唇印,她的语调很慵懒:“看来今晚不是很太平。”
说完,她自来熟得走到杜烬身边坐下,近得几乎肌肤相亲,一眨眼,她已经又是那副开心活泼的样子,搂着杜烬问:“小太子,你有女朋友了吗?”
杜烬摇摇头。
韩露像个噬魂吸髓的女妖似的,问道:“你看我怎么样?”
杜烬还没来得及回答,谢秋抓回来一个鬼鬼祟祟的杀马特,韩露立刻没事人似的悄悄坐远了。
谢秋朝杀马特膝盖那里踢了一脚,杀马特立刻跪了下来。
从他身上搜到一包□□,谢秋脸色顿时不太好看,一般情况下很多浑水摸鱼来卖的都是□□□□一类,□□实在程度太高。
杀马特辩解□□是用来自己吸食,并非是拆家。
谢秋明显不相信,300克□□,可以吸死人了。纯度又这么高,价值不菲。
他踹了杀马特一脚:“你到底替谁做事的?”
杀马特被踹得直不起身,还是一口咬死了不关其他人的事。
谢秋拿出一把枪,打开了保险开关。调转枪头把它递给杜烬,问道:“周颂教你开枪了吗?”
杜烬接过枪,摇了摇头。
谢秋“啧”了一声:“我就知道那老不正经的一天到晚不干正事。”
他指着板机的位置,告诉杜烬:“按这里就可以,看过电影就会。”
说着他比划了一下杜烬和杀马特之间的距离,表示这么近闭着眼睛都能打中,言下之意是让杜烬放心开枪。
杜烬不太理解谢秋的意思,他这是让他杀人?
谢秋安抚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这个教训必须你来给。”
谢秋本意是让杜烬给个下马威,在别人面前树立威信。
毕竟生意,除了表面上的荣华富贵,本质上它私底下的暗流涌动才是真实。所有的事情都有他黑暗的一面,如果一个人无法接受,他就不能成为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
杜烬看着眼前得场景,这离普通人的生活太遥远了,普通人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到这种画面,不真实的像个梦境。
有一瞬间,他几乎错乱,他到底是谁?
以至于变故发生的时候,杜烬差点措手不及。
杀马特掏枪四处乱射,其中一枪打在那包□□上,白色的药粉跟粉尘烟霾一样扑向杜烬。
杜烬给扑了个正着,吸了一大口。
韩露早跑远去叫人了,负责正面应敌的谢秋苦不堪言,杜烬头脑晕晕乎乎的,四肢发软不协调。谢秋干脆一脚给他踹到沙发下面去,免得到时候弄伤了赔不起。
一直到事情解决了,谢秋给他从沙发底下挖出来,杜烬都没有清醒。
韩露有点慌:“这怎么和顾先生解释?”
谢秋咬咬牙:“我去解释。”
顾云晚上八点钟的飞机,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结果看家里灯火通明,一大帮子女佣家仆围在一起,看着杜烬疯狂得弹奏《命运交响曲》。
曲子难度颇高,节奏极快,像雷电齐鸣的海上,大雨滂沱雨点如疾针簌簌而下,不屈的水手站在甲板上,有着踏破一切苦难征服命运的激情。
换了平时,杜烬绝弹不出来,他的水平顾云很清楚,《小星星》是他的巅峰之作了。
顾云挑眉,问道:“少爷怎么了?他被雷劈了?”
否则怎么可能艺术细胞二次发育。
仆人们顿时做鸟兽散,谢秋把夜店发生的事情一说,顾云就有点担心起来。
两个人把杜烬扶进房间里,杜烬跟发酒疯一样,嗨得不行。两个人又哄又骗,才喂他喝了不少水。杜烬一会儿爬到桌子上,一会儿要冲到外面去,折腾到凌晨总算是睡着了。
第一次吸食□□的人,如果之前从来没有吸食毒品的历史,只要控制得当应该不会染上毒瘾。怕只怕有的人会复吸第二次,那就是一只脚已经踩进了地狱,永世翻不了身了。
顾云长叹一口气,今天晚上他也累得够呛。
他嘱咐谢秋:“别让下人们乱说话,今晚少爷只是喝醉了。”
谢秋点点头,轻手轻脚关上门走了。
这也是顾云第一次在他面前称杜烬为少爷。
他没想到,原来做宠物的也能上位。
没到一个小时,杜烬在睡梦中突然惊悸起来,顾云被惊醒,赶紧压住杜烬挣扎的手脚,防止他无意中弄伤自己。
杜烬发育的太好了,凭顾云一个人要压制他有些吃力。
顾云只好小声叫他的名字:“杜烬,杜烬,是爸爸啊。”
叫了半天没有反应,顾云自己累出一身汗,他突然想起小时候他常常叫杜烬的那个外号。
顾云尝试着:“小白菜?小白菜?”
杜烬这下有反应了,他微微睁开眼睛看着顾云,眼神却不知道在看哪儿,迟疑性地问道:“爸爸?”
顾云替他重新盖好被子:“是我。”
杜烬忽然一个翻身,把顾云压在身下,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毫无章法,好像很痛苦又好像很兴奋。
顾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想把人从身上掀下去,一掀,结果没有掀动。
他的儿子,早已经长大了。
顾云威胁道:“杜烬,我要生气了!”
他的养子混身热气蒸腾,似虬髯热裂之火,他湿漉漉的额头压在顾云的额头上,不容置疑的。
杜烬问顾云:“爸爸,你知道什么是父亲的义务吗?”
这不详的长夜注定难以安全度过,在黎明到来之前,古宅里响起了警报。
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客厅。
杜烬抱着顾云从房间里冲出来,谢秋赶紧上前查看,顾云嘴唇紫青,浑身冰凉,脖子上隐隐约约看得见十个手指印。
谢秋惊讶地看着杜烬,他不知道他竟然有这样的胆子,但是现在追问细节明显不合时宜。
谢秋告诉司机:“马上备车,准备去医院。”
他把顾云抱过来,转头叫保镖把杜烬抓了起来。
杜烬措手不及,被几个人压制住,他质问道:“谢秋,你要干什么!”
谢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轻蔑地说道:“你真当你是少爷了?”
杜烬脖子上一丝冰冷闪过,很快失去了意识。
医院里,医生打了一阵强心剂,顾云算是暂时缓过来了。后续的治疗有条不紊的进行,顾云迫不及待地四处看了看,竟然摘掉了呼吸器。
谢秋吓得连忙上去扶住他,顾云的嘴唇微微张合,谢秋实在听不清楚,特意凑近了。顾云的脖子上清晰可怖的十个指痕,他看起来很不舒服,因为之前被微微伤到了声带,说话的音色像是陈旧的已历风霜的砂纸,顾云在说:“别碰他,否则我杀了你。”
一字一句,虚弱低沉却有力,简直诛心了。
谢秋心想:这么多年陪在你身边的可是我啊,从小到大替你挡掉所有的伤害替你流血卖命的人可是我啊。
然后他想明白了,看来他才是那条狗吧。
病房外面,取心的医疗团队已经整装待发,只需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赶往顾家的老宅,剖开杜烬的心脏用保温箱保存,再用最短的时间将它送到医院交到医生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