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飘渺虚无,女声低低地在吟唱,杜烬觉得像流行乐,他很少听流行音乐。罗嵩倒是认出来了,这和他手机里南音的彩铃一模一样。
两个人寻着声音摸索过去,发现是从泥土地里传出来的。
杜烬和罗嵩挖开那片地,意外地找到了南音的尸体。
杜烬没想到再次见到她会是眼下这种情况。
不久前三个人还坐在炸鸡店里,周围是油腻浓厚的炸鸡香气,杜烬和罗嵩吃着薯条喝着可乐,看着面前这位天使脸蛋魔鬼身材,一身黑色皮衣酷似米拉·乔沃维奇的女人,一字一句认真说道:“你做我男朋友吧,我养你啊。”
这样离奇的转折,让记忆世界的转动好像慢成一帧一帧的定格电影,嬉笑打闹四处撒泼的熊孩子和嘈杂无序的杂音都被无限制放到最低音量,杜烬现在真想吃一口汉堡压压惊。
然后他们误打误撞走到了后院小树林,当时谢秋刚刚带人闯进来,宋家瑞正抱着顾云的大腿叫叔叔。
谢秋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杜烬,把原先剩下的后面一个字给咽了回去:“老......顾。”
一时间,场面无比尴尬。
就在这个时候,顾云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他的心脏病犯了。
谢秋和杜烬几乎同时扶助了他。
谢秋:“你没事吧?”
杜烬:“爸爸,你怎么样?”
罗嵩:“你们俩还问什么?赶紧送人去医院啊!”
旁边宋轶看着他们急匆匆离开的背影,上来使眼色:“老板要不要……”
宋家瑞制止了他,向后挥了挥手:“让他们走。”
顾家神隐很多年,但不代表他的家族力量就有所削弱,实际上,它更像是一座冰山,暴露在世人眼里的永远只是冰山一角。
宋家瑞知道四大家族互相之间,无论如何都不会插手其他家族的私事,顾云不会犯忌讳。
更何况谢秋的名头在四大家族里很响亮,他的父亲据说是顾明章从缅甸还是老挝哪里买来的,当时那地方战火连□□不保夕,那人认为顾明章救了自己一命,从此世世代代忠心耿耿为他卖命。
他们的优点不外乎是能打。
因此谢秋说要杀一个人,几乎从来没有失过手,宋家瑞尤其清楚,他们根本拦不住。
☆、瑰夏
在车上,罗嵩尴尬地眼观鼻鼻观心,车上没有那么多位置,因此杜烬和他挤在一起,逼得两个人不得不通过费洛蒙,来感同身受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难以平静。
法拉利一路风驰电掣,闯红灯,超速,开远光灯,变道超车。
直到犹如一道流星一般驶入了顾家的花园。
急速刹车差点把三个人拍扁在座椅上,谢秋一手扶过顾云的肩膀,一手穿过他的膝弯把人抱了起来,家庭医生早已经等候多时。
即使是罗嵩,也是第一次见有人家里布置得跟医院一样。
杜烬看着顾云被抱进去,满肚子的疑问无人可诉。
时间已经快要凌晨两点,罗嵩夜不归宿家里人已经快要急疯了,差点报警。
罗嵩和他们解释自己在顾家,罗家老爷子的大嗓门不用扩音也能传出八百里地:“顾家?我看你又在哪个小酒吧里混呢吧,小子,说谎也不打草稿,顾家是你能进得去的吗?被我抓到我非脱了你裤子打烂你的屁股!!”
罗嵩:“……”
顾云昏迷了三天,期间无数人,医生,护士,女佣,穿西装打领带的陌生人在那小房间里进进出出,唯独他们两个不被允许探视。
杜烬心急如焚。
罗家不相信罗嵩的说辞,还在满世界找他。而顾家规定外来的出租车一律禁止上山,现在家主有事乱成一团,以至于下山只能自己走到山下打车才行。
罗嵩换算了一下,起码得走五万多步,想了想他就直接放弃了,跟着顺理成章逃了三天的课。
谢秋收走了他们的手机,里面有他们拍摄的南音尸体的照片,包括那张储存卡。谢秋表示他会和警方联系怎么处理这件事,毕竟宋家也家大业大,让宋家瑞知道他们手上有他的犯罪证据,很可能会受到疯狂的报复。
两个人在诺大的空荡宅院里游荡,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直到有一天,谢秋来通知他们:“他要见你们。”
杜烬蓬头垢面脸还没洗,罗嵩昨夜买醉宿醉未醒,两个人一脸见过世面的沧桑坐在一起吃早餐。
闻言都一怔。
罗嵩问道:“你说谁要见我们?”
下一秒,杜烬已经扔掉筷子和勺子跑了出去。
顾云看起来状况不错,在此之前杜烬只知道他身体状况不好,但是具体生的什么病又有多严重一概不知道,经过那次绑架,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接受不了失去顾云。
卧室那张床实在太大,床上有着层层的帷幔,像是杜烬在课本上看到的欧洲十八世纪巴洛克风格的某种建筑。顾云躺在里面冲着他展露笑容,竟然会显得渺小,好像某种抓不住的虚无感。
杜烬在心里告诉自己,别想那么多,他没事这就够了。
杜烬和罗嵩开始照常上学,他们离开了将近一个星期,没有请假。可是班主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既没有问他们去了哪儿,也没有询问无故旷课的理由。甚至于连他们的忽然出现都没有表现出一丝惊讶,仿佛杜烬他们不是从学校消失了七天,而是仅仅照常来学校上课的两个学生而已。
这才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方,因为这个班主任在杜烬心里,根本是个咋咋唬唬完全沉不住气的女人。
紧张的高考备战期转瞬即逝,很快真正地高考来临。
考完出考场那一天,细碎的阳光点缀鎏金般地洒在路上,杜烬有点恍惚,曾经他满心满意地扑进这场考试里,和万千考子一样觉得它对自己意义非凡。
毕竟好的大学决定了一个人在社会的起点,杜烬还曾经设想过他要尽快毕业找一份工作,每年存多少钱,在哪里花多少钱给顾云买一套新的房子住。
但是现在,它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仅仅只是高中阶段无数次频繁而压抑的考试中的某一场而已。
他的那些雄心壮志,他对未来大学和工作的设想,都变成了幼稚的过去。
高考结束之后,即将迎来杜烬的十八岁生日。
顾云打算为他举办一个独一无二的生日宴会,盛大的,奢华的,终生难忘的。
成人舞会默认重要环节要和心仪对象共舞,顾云早早就物色好了对象,是船业大王的独生女儿,今年才十六岁。
对方一听,便欣然应允。
于是顾云特意请了交谊舞老师来指导杜烬,结果杜烬尤其没有耐心,平时聪明温和的人,跳起舞来左脚踩右脚,肢体僵硬,表情冷漠。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用跳舞老师的原话来说:“我是要杜少跳舞,不是要他跳楼。”
老师好歹也是拿过国际金奖的人,不想撕破脸皮大家难堪,默默和顾云请辞了。
杜烬打完篮球回家,宽阔的客厅里空无一人。
杜烬:“爸爸?人呢?都去哪儿了?”
悠扬的音乐响起,正是那首《睡美人》。
顾云从二楼的旋转楼梯上走下来,他特意换了衣服,要亲自教杜烬跳舞。
杜烬手足无措:“爸爸,我不会。”
顾云叹了口气,舞会的女嘉宾可是重量级的,这种场合杜烬要是露怯出丑,肯定会被人耻笑很久。
他委屈自己跳女步,把杜烬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的手放到自己腰上,然后牵起另一只。
顾云:“把你自己交给我吧,跟随着我的脚步,如果你不会的话,相信我就好了。”
于是两个人纠结着蹒跚起舞,杜烬紧张地手心出汗,当顾云向后退的时候他便向前进,顾云向左他也向左,一场舞跳下来,顾云的腰在他手心里不停扭动,他能感受到西装皮料之下有力灵活的腰肢。
他大概可以理解却还无法形容......那种性感。
顾云的头发一丝不苟,衣冠整洁,每个细节都无可挑剔,他既不凌乱也没有裸露,但是这个人身上每一寸线条,都像是在勾引人。
一曲完毕,顾云告诉他:“生日快乐,我的儿子。”
生日那天,全市的报纸头条都在刊登这场生日的主人。顾云向全世界宣告了杜烬的身份,他顾云的养子,顾氏集团的合法继承人。
现在的顾云,带着从他父亲那里继承的1967年的百达翡丽表,处理着普通人难以想象的生意来往,他精明,聪慧且强势。每天动动手指都有无数人愿意为他做事,跟以前那个顾云天壤之别。
谢秋冷眼旁观,一个宠物在拥有名字之后,又拥有了一个合法身份,他开始越来越看不清顾云的想法。
接下来,杜烬度过了一个忙碌的暑假。
电脑编程,射击,格斗,金融,历史,地理……
杜烬觉得自己根本提前了进入社畜生活。
靶场上,周颂已经早早等着了,杜烬一来,周颂先自我介绍了一番。
杜烬听完点点头:“周老师好。”
周颂是个看起来脾气很好,甚至可以说有些可爱特质的男人,他夸赞道:“顾少爷真有礼貌。”
杜烬有点不好意思:“快别叫我少爷了,叫我杜烬就好。”
周颂:“杜少爷真谦虚。”
杜烬:“……”
周颂在眼前一排一次展开的枪械中拿起一把AK,动作标准地开了几枪。
杜烬觉得周颂是个很特别的老师,因为一个下午他并没有教自己如何射击,而是带着自己把顾家库存的几把射击效果极好的□□都拆了个遍。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原来几把拆完了,还带着杜烬去地下的武器库,刷杜烬的脸拿新装备。
顾云在不远处拿着望远镜观察靶场的情况,谢秋趁机告状:“周颂那家伙不务正业,杜烬已经翘了好几节马术课和金融课了,最近两个人天天泡在一起。”
顾云不以为意:“想要做一个好枪手,得先了解他的武器,周颂做得没错。”
谢秋:“周颂是个鬼才,但是心术不正剑走偏锋,大道无心旁门左道一套一套的,万一把杜烬带偏了怎么办?”
周颂原先是公认的天才,可惜天才硬要做废物,并且不以为耻反以为乐,在顾明章那代就已经变相流放了他,不知道顾云为什么又以导师的名义把他请了回来。
顾云胸有成竹:“他带不了杜烬,你等着吧,再过几天他就得自己撂挑子,主动请求回泰国了。”
杜烬正被周颂逼着拼装一把GM-4,这种枪可以连发,但是后座力强且容易卡壳。周颂要他了解每一把枪的内部构成,所以他必须在一分钟内把拆开的枪体重新拼回去。
这人你越是和他相处,就越明白他的劣根性。
在被嘲讽打击无数次之后,杜烬已经完全不会觉得这位的特质了。
拼到一半,管家彬彬有礼地过来,告诉杜烬有客人到访,专门找他的。
本来和周颂的比赛他必输无疑,听到这个消息赶紧借故脱身。
到了客厅,看到一个男人穿着粉红西装,原来找他的人是罗嵩。
考完高考两个人已经有一个多月不见了,这段时间杜烬一直在上课,他的课程表上甚至有园艺课和插花课。而罗嵩生活比他简单地多,他都在鬼混。
今天罗嵩生日,特地过来找杜烬参加派对。
罗嵩顾做神秘告诉他:“有好东西给你看。”
杜烬问道:“什么好东西?”
罗嵩意味深长地笑了:“去了你就知道兄弟有多仗义。”
现在在杜烬心中最好的东西大概是一把□□,加特林勉强也算。
结果到了才发现,罗嵩说得好东西是脱衣舞。
杜烬:“……”
一帮和他混的好的公子哥都在,大家包了场,挑了最有姿色的脱衣舞娘登台演出,据说还有特色节目。
脱衣舞娘刚开始登场身上还穿着一件性感的薄纱睡衣,到后来身上布料越来越少,直到随着舞姿慢慢露出曼妙的酮体。
舞娘看起来年龄不算年轻了,但是皮肤紧致白皙,裸体上的关键部位都有特色装饰,甚至还用金粉画了纹身,以至于性感却又不完全色情。
气氛被撩拨的暧昧诡异起来,毕竟都是毛头小伙子。不过脱衣舞有规矩,尤其舞娘姿色越上乘的地方,就严令禁止上手,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估计也是它这么风靡的原因。
杜烬尴尬地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看到一个女人的裸体。
一个舞娘走到他面前,她的脸上堆满顾做勾引的抚媚笑容。
然后□□状态下,朝着杜烬慢慢弯下了腰。
“啊!”
杜烬尖叫着从恶梦中惊醒,他梦到了晚上看得脱衣舞秀,只不过里面的主角换成了顾云。杜烬浑身冷汗,他是被吓得。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想:我怎么能这么想爸爸呢?
可惜梦境不受理智控制,他怕继续睡着会再做这个可怕的梦,这简直堪比他以往做的任何一个恐怖的恶梦,道德感让他几近羞愤欲死。
而且细节又详细又具体,毕竟罗嵩说要给他开荤,连视频都给他看了。
杜烬下了床,鬼使神差地往顾云房间走去。自从他们搬进顾家老宅之后,两个人就开始分开睡。
顾云看起来睡得很熟,杜烬轻手轻脚地踩着羊毛波斯地毯靠近,连睡在旁边猫窝的蓝猫都没被惊动,不过那只蓝猫仗着顾云宠爱,又馋又懒又笨拙,实在难以和灵敏搭上边。
杜烬伸手掀开帷幔,看着顾云的睡容,想起自己在梦中对他做过的那些事。
他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吻了顾云。
“爸爸,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是个蜻蜓点水般短暂的吻,杜烬像个做了坏事的孩子一样头也不回地逃了。身后,顾云慢慢睁开他的眼睛,他本来也没睡着,只不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惊喜。
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还留着余温和残存的柔软。
因为顾云搬回了顾家本家居住,谢秋也尽快跟着搬了过来,老宅旁边有一栋小建筑,本来就是当年给他父亲住的,现在他也暂时住了进去。
一天,他按惯例来找顾云汇报一些工作,发现房子里佣人们忙忙碌碌,进进出出搬不少东西。
谢秋随手拦住一名佣人,问道:“搬什么呢?阵仗大成这样。”
那人回答道:“少爷说要把小少爷的东西归置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