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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月小区楼下,闻池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
其间还特意绕道去了家花店,给栾月挑了束她最爱的香水百合。
从听到栾月“哒哒哒”下楼梯的声音后,他就开始对镜整理仪容,紧张的模样,像是第一次面对心爱女孩的小学鸡。
百米处,一丛隐蔽性极好的常青灌木树丛后,停着一辆宝蓝色林肯。
坐在后座的闻母,突地降下车窗,滑下遮了大半张脸的太阳镜,眼神讷讷惊愕的看着不远处持花等人的自家亲崽。
用力眨了好几下眼,才确信自己没看错。
自己一贯沉稳自若的儿子,什么时候这么局促紧张过?
闻母抬眼继续看,就见楼道里走出个身着白衣白靴,面容清丽纯美的姑娘。
她一出现,自家那位对待女孩向来不殷勤的儿子,就主动迎了上去,又是递花,又是开车门的鞍前马后。
那耐心细致的模样,简直像伺候祖宗。
心里不免就有几分吃味,“小池池对这姑娘也太宠了吧?”
他对她这个亲妈,都没对这姑娘十分之一的耐心好脾气。
钟南笑:“夫人,那您怕是只看到了老板对栾小姐好的冰山一角。”
闻母撇了撇嘴,果然儿大不中留。
感叹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结合刚才看到栾月鲜活的真容,有些不大真切的记忆,就慢慢清晰起来。
“钟南,我记得小池池高中时候谈了个女朋友,叫什么来着?”
闻池这么多年没再恋爱,她记得好像就是因为那个初恋女孩。
老实讲,起初听到他又重新开始追女孩时,她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十年的执念,她劝了很多年,也尝试着接受了闻池或许一辈子不婚的可能。
钟南被问的有几分莫名,他以为闻母已经认出了栾月,“栾小姐就是老板高中的女朋友,老板的初恋。”
一语惊醒,闻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我说他怎么突然开了窍。”
哪里是开窍,分明是死心不改。
不过这样一来,闻母更加迷惑了。
当年的那段感情,闻池只字不提,只说是自己做了不可饶恕的事。
为了帮儿子疏导心理,她辗转多方打听,联系他以前的高中同学,才约莫知道了些当年的事实。
听说,最早是那叫栾月的姑娘追的闻池,可最后说分手的,却是自家儿子。
分明将人放在心尖尖上,偏要说出那种伤人心的话,哪怕是误会,她也怀疑是自家儿子脑袋里进了水。
难怪追了那么久还要追,敢情当年自己做的孽,现在是要还债。
闻母突然就释然了,也不跟踪了,直接让钟南打道回府。
诚然,儿子造的孽,闻母也深感罪有应得,但到底是母亲,还是想顺手推舟帮他一把。
于是,她思虑再三,拨响了自家国外老公的电话,让他帮自己找一个东西,空运到闻池在宁市的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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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帮栾月找MG设计的插画灵感,连着几日,闻池带她前往宁市及临市的各大公开或者私人画展。
这天,闻池临市出差,白天不能陪栾月。
便照例将她最喜欢的花束和奶茶托专人送到家。
栾月签收后,刚抱到茶几上,就接到了一个宁市本地的陌生电话。
顿了几秒,她接起电话。
对方却自称是闻池的母亲,想要跟栾月见一面。
见面的地点,约在栾月家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她到的时候,闻母已经到了。
“伯母好,我是栾月。”
确认身份后,栾月开口就是乖巧问好,面上带着几分局促跟不安。
闻母虽是个戏精,但当豪门阔太那么多年,又跟着老公学习管理公司,不甘当金丝雀,该有的气场一分不少。
红唇黑发,长发在后脑勺绾成个贵妇髻,不冷不热的抬手指向对面,“坐——”
栾月按压住紧张的心神,淡笑着在闻母对面坐下。
她理了理微皱的衣摆,抬头就对上了闻母神情若思的黑眸。
她有一双通透黑亮的眸,眼型很美,不笑时带着三分冷意。
栾月想,闻池的眼睛大概是随了他亲妈。
“你不用紧张,我找你,是想给你个东西。”
闻母到底还是怕自己伪装严肃的形象,吓到人小姑娘,语调不由缓了缓。
与此同时,将一个长形纸袋从桌上推到了栾月面前。
栾月起先以为是礼物,忙开口推拒,“伯母,这个我不能收。”
大抵栾月的一本正经逗乐了栾月,忍不住打趣开口,“那这里面要是花海区的一套别墅呢?”
这里面当然不会是房产相关的东西,她就是起了逗弄和探究的心。
栾月闻言脸色突变,更加紧张的,将纸袋重新推回到了闻母面前。
“那我就更不能要了,甭管是什么,我都不能收。”
她这不慕名利的淡泊性子,闻母看着不似作假,这才眉眼含笑的坦诚,“这里面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闻池的一些旧物。”
闻池的旧物?
栾月眨了下眼睛,不解的望向闻母。
闻母却重新将纸袋推回到她手边,示意,“打开看看——”
栾月半信半疑的低头看向纸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半旧的铁盒。
她忍不住抬眼看了下闻母,对方却抿唇鼓励她继续。
铁盒发旧,看起来有些年岁,边缘被蹭的光滑圆润,但整体整洁干净,看起来时时被人照料擦拭。
怀揣着好奇,栾月打开了铁盒的盒盖。
入目的,却是一些上了年岁的旧车票。
栾月将车票拿起来,一张一张的看。
起先,她还不解,闻母拿这些车票给她看是什么用意。
直到,她无意中翻到一张车票的背面。
力透纸背的笔锋,熟悉的字迹:第21座城市,我的月亮到底在哪里?
起先只是缓慢的翻动,到后来,栾月速度越来越快。
就像是号码牌的连号,每一张车票背后都能找到对应的城市标码。
欧洲24国49个城市,几乎被闻池踏遍。
栾月宛若被一记闷锤砸中,连思维和身体,都凝滞到不停使唤。
老半天,她才缓缓抬起微僵的脖颈,眼波轻颤的看向闻母求证,“这是?”
闻母点头,“对,这是这些年闻池为找你,去过的城市。”
亲口验证的事实远比猜测来的震撼,栾月眼鼻蓦地发酸,没忍住,一滴眼泪就从眼眶砸了下来。
她胡乱伸手抹了一把,吸了吸鼻子,“可是,他从来没对我说过?”
曾经,她以为的挚爱,是她的一厢情愿。
更以为,这分别的十年间,只有她一个人还想着旧爱,念念不忘。
她恨过,恼过,不忿过。
却没有想过,闻池也在不同的国度,用同样的思念和深情,寻找着自己。
比起她缩头乌龟一样的逃避,他却踏遍了每一座可能有她足迹的城市。
可他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哪,不同的国度,不同的时区,甚至那些不可预知的擦肩而过,无法计算的时间错过。
傻,她从没想过,闻池会为她,傻的这么彻底。
闻母看了眼栾月,伸手给她递了张纸巾,“说这些话,也不是为了惹哭你,我那儿子我比你清楚,有些事,他宁愿长埋心底,也不愿说出来,简言之,就是闷骚。”
“扑哧”一声,栾月被闻母惟妙惟肖的语气逗笑了。
见她终于笑,闻母也松了口气,“我知道闻池那小子混,十年前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既然你们还相爱,比起蹉跎光阴,不如好好珍惜,把握现在和未来。”
“人生,也就屈指可数的那么几个十年。”
栾月垂眸深思,接过纸巾,上扬的唇角中带着感激,“谢谢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闻母神助攻啊~
明天更新大结局,正文完结,之后就是宠妻甜甜番外~
第58章正文完
初春的夜幕,来的比冬日要晩,渐次亮起的街灯,让整个宁市在夜色薄披下,置身一片如星斑斓的灯火璀璨中。
栾月在人群熙攘的街道奔跑,穿过沥青马路,越过林荫小道,绕过林立的高楼矮房。
……
“他仅仅只是因为一个与你相似的背影,在巴黎的街头发了疯般,追了三条街……”
“我从没见,他露出过那样失望的表情,眼睛里的光芒熄灭,如永夜般死寂。”
……
有泪自眼角无声滑落,栾月的体力已尽极限,可身体却像永动机,由大脑牵引,没有停歇。
她想见他,一刻都不愿等,恨不得立刻马上。
她想告诉他,她愿意嫁给他,愿意跟他十指相扣,走过未来漫长的人生,直到死亡将他们分离。
棕褐色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栾月一鼓作气爬上台阶,没有停顿,就按响了门铃。
心脏咚咚咚咚的,像是要跳出胸腔。
她紧张的攥了攥拳,步子焦灼的在原地踱步。
那些到嘴边的话,像是就忍不耐,下一秒就能脱口而出。
五秒后,大门打开,露出了闻池清隽贵雅的面容。
“栾月,你怎么了?”
沉静的黑眸,在看到她大汗淋漓的面容时,有了碎裂的波动。
冷眉几不可闻轻皱,关切担忧溢满面容。
栾月的眼眶逐渐泛红,看着眼前的人,泪意反倒越来越汹涌,趁着闻池的冷静彻底崩裂前,她踮起脚,一把搂住闻池的脖颈。
未等他反应,轻轻向下一压,带着咸涩泪意的唇,就贴上他薄凉的唇瓣。
火触上冰,便是冰消雪融,燎原之势。
闻池在短暂的微愣,瞳孔紧缩后,一把掐住了栾月的腰,紧搂着她由被动变为主动。
冰火燎原,那是比纯粹的火焰还要炙热的存在,好似能将整个灵魂都燃烧。
闻池的另只手,隔在栾月的背后,即便纵火燎原,也仍没忘记替她隔开身后冷硬的墙壁。
大门在一阵春风中,砰然合上,发出轻微的响动,却完全影响不了浓烈胶着的两人。
直到,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老板,这猫是不是到发情期了,刚挠了我好几下?”
钟南抱着小布偶月亮出来时,并没意识到客厅玄关处的浓情火热。
等觉察到气氛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栾月轻推开闻池,循声望去时,就看到了抱着小布偶“月亮”,同样呆若木鸡看着她的钟南。
亲热被人观摩的羞窘,很快辗转为惊愕,栾月呆愣片刻后才开口,“W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钟南嘴角微抽,面色尴尬且复杂的看向了手还搁在栾月腰间,冷眸微垂,欲言又止的闻池。
栾月顺着他的视线,转向了面前的闻池。
栾月:“?”
征询审问的眸眼,让闻池心中“咯噔”一下。
他舔了下发干的唇角,小心的措辞,“这件事,我原本想提前向你解释,只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栾月打断,“等等!”
闻池抬眼看她,乖顺的闭了嘴,一副任由她发落的低眉顺眼姿态。
栾月理了理凌乱的大脑,指着钟南问闻池,“他叫你老板,所以,他是你的人?”
闻池点头,“是,他是我私人助理。”
栾月深吸一口气,想到了那辆同车号的迈巴赫。
“所以那辆我朋友不小心追尾的车?”
栾月话刚落,钟南就忙不迭恭敬开口,“是老板的车。”
果然!她就说怎么可能有同车牌号的车。
之前还想过,是不是W先生跟闻池认识,所以……
等一下,W先生,闻的首字母就是W。
难道……
栾月震惊的目光转向闻池。
没等她开口,闻池就全招了,“W先生是我,‘月亮’也是我买来故意接近你的。”
故意接近?
栾月错乱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忘不了两人第一次在华易游戏大楼见面时,他漠然冷视的模样,好像两人只是互不相干的陌生人。
闻池垂眸,低沉的嗓音带着些微不自然,“我……故意的。”
听说她订婚了,他本不该打扰,可又控制不住想要打扰。
他给自己回国的借口,是要赎十年前对她犯下的过错。
他现在有金钱,有实力,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甚至可以将她捧上她想要的任何位置。
他希望她幸福,可又完全接受不了她,没有自己的幸福。
理智感道德感,在嫉妒和疯魔中被冲垮。
他甚至想过不择手段,将她从许嘉安手中抢过来,哪怕当众人不齿的第三者,被人唾骂。
那些隐晦的安排,都是他为接近她不得已玩弄的小心机。
当知道她跟许嘉安只是逢场作戏后,他高兴激动的不能自已。
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重新追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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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闻池不加掩饰的真相剖白,栾月整个人恍若遭了雷劈。
她像是从来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一般,满眼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竟愿意为了她,做曾经所不耻的事,打破理智跟原则,只是因为舍不得,放不下?
她复杂的神情一流露,闻池就方寸大乱。
“栾月,对不起,我知道我的手段不光彩,甚至可能会招你厌恶,只是,我别无他法。”
“别无他法”四个字,小心翼翼中,尽显无奈与卑微。
眸中闪烁的微光,是唯恐她厌恶的紧张慌乱。
钟南眼瞅着两人不上不下的交流状态,急的抓耳挠腮。
老板那个铁憨憨,完全不知道利用女人感性心理,怎么只提过不提功呢?
老板情商捉急,钟南小狗腿紧急上线,“栾小姐,其实老板也是怕你知道后拒绝帮助,谁叫我们家老板,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闷骚……”
闻池握拳抵唇轻咳,凉飕飕看了钟南一眼。
嘴瓢的钟南激灵灵打了个哆嗦,改口,“总之,我们老板的宗旨是,一切为了栾小姐你的美好幸福生活而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