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1 / 2)

愿祈久安 拾吾两 6116 字 2020-09-13

你是叶夫人??

身前一道诧异的声音,祁韶安不及抬眸,周身一颤。

朝元殿。

塔尔族首领派人与我康盛修好,每年还要进贡千匹良驹,只要求朕开放水阙、吉溯等地交易场,当真是出了口恶气啊。

楚时慎用力合上奏章,长出一口气,脸上难掩喜悦。

他转过身,看着案前的人,笑容顿了下,随后嘴角扬的更大了,此番康盛扬眉吐气,全仰仗你的妙计,我们大量进购牛羊,既让他们挣了银钱,又分散了他们打仗的精力,妙极啊哈哈。

哈哈

按理说当皇帝的说到这个份上,但凡是个臣子都要行礼谢恩,说上一句陛下谬赞,再把功劳全数上缴才是。

然而楚时慎说了半晌,他面前的人依旧静静地站在桌案前,面上挂着淡淡的笑,似是对他的话一点也不感兴趣。

楚时慎干笑了两声,眼神有些飘忽,他捏了捏手骨,有些结巴,那个,镇远侯

我可以坐会儿吗。

叶久一袭宝蓝色袍子,头戴银冠,一圈镶着玛瑙的腰带在阳光下泛着润润的光泽,衬得整个人极为柔和。

她打断了楚时慎局促的开场白,朝旁侧软塌偏了偏头。

楚时慎微微失神,几乎下意识说道:可以,当然可以!

说完他自己也愣住了,目光随着那道宝蓝色缓缓移动,直到叶久稳稳坐在了小桌前,他方才回神。

他越来越琢磨不懂这人了。

在他觉得叶久该放松无所顾忌时,这人拘谨守礼、不留一丝疏漏,而在他觉得该疏离淡漠的时候,这人又随性无比。

就比如现在。

这人不仅堂而皇之的在自己面前坐下,还毫不客气地拿了茶杯喝茶。

这样轻松的场面,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楚时慎迟疑片刻,绕过桌案,走到了叶久面前,见其一脸享受的品着茶,他僵硬一笑,默声坐在了叶久的对面。

好茶。

叶久放下茶杯,细细的品着。进贡的八月眉红,和寻常店里的,就是不一样。

你喜欢?那好说,今年渭南收成不错,燕州进贡上来不少,你喜欢便都拿去!

叶久微微扬唇,多谢陛下。

这茶入口清润绵柔,微苦却又回甘,一口下肚,齿颊留香。

韶儿一定喜欢。

楚时慎见叶久开了头,暗自舒了口气,不经意间手心里已经起了薄汗。

他眉头一抽,在朝堂上和十几个言官争辩时,都没现在这么紧张。

朕我,那个,上次你那酒楼助我平息逆党立了大功,我想了想,你也不缺银钱,不若挂个皇家御用酒楼的名号,想来更风光些。

叶久闻言抬眸,看着楚时慎有些不自在的模样,眸中有些许讶色。

楚时慎没找她算账,反倒给她打起广告来了?

陛下美意微臣心领,只不过我那火锅店小本买卖,走的平民路线,上不了排面,担当不起。

她顿了顿,又道:再者康盛同塔尔开商路于我已经是极大的好处,我没那么大抱负,什么民不民,国不国,我先前那计策,只不过是想让我进货便宜点而已。

楚时慎闻言怔了好久,看着叶久纯净的眸子,脸上的笑容有些垮掉。

他以为叶久开了口,又接受了他的好,便是和解的意思,到头来都是他想多了。

这人之所以这般恣意无拘,压根是把他推到了九霄云外。

楚时慎眸中一痛,攥了攥拳,又道:无妨,御用二字也不好听,就改成京州第一食府吧,也好记些。

叶久指尖磨砂着茶杯口,脑海中即刻生成了一幅横标:南泥湾火锅,精选进口羔羊肉,皇帝吃了都说好!隔壁小孩儿馋哭啦!

她唇角一勾,若是哪天楚时慎知道了天下第一米庄也是自己的,会不会想抽死他现在的豪爽。

多谢陛下。

叶久这次没有犹豫便应下了,好似理所应当一样,一点也没有感恩戴德的样子。

楚时慎嘴角松弛了些许,看着叶久安静淡然的模样,喉咙哽了又哽,最终缓缓开口:

那日宴上

我不记得了。

叶久抬起头,眼里似有星辰,弯唇道:睡了一觉起来,有些想不起来了。

楚时慎半句话都没说,就让叶久堵了回来,好像鼓起勇气呐喊一声,却被人顷刻罩了个铜钟,一时耳边轰鸣,脑瓜子嗡嗡的。

最可气的,那人眼里无比的真诚,好似事实真就是如此一般。

楚时慎一口气憋了很久,盯着叶久一眼不眨。

明明这人就是知道,明明丁点都没忘记,可人家就这样睁着眼说瞎话,他却还奈何不了什么。

毕竟是他理亏,毕竟这人不肯原谅。

人在其位谋其事,所思所想,总有所差别。

坐在这个位子上,享着无尽荣光,无上权力,然而不知不觉间,就被这些虚无的东西吞噬。

脚踩着浮华,也终会被浮华蚕食殆尽。

叶久缓缓地点着头,淡淡回道:即使知道终将被吞没,人们还对此趋之若鹜。

手握玫瑰,痛并快乐着。

楚时慎没有听懂,什么鬼?

叶久浅笑一声,没什么,我想辞官。

她毫无征兆的一句彻底打蒙了对面冷峻的男人,楚时慎面色骤变,看着叶久皱紧了眉头。

你说笑的?

叶久抬眸,直视着他的眼睛,字字真心。

好一个字字真心。

楚时慎嘴角渐渐开裂,不由颤了一下。

所有的退让,都换不来这人半点波澜。

原来所有的真心,都放在了这里。

朕不允。

似是料到了楚时慎会有这样的反应,叶久一点也不急,不紧不慢的道:陛下难不成想养个废人?

楚时慎渐渐捏紧了拳头,叶久的意思他明白,纵使留在朝堂,这人也不会再帮他什么了。

他咬咬牙:不过一个侯爷,我康盛国库还是将养得起的。

叶久眉头一抽,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知道楚时慎何来如此执念。

留这样一个人很危险,陛下应该知道。

楚时慎眸中一凛。

终究是挑开了这个闻之心梗的话题。

他既依仗叶久的聪慧,又忌惮她过于聪慧。

这样一个人很危险。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这人,就占了半片汪洋。

叶久见他沉默,心中已有答案,即便和自己所料的差不多,但真实的发生,她心里不免有些酸涩。

与人半分善,是成全,满分情,就成了负担。

微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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