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青帝惊诧地敛眉,天已亮了半边。
……
当看清眼前是她熟悉的车辇,长歌亦在她膝上沉睡,青帝抿抿唇,半晌未言。
经了神书一遭,她又太多的疑问,不知向谁提起,亦有不少的彷徨难与人言……
“长歌……”
伸手轻抚着膝上人的黑发,青帝记起了神书中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眼前人呀!
想想神书消失前留与她的那个谜题,青帝弯弯眉,曲臂让膝上人睡得更舒服些。
而青帝这一动,徐长歌即睁开了眼睛。
“君上?”徐长歌带着鼻音。
“还早……”轻拍着怀中人的背心助其入眠,青帝一面掀起车幕,去望着远处的山峦,一面暗自在心中盘算如意宫距此地还有多远。
师尊该是在如意宫等她吧!
期待着心底的疑团能在那处得到解决,青帝跟着怀中人再次入眠。
第115章
车辇行至如意宫时已到了三月。
撩起车帘看如意宫门前的杏花,青帝瞥眼正在收拾物件的小婢,挑眉与怀中人道:“歌儿当真要弃我而去?”
“君上以为呢?”靠在青帝怀中看杏花,徐长歌眨眨眼,恍若回到了前世与珲春寻衅滋事的时候。
“何不上去看看?”知晓如意宫距边城不远,青帝指着如意宫门前的杏花道,“歌儿不是爱做杏花饼?且看看此处的杏花可够?”
“唔……”抬眉瞧到杏花,徐长歌一时也有些心动。
含笑望向青帝,徐长歌打趣道:“做自然是做的。只是,君上可是吃的下?”
“但使歌儿做得出,本殿自然吃的下……”宠溺地握住怀中的人的指尖,青帝俯首往其眉间落下一吻。
待怀中人红了面颊,青帝才堪堪起身,抱着怀中人下了车辇。
……
如意宫的院门建在杏花间,青帝弃了功法,揽怀中人沿院前石阶拾级而上,额间不由沁出了薄汗。
听着眼前人轻喘,徐长歌边笑边从怀中掏出帕子埋怨:“却是这般骗我怜惜……”
“可不是……”青帝随之一笑,春风陶陶,却是笑进了徐长歌眉眼里面。
“何不用些功法?”轻笑着环住青帝的脖颈,徐长歌抬起皓腕,仔细地沾去其额上的薄汗。
“若是用上功法……歌儿岂不是转眼便要去边城了?若是这般,本殿又如何处寻人擦汗?”有意将步子挪得更慢,图着片刻之间,以“之”字斜行在石阶上,青帝温笑着与怀中人的忙里偷闲。
“这般说却是不错,但歌儿更想去如意宫里转转。”忧心眼前人因行在阶上伤着膝盖,徐长歌蹙蹙眉,便要从青帝怀中下了来。
“宫中么?”青帝含笑阻住怀中人的动作,足下却是一跃。
当着二人落在院内的石径上,徐长歌弯弯眉,却是与身边人道:“君上且把歌儿放下来!”
“歌儿想去哪?”
“四处走走……”徐长歌凑在青帝的耳边轻笑道,“只要君上在侧,去何处又有什么分别?”
“好。”小心地把怀中人放到地上,青帝从身后环住徐长歌的腰,“我陪你。”
“求之不得……”
……
二人行在如意宫中,因宫众识得青帝是少宫主,遂纷纷与两人见礼。
“见过少宫主!”
当第四个女弟子含羞跪到青帝足前时,徐长歌挑眉望了青帝一眼。
“起身吧……”温笑邀弟子起身,青帝有意提高声音道,“还不见过少夫人……”
“少夫人?”女弟子抬头望徐长歌一眼,又急急低下头颅,“见过少夫人……”
“起来吧!”上前俯身扶女弟子起身,徐长歌话音极轻。但言语间却难掩心头的欢喜。
“你呀!”青帝好笑地望着身边人。
徐长歌则挽住青帝的臂弯道:“君上既是让歌儿来如意宫中,歌儿自是要借着少宫主的名头耍耍威风!”
“可明明徐小姐更威风不是?”出言点出徐长歌言辞中的疏漏,青帝望如意宫宫众的眸光沉了沉。
师尊确实将如意宫交与了她打理。但如意宫的意义却仍是护好身边人。
只是……想过如意宫宫众皆是在为她的帝业铺路,青帝瞧徐长歌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情。
“怎么,忽地想起本小姐的好了?”挽着青帝的臂肘在宫中走得更快,徐长歌抬手指指高高的屋檐,嬉笑道,“前世,歌儿常在那屋檐上偷瞧君上……”
“上面有什么好瞧的?”许是少时学艺不精,青帝两世从未动过上屋檐的心思。
“君上与歌儿何不上去走走?”
“好。”
弯眉带徐长歌站上屋檐,青帝握住身后人的手。
“小心……”有意带徐长歌站在仅容一只脚的屋檐上,青帝与怀中人弯弯眉。
“君上……”似是洞察了眼前人的心思,徐长歌娇笑着倚在青帝怀中,“既是愿意抱就多抱会儿……”
“歌儿喜欢便是……”勾唇带徐长歌在屋檐上慢行,青帝并不惧如意宫宫众的眼神。
只是,当二人在屋檐上遇到青纥时,二人皆是不约而同有些尴尬。
“纥叔……”率先从三双眼睛中回神,徐长歌抚抚青帝肩膀示意其将她放下,青帝依言,纥叔则望着青帝道:“川儿且退下,为师有要事相与长歌相商。”
“好。”知晓师尊定不会在此时害她,青帝温笑着凌空而下。
……
没有偷听的意思,青帝跳下屋檐后,惊诧地发现她竟是到了如意宫的禁地。
如意宫原没有禁地,所谓的禁地不过是一座藏经阁。
青帝年少时曾与珲春偷溜进去过,那里面除了书卷,并没有旁物。
但不知是因为在屋檐上见到了青纥,亦或是今日是陪徐长歌才到了此处,青帝暗觉自己与眼前这座经楼有缘。
折枝借力将尘封的门扉打开,青帝挥袖挡开从门内扑出的尘埃,屏息走进。
……
当着青帝踏进了藏经阁,徐长歌已随青纥赶往了边城。
青纥是从边城赶回的。冯长乐与他送来了一个贵客,这位贵客虽身重剧毒,却是肖国皇室之人……据冯长乐所言,那位贵客仰慕徐府嫡女,只有在见到徐府嫡女后,才愿交出肖国布防图。
“听来似是有诈。”听完青纥的叙述,徐长歌倚在车窗旁,微微蹙眉,“纥叔久居深宫,当真信有人会因倾慕而把家国大业当作儿戏?”
“原是不信的……”青纥望徐长歌一眼,淡笑不语。
“纥叔这般想却是错了……”徐长歌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若是阿澜她眼中只有情爱,那她便不是长歌倾慕的阿澜……”
提壶与青纥沏茶,徐长歌轻笑道:“纥叔且想,同样是出身皇室,阿澜手中可是沾过百姓的血?阿澜虽知前路,却也愿在如意宫中悉心学习医术,虽知世间虚妄,却亦愿生民于前,与帝君点灯祈福……”
“小姐的意思是?”
“那位或是受人所邀……亦或是为人所迫……”将手中茶递与青纥,徐长歌看眼愈来愈远的杏林,弯眉道,“罢了,纥叔且安心……此事长歌会妥善处置的!”
“好。”青纥接过茶,忽地手间一颤,“还有一事……”
“嗯?”
“川儿跳下去的地方……离藏经阁不远……”
藏经阁?
听到久违的地点,徐长歌微微愣神。
她竟是将君上带到了藏经阁么?
天……
堪堪跌落手中的杯盏,徐长歌扬声与马夫道:“回去!”
……
青纥一行折回藏经阁时,藏经阁的木门已然从外面锁上。
“长歌?”上面翻看门上的金锁,青纥望徐长歌的眼神多了几分不明。
“君上已经进去了!”一看到门扉上的金锁,徐长歌已是知晓了结果。前世她进去时,只有珲春在外面。
而待她寻回让流光逆转的秘术,珲春才告知她这藏经阁是禁地。
“那我们……”纥叔沉气用上毕生功力与金锁一击,金锁却纹丝不动。
“纥叔!”不愿眼前这位长者为她们这些小辈受累,徐长歌敛眉沉思片刻,与青纥道,“我们去边城!”
“那川儿……”
“君上自然不会有事。”出言压住青纥的不安,徐长歌带着青纥迅速登上了折回时的车辇。
……
当着徐长歌的车辇再次离开如意宫,青帝已然沿着藏经阁里的木梯往上走。
纵然她在外部时,只当藏经阁有三层。可眼前这没有尽头的悬梯由不得她止步。
堪堪往上走一阶,青帝扭头看看身后已然消失的台阶,瞬时背脊一凉。
待想过来此地之前,她已是在祈福阁内见过时间逆转,已是在沉香寺中见识过移海填山……
甚者,她还寻到了前世可望而不可即的……情爱?
青帝在旋转的木梯上静下心来。
长歌……徐长歌……
默念着所爱的名姓,青帝沉眉又往上迈了一阶。
咦?竟然是往后退了一阶?
这是?
回望一眼身后渐渐扩大的漆黑,青帝本能地提气快步向上。
“君上……”
“君上……”
“君上……”
青帝越逃越快,而身后的喊声却越来越高……
“君上……”
“长歌……”
青帝不敢止步,亦不敢回头。
身后的喊声已渐渐带上了哭腔,青帝眼前也顷刻涌上了雾气。
眼前的木阶依然没有尽头,追在身后的漆黑却染到了足下半边……
“长歌——”不断告诉自己徐长歌并未走在藏经阁,青帝一边回应身后的哭声,一边压着心头的不安。
当她可能再也走不出这里的念头出现,青帝呼吸一滞,眼前竟是多了一道旋转的木梯。
那个木梯与她的木梯一样,都虚浮在藏经阁里,都在绕着藏经阁转动……
它们的前路都是藏经阁的顶部,它们的后面都是无尽的深渊……
盯住对面那不断旋转的木梯,青帝一面咬唇压下眼前的雾气,一面提气往上!
她才刚刚与长歌成亲……她们才刚刚互通了心意……她不能葬身在此处!绝不能!
长歌还在外面等她!等她!
……
如是想着,青帝越跑越快。
当着她要登上最后一级木阶时,她猛地抬眉,却见另一架木阶上多了一个女子。
那人做了帝后装扮……
那人手中捧着国玺……
那人是……长歌?
“君上……君上……君上……青澜!!!!”
对面人涕泗横流的呼喊,渗满了绝望与不安……
“长歌——”堪堪盯住对面那个与她一般提气逃命的女子,青帝再也舍不得挪开眼。
眼看着对面人在转眼间跑丢了金簪、跑丢了绣鞋、跑到丢下了外袍,而被身后的漆黑追上……
“长歌——”冲着仰面跌落的人狂喊,青帝含泪带笑朝人影下落的方向追去……
第116章
黑与白,光与影。
当着青帝在虚空中,追上徐长歌的衣角,旋转的木梯顷刻化作了漂浮在半空的尘埃。
“长歌——”喊下眼前人的名字,青帝想要抓住徐长歌带手。
但那瞬间穿过的光影让青帝本能地停住了手。
“又见面了。”一个浑厚的声音盘旋在耳侧,青帝睁眼去寻,只见空中浮现了一块冒着绿光的玉石。
那块玉石在青帝的注视下不断膨胀……
当着那块玉石变作磨盘大小,青帝终是识出那块玉石是青朝的玉玺。
“想要吗?”玉玺似是有灵,凑到了青帝身侧,“得到了吾,你便是三国之主……”
“你是何人?”青帝盯着那块玉玺,无端想起了那本泛着金光的神书。
“吾?”被青帝的问题逗笑,玉玺旋转着变成正常玉玺的大小,“吾便是这个规则呀?”
“权利么?”
“这般说虽也没什么大错,但你还不够了解吾。”倾斜着凭一个尖旋转,玉玺得意道,“吾知道你的过往,亦知道你的将来。你是青国之主,一心安稳社稷,却被所爱残害。你不够狠,做不出横刀夺爱。而你的兄弟却如狼似虎,夺了你的江山……”
“青河不是失败了吗?”
“在吾眼中他并不曾失败……若是他失败了,那只有一个可能,他遇到了那个窥测到天机的女人……”
“你是说……长歌?”
“长歌?”玉玺停止了旋转,淡淡的金纹在其表面上时隐时现……
忽然,玉玺的声音变得愤怒:“是……便是那个女人……她……她……她竟然……啊……”
玉玺未说完话,已然裂成了两半。
青帝盯紧那裂开的玉玺,只见空中同时有两本册子在金线的缠绕中旋转。
《倾城逃妃不做后》?
《青帝传》?
敛眉望着那两本厚度相仿的书,青帝想伸手,却被一人抢了先。
“殿下好久不见!”左取《倾城》,右握《青帝》,方丈凌空而现,膝压宝莲。
“大师!”青帝急急地唤了声,却想不出下文。
“殿下……”方丈悬在空中,慈眉微展:“此地是我与徐小姐初遇之地……”
“她来此地……”
“想寻秘术助殿下起死回生。”
“那她寻到了吗?”
“殿下以为呢?”
方丈的问语让青帝沉眉。她能到了此处,自然是歌儿寻到的秘术……只是,歌儿的秘术是什么呢?
青帝微微蹙眉,宝莲上的方丈则宝相尽显。
“尔等之命数皆我所定定,尔等之缘法皆我所牵,尔等一颦一蹙皆出我手,尔等一死一灭皆随我心……”
“可大师不是奈何不得歌儿吗?”青帝记起了那日两人在沉香寺内的言语。
“不错。徐小姐是跳出缘法第一人。此间世,老衲缘法十分,冯小姐一人独占三分与老衲缘法最深。而殿下与青河各分其二,至于徐小姐之流,不会是老衲点墨之笔,算不得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