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来人都在笑,青帝也不恼。
静候着他们笑够了,青帝方才用上内力道:“诸位好汉劫富济贫原是替天行道,但若是伤及些无辜,却是不怎么好。今日小女赠蓝国储君与诸位,诸位何不绑了他,与蓝国国主做比大买卖!要知,诸位抢夺千家,或是还不如诸位手上那个储君好使!”
“此为蓝国储君?”悍匪倒是被雪中男子的身份震了震。
待想过别的山寨有不少兄弟葬身在蓝正丰手中,悍匪皱皱眉,甚至不耐地喊道:“来人!去把那姓蓝的斩了!”
“这……”徐长歌没料到眼前的变故。想着蓝国储君死于此处定是会招来祸端,徐长歌抿抿唇,却是没出声。
此事或是尽在君上掌握吧!
默默将视线投向马背上的鬃毛,徐长歌低眉不去管身旁事。
“且慢!”闻说悍匪要砍蓝正丰,青帝扬唇笑笑,眸中却多了几分讥讽,“好汉竟是这般小肚鸡肠之人,着实是本小姐看错了眼!告辞!”
利索地与为首的悍匪抱拳,青帝一拽缰绳,白马便飞速转了身。
“小姐且慢!”似是不明青帝如何要走,悍匪举刀赶到了青帝跟前,“小姐若是说不清楚方才的言语,那便只能请小姐去山寨上做客了!”
"有什么好说的?"青帝佯装气愤,“本小姐已与你说过那姓蓝的男子是储君,你却执意伤他!你伤他却也罢了,却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阁下这山寨固然多猛士,但猛士再多,又如何抵挡蓝朝的十万铁骑?若是不能抵挡,阁下又如何要在此时犯匹夫之勇,将诸位兄弟逼至绝境?”
“你是说……”悍匪挥手止住兄弟们的动作。
能当上盗匪的首领,自是对世事有一些了解。想过蓝国国主确是可能因储君之死,而荡平他们的山寨……
悍匪一时有些犯难。
“您的意思是?”有意听眼前这位小姐讲话,悍匪驱马朝青帝近了近。
“没旁的意思,只是希望您能网开一面。”
青帝眨眨眼,悍匪瞬时领会到了青帝的意图。
“放姓蓝的一马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小姐要我等拿储君去换赏金,小姐可是为我等想好了退路?若是招安却是不必说,我等既是能落草为寇,自然不想受人约束。若是只做个平头老百姓尚可,但若是为兵,我等却做不得!要知如我等人,虽打家劫舍,却也不是无根之人,官家将士,听来虽好,却也是命如稗草。”
“这些本小姐自然也是为诸位考虑过……”青帝含笑应声,眸中却是闪过了几分算计,“本小姐来前便知诸位早前皆是耕农,这山寨虽好,却是风霜刀剑,甚是衰人。而本小姐在边城西南百里外,有良田百亩,诸位若是不弃,却可在换的银钱后,到那处落户。”
“落户?”狐疑地望向青帝,悍匪一时却不敢信眼前人的言辞。
眼前人虽有惊人的气场,但终究还是个少女。
若是少女,如何能为他们这些犯事之人谋下户籍?
更何况,边城西南并未匪患。
并非那边贫瘠,相反,边城西南颇为富庶。
至于为何富庶,悍匪只听说那边有个江湖人闻声丧胆的组织,江湖人称“如意宫”。
悍匪从未听说过如意宫的恶行,但百姓中皆是流传着如意宫医毒双绝的传说。
“小姐如何能做如意宫的主?”皱着眉与青帝问话,悍匪拿刀的手抖了抖。
早前他在寨中收到信鸽时,便知晓这信鸽来的突然。
若是这信鸽是如意宫之物……
悍匪一时吓白了脸。
若是方才他没记错,那倒在地上的将士身上皆没有伤痕。
没有伤痕却倒在地上,那便只有中毒能解释眼前这番景象!
“你们……”悍匪驱马后撤,隐在一旁的秋风却如鬼影一般飞至了青帝跟前。
“见过少宫主!”俯身盛空了的瓷瓶与青帝,秋风那极俊的轻功,引得众盗匪纷纷拔刀。
“住手!”压住跟在身后的众弟兄,悍匪皱皱眉,却是低声道,“阁下可是如意宫少宫主?”
“如假包换!”肆意地俯身捞过秋风手中的瓷瓶,青帝跟着点足踩过马头。
当着青帝起步,马便朝着远处疾行。
当着青帝落足,却又恰好踏到了马的头部。
“阿澜……”环着青帝的腰身与其荡在半空,徐长歌望着漫天的雪花,只觉寒风都有些温柔。
“莫慌。”待着马儿从远处奔回到悍匪身前,青帝才点足落在一旁的松枝上。
见之前那弱不经风的少女竟能在松尖上静立,悍匪顷刻收回了手中的长刀。
与用毒之人对峙是不明智的。
特别是当用毒之人还出自如意宫的时候……
“少宫主!”学着秋风的称谓与青帝打招呼,悍匪朗声道,“户籍之事您当真能做主么?”
“你以为呢?”知晓足下众人对她并非十足的信任,青帝却是与不远处的珲春交换过眼色,丢与她一个瓷瓶,“且与阁下一个交代吧!”
挥手屏住自己的鼻息,青帝眨眨眼,却是将怀中人牢牢护住。
“少宫主!”见青帝竟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秋风抽抽嘴,却是应激的掩住了口鼻,。
秋风一动,如意宫宫众即跟着动。
数十人齐掩鼻,一旁围观的盗匪也跟着做。
眼瞧着眼前只有那位掌管山寨的悍匪没有动作,珲春唇角一勾,却是取药将其在手中化成了粉末。
一成粉,珲春起掌一吹,那纷纷扬扬的粉末即是朝着匪首那处去。
“少……宫……主……”顷刻被飘来的粉末阻住呼吸,匪首护住脖子,却是从马背上坠落。
眼看着匪首脸被憋成猪肝色,青帝起手又掏出了另一瓷瓶。
化粉,起手……
当真匪首的面色渐渐如常,围观的匪众皆是心惊肉跳。
“少宫主饶命……”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失了主心骨的匪众纷纷跪地求饶。
“阿澜……”没想到如意宫的药物竟是这般好用,徐长歌在斗篷中展眉,却是听到青帝凑在其耳畔道,“可是安心了?”
第98章
心安么?
徐长歌望着不远处的盗匪,心间却是一阵难言的感怀。
她想过千万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方式,却不曾想过威逼利诱。
“当真要将表兄当作筹码么?”
虽不介意在此处与蓝正丰有个了断,但徐长歌仍想知晓身后人真实的想法。
“让你不开心了?”未直接与徐长歌答话,青帝只是扬唇笑笑,低声与徐长歌道,“歌儿若是看过《远策》,便知今日的祸事是从何处引来的。雪村多盗匪不假,但又有多少盗匪是别国遣来的眼线?”
“阿澜的意思是?”
“不要出声。”揽着徐长歌从松枝上坠下,青帝带着徐长歌重新回到了马背上。
“少宫主!”秋风匆匆赶到青帝身前见礼,如意宫众随即跟着高呼“少宫主”。
见青帝被众人唤了“少宫主”,珲春双眉一沉,忽地扬起了笑意。
看来,今世无需她去接手那个烂摊子了。
而坐在马背上的徐长歌,则是惊诧青帝此世会这般快就成了如意宫的少宫主!
“阿澜……”迅速与青帝十指交缠,徐长歌喃喃道,“你可是为了……”
“如意宫原就是属于歌儿的东西。”
青帝与徐长歌了另一个答复。
她不喜说些过于甜腻的话。
她乐意接手如意宫,自然有歌儿的缘由在里面,但更多的,却是她那颗时刻悸动的心。
试问,当一个曾登上云端的女子,在跌落后遇到一个待她极好,却只能容她仰望的女子,除了重回云端,以百倍还之,她还能做旁的吗?
有季孙氏在,青都的储君之位自是她囊中之物。
而面对那暗处潜在的竞争者,她除开以更快的速度重新爬回旧时的位置,还有更好的方式吗?
没有。
前世她未选择长歌,自是看不上如意宫少宫主的位置。
只是今世不同往日,当她倾心长歌之后,这世上还有人会比她更合适守护长歌吗?
自然是没有的。这世上或是有人比她武技更精湛,或是有人身份比她更显赫,但这世上绝对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眼前人。
谁让眼前人曾经是她的帝后呢?
帝后……
弯眉想想前世在皇城中与长歌的匆匆会面,青帝凑到徐长歌的耳畔道:“今世不会让你再失望了。”
失望?
徐长歌闻声晃神,却是忽地记起前世听闻青帝死讯的场景。
虽然青帝死后,她曾为青帝哭过无数次。
但当青帝死讯传来时,她却没哭。
没哭的缘由一是冯长乐已死,若是青帝至死还不能释怀,那她们去黄泉路上,或是还可以说上一说。
二者,哀大莫过于死心。前世青帝一死,她只觉命运弄人,悲到极致,却是哭不出声。
“君上怎么会想起这个?”
徐长歌以为,但使她的君上无恙,她此生都与失望无缘。
“因为……”青帝沉了口气,却是与匪首道,“好汉可是愿意邀我等去寨中?”
“去寨里?”
匪首一愣,其兄弟们却是举着兵器敦促。
“大哥,答应她!”
“大哥,答应她呀!”
“嗨!”匪首从压实的雪堆上爬起,脸上飘过不自然的酡红,“既是少宫主有意,便跟着我等上寨吧!不知少宫主随行有多少人,我等也方便与诸位备下饭食!”
“秋风?”
青帝看了秋风一眼,秋风会意道:“回大当家,我们如意宫众多达万人,此处据我宫据点不远,少宫主出行,跟了千余人!”
“千余人?”匪首不信,却见眼前飞来一群信鸽。
“大当家莫忧!这是我宫特意为少宫主备下的信鸽!我们自行虽有千余人隐在暗处,但宫主忧心少主的安危,还与少宫主备下了不少信鸽!”秋风一边侧目望着伸指接住信鸽的青帝,一边与匪首解释道,“这些信鸽是我如意宫专用的信鸽,虽看着与寻常的信鸽无异,其羽却皆有毒……”
“有毒!”匪首大骇。
青帝则丢与匪首一个冷眼道:“好汉是大度人,自然不会在意千余人的饭食,只是这山寨虽好,却终究是小门小户!这样吧,本少主与你一些让步,你只需接待我等立在明处的便是!”
\"这……\"匪首有些犹豫,其身后却有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凑到匪首耳畔偷听了两句。
待凭着内力偷听到“绑走”、“赏钱”这些黑话,青帝一手护着长歌,一手打马自行往山寨去。
见青帝这般洒脱的自己走了,匪首也只得挥手命绑了蓝正丰及其下属的兄弟,将那些人抬回寨里。
……
寒风瑟瑟,上坡路原就极冷,更别说那些抬着官兵的盗匪。
这天风寨的盗匪出名,不外乎他们凶狠残忍。
但细论起来,却是饥寒交迫的日子居多。
而那些跟着储君的官兵,则是膘满流油,格外难搬。
青帝领头打马走在队伍之前,其后的匪众皆是气喘吁吁的跟在他们之后。
“少宫主!”匪首见状于心不忍,向青帝求救道,“少宫主,可是能命你的人与我等行个方便?”
“这……”青帝转头看了眼距自己百余步的匪首,冷哼道,“搬人是好汉的决定,本少主的如意宫只会毒人……”
“那……便是多谢少宫主了……”忍气折到弟兄之间帮他们搬人,未多时,匪首也变得双眼充血。
“阿澜……”瞬时懂得了青帝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徐长歌眸中露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嘘!”担心悍匪发现她们的异样,青帝猛抽马鞭,瞬时朝着天风寨奔去。
忙着抬人的众盗匪无暇盯住如意宫的少宫主。
待他们将蓝正丰一行搬到天风寨时,青帝已带着徐长歌在天风寨的哨楼上看来半天风景。
“他们都上来了……”徐长歌紧了紧青帝的衣袖。
“不怕!”胜券在握地揽着徐长歌坐上屋顶,青帝摊开五指道,“五、四、三……”
当着青帝数到“一”,躺在地上的众将士忽然睁开了眼。
“你们——”
眼看着自家储君被一群山匪绑成了粽子,众将士都眼眶发红。
“这是?”蓝正丰也在此时睁眼。
“那丫头呢?”哑着嗓子寻青帝的身影,蓝正丰记得他在闭眼前看到了青帝。
“徐小姐么?”知晓青帝的难缠,匪首也跟着仰头寻了一圈青帝。
“表妹也跟着上来了?”以为匪首口中的徐小姐是徐氏长歌,蓝正丰蹙紧了眉头,之前他想看那丫头的笑话,谁知竟是被那丫头看笑话了!
“该死!”低声咒骂过青帝,蓝正丰与匪首道,“解开我,有赏银!”
“多少?”匪首咽了口唾沫。虽然他方才在搬运蓝正丰时,也偷偷踹过其几脚,但人醒来时,却与睡着时完全不一样。
“你想要多少?”
“我……我……一……”匪首想说一千两,又觉得似乎有些多。毕竟边城富贵人家的开销也不过一年十两银子……
“一万两!”眼看着匪首要坏事,青帝带着徐长歌从哨楼顶上往下喊话。
“一万两?”蓝正丰望望楼顶上那两个甚有心计的小丫头,原本深邃的眼睛变得更为阴冷。
“表妹可是合同外人来诓我?”
“没……”青帝替徐长歌解释。
“有。”徐长歌皱眉应声。
知晓青帝是青国皇室之人,蓝正丰与屋顶上那两丫头多了几个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