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殡天时,你曾说若是再遇到长乐……”
珲春锁眉道:“我定不会放过那丫头!”
“那丫头已经跟着来了……”
徐长歌留珲春一个背影。
她与珲春,不单单是姐妹,亦是权属。
“阿姊为何不自己动手?莫不是想让……”
想过前世青帝与长乐的深情,珲春对徐长歌的动机存疑。
“不。我从未想过要借你的手去伤人……”徐长歌出声止住了珲春的遐思,“我只是想与你再说一次,莫要因为我们之间的恩怨,做出河蚌相争,渔翁得利之事。”
“嗯。”记起前世青帝中毒一事,珲春一边应声,一边追问道,“那丫头不是迷恋青河么?”
前世,那丫头若不是迷恋青河,也没有旁的事。
毕竟师兄至死也没有恼恨冯长乐的意思。
“那是前世之事。”徐长歌转身盯住珲春,“防住那丫头!”
“你是说?”珲春讶然。
“就是你想的那样。”徐长歌微微颔首。
她固然也不愿相信那祸害竟是在转世后就转了性,但那丫头确实在讨好君上!
第84章
见徐长歌道明了冯长乐对青帝有意,珲春皱紧眉头,与徐长歌做了一个投毒的手势。
“那今夜……”
“不急。”徐长歌按下珲春的手,淡淡道,“爹爹生前已是送了那丫头远嫁。”
“哦?”那丫头竟是要远嫁了么?
珲春对徐长歌为冯长乐准备的结局甚是满意。
不过……
思及此事的主谋已经与世长辞,珲春不禁唏嘘徐长歌的冷血。
“阿姊竟是没与爹爹施以援手……”
“那是爹爹自己的选择。”徐长歌轻轻一叹。她何尝未想过助自家爹爹一臂之力?
奈何爹爹不是她,她也不是爹爹。
即便她能告知爹爹一些事,爹爹也未必会依照她的想法行事。
“也对。”记起徐封疆有多么执拗,珲春也跟着笑了笑。
有些人天生是父女,如长歌与其爹爹。
有些人不过是偶遇的家人,如她与徐相。
“你是最懂他的。”认下眼前人无错,珲春慢步踏到徐长歌面前,直视眼前这个两世为人的女子,“只是,今世你还是要按着之前那样再去边关一次?”
“有何不可?”
既然前世能从边关得利,今世又如何不能去?
想想此时主事的人,徐长歌扬眉道:“毕竟此时做主的还是姑祖母,不是么?”
“这就是你改药方的原因?”珲春想起了另外一事。
“哦,你怎知我改了药方?”
“师尊虽薄情,却不至于害我。这偌大的桃花阵,师尊即便再心大,也会提前防备……如今我竟是能在幻境中,那必是你暗中改了配方。”
“不错。”徐长歌喜欢聪明人。
“这也得多谢你交与我如意宫的药典。”点明药方的来历,徐长歌与珲春开诚布公道,“若是没了你如意宫的药典,也阵中的毒也对你们无碍。”
“莫要太信药典。”忧心眼前人会跌在药典上,珲春喃喃道,“如是太后也看过药典……”
“那也无妨。”徐长歌握住珲春的手,止住其乱想,“毕竟我们要的只是她的愧疚之心。”
“也是……不过……”珲春渐渐回过了味。
想过杀人不过诛心,珲春戏谑道:“阿姊真是好狠的心。”
“是吗?”自认不是善类,徐长歌倒是喜欢珲春这种直白的性子。
“君上殡天之后,你我不是也流连于这桃花阵么?”徐长歌慢步向前,心中想的却是前世那一幕又一幕的迷梦。
桃花阵并非大阵。但其妙处却是能让人见心诚意。
故而,前世她却是在这阵中做了不少大梦。
轻浅些,不过是金风玉露一相逢。
旖旎处,便是春风拂槛露华浓。
更遑论欢笙歌曼舞,怡红偎翠,不过是与那人云雨巫山中的沧海一粟。
“那些日子当真是不错!”回味着那人在幻境中的深情,徐长歌弯眉道,“若是无此阵,阿姊我也着实难想自己会是何等模样。”
“是呀!”被徐长歌勾起旧事,珲春也跟着笑道,“庄周晓梦,晓梦幻生。若是所念只能于梦里相见,那又如何不能耽于这阵中?”
徐长歌接言道:“便是如此,姑祖母才只愿饮桃花茶,却不愿见桃花林。所谓睹物思人,念到极致,也只敢睹物,如何敢睹人?”
“阿姊说的是。”珲春跟在徐长歌身后,“阿姊此番能醒多久?”
“救过你便睡去了。”徐长歌止步与珲春一笑。
便是这一笑,珲春又觉得二人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隔阂。
“哦?”不信眼前人会这般大胆,珲春不怀好意地嬉笑道,“阿姊却是不怕我将师兄拐走了?”
“你且记得照看好君上便是了。”
徐长歌淡淡应声,眼中的笑意却是怎么都藏不住。
“啰嗦。”知晓徐长歌心里记挂着青帝,珲春冷笑一声,郑重道,“阿姊且放心,你醒来前,师兄定会好好的。”
醒来前么?
知晓珲春在挑衅,徐长歌冷哼一声,笑骂道:“真没良心!也不知是谁救了白眼狼!君上是徐家的没错,但你不许染指!”
“倒是霸道!”有意与徐长歌置气,珲春勾唇将视线投向远处。
“不是与你说笑。”
徐长歌跟着望向远处。
见徐长歌认了真,珲春抬袖指了指远处的人影,嬉笑道:“你且看那处是谁?”
“难不成是君上?”
“是师兄。”
“那便交与你了!”
“哦?”稀奇身边人竟是不愿见青帝,珲春有意偏头去望眼前人道,“何不过去看看?”
“长月?”眼前人轻唤了珲春一声。
“长月?”珲春被眼前人的称呼惊得眉头紧皱,“可还记事?”
“长月……”未顾及到珲春的变化,徐长歌拉住珲春的衣袖,哭丧着脸道,“爹爹他……”
隐约猜到了自家阿姊又开始扮可怜,珲春不耐烦道:“好了好了。爹爹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那你?”徐长歌低头望望珲春,欲言又止。
珲春是跟在阿澜身边的。
珲春到了徐府,那阿澜是不是也到了徐府呢?
珲春说知道了爹爹的死讯,阿澜是不是也知晓了?
……
她只记得自己是从宫中回来的,走时未支会阿澜。
阿澜可是生气了?
……
强压下心中的烦躁,徐长歌又唤了珲春一声:“长月?”
“师尊也回来了。”专注地凝望着越来越近的青帝,珲春敷衍道,“阿姊莫要担心。”
“那阿澜呢?”没往远处瞧,徐长歌并未发现记挂的人便在眼前。
“那边!”
珲春示意徐长歌往前看。
“阿澜!”
见青帝就在不远处,徐长歌欢喜地跑向了青帝那边。
“阿姊!”
没料到自家阿姊封去记忆后,竟是眼前这么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珲春忙跟着徐长歌往青帝那边跑。
……
“嗯?”依稀听到了徐长歌的声音,青帝止步看向远处。
待看清远处有两个影子朝自己这边靠,青帝下意识将奔向自己怀中的小丫头护在怀里。
“师兄?”见青帝竟是接住了长歌,珲春守礼地站在三步之外,与青帝轻轻一笑。
“师妹?”瞧出了珲春的不同,青帝一时愣了愣。
“师兄……”知晓青帝是认出了自己,珲春开怀道,“我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师尊他……”
青帝有些头疼。
她相熟的师妹能回来固然是好事,但对上熟悉的师妹,她又不知该如何与其解释自己将青纥毒晕一事。
“纥叔怎么了?”听出青帝的为难,徐长歌从青帝怀里起身,偏头去望青帝。
“他累了,需要休息一会儿。”
青帝对怀中人格外有耐心。
温笑着牵住徐长歌的手,青帝将关怀都倾注了徐长歌身上。
“阿澜怎会到桃林里来?”徐长歌眨眨眼,却是用余光偷瞧着珲春。
她不喜欢珲春看阿澜的眼神!
特别不喜欢!
虽然那眼神里端端只有善意的欣赏,但徐长歌确信,自己瞧阿澜时,也是那样!
“看师妹做什么?”隐约嗅到了徐长歌的小心思,青帝不动声色地瞥珲春一眼,低笑着与徐长歌道,“想你府上的桃花了。”
“那纥叔是怎么回事?”徐长歌瞪了珲春一眼。
温笑着挡住徐长歌的视线,青帝弯眉道,“本殿也不知道。”
“是吗?”徐长歌知趣的跟着青帝走,不再追问青纥。
青纥既是如意宫宫主,自然不会轻易出事。
但珲春……
“那阿澜待会可是要好好尝尝我们府里厨子的手艺。”有意将珲春挡在身后,徐长歌握紧了青帝的手。
珲春见状,随即冷哼道:“阿姊可是忘了爹爹?”
她原本不打算与眼前这个小丫头计较。
但若是其做得太过,那她也不会当真顺了其的意,将师兄拱手让人。
“诶!”徐长歌闻声顷刻垮下了脸,“我竟是当真忘了……”
“莫要多想。”知晓眼前这丫头不过是个小姑娘,青帝与徐长歌细细叮嘱道:“我与珲春有事要出府,你且乖乖的与绮罗待在府中。”
“本小姐和你们一起去!”
“这……”想过眼前人刚传功与她,青帝点点徐长歌的眉心道,“你身子弱,还是在府中等着吧!”
“那好。”徐长歌重重地与青帝点头,“阿澜你可要和长月妹妹早些回来!”
“好!”珲春率先应声。
徐长歌则煞有介事地补充道:“妹妹你跟紧阿澜!”
“知道了。”珲春轻轻皱眉。
早前不记旧事她尚觉长歌可靠。如今知了旧事,她便觉得眼前人聒噪。
真不知师兄看上了她什么?
不耐烦地扫徐长歌一眼,珲春与青帝道:“师兄可是要走了?”
“好。”应声与徐长歌作别,青帝与珲春一同点足出了桃花阵。
……
目送着青帝凌空而去,徐长歌扬唇笑笑,却是褪去了一身懵懂。
珲春既是醒了,她如何能安心睡去?
“绮罗!”想着那二人许是已经出了府,徐长歌抚掌唤出暗处人,低声吩咐道,“照看好川殿下。”
“是。”知道眼前这位主子才是她跟了多年的主子,绮罗一面伏地领命道,一面奏与了其青纥之事。
“这般么?”闻说青纥竟是与绮罗拔了剑,徐长歌低眉片刻,轻叹道,“纥叔本无坏心,不过是迂腐了些……罢了……便让纥叔多睡些日子吧。”
第85章
青帝与珲春跃出徐府后,便径直去城墙下。
青都地界虽大,流民却大多聚集在一处。
见青帝选对了路子,珲春也就如前世般跟在青帝身后,一言不发。
待到二人行至流民附近,珲春才挡着青帝,一人去与流民进行了诊断。
“如何?”乐意承珲春的情,青帝跟在珲春身侧,看着其诊过了七八个流民。
“不知。”珲春轻轻与青帝摇头,青帝即从怀里掏出了几枚大钱排与了就诊的流民。
当然,说流民也不准确。
青帝前世曾于行伍中领军,自是看得出这些流民都是士卒假扮的。
挑一个木讷的搭话,青帝望了望仍在就诊的珲春,随意道:“老哥以前在军中跟着什么人?”
惊诧青帝看出了自己的来路,蓬头垢面的男子讪讪道:“跟得是刘将军……”
“既是跟着刘将军,您又怎会到这青都来?”
“他死了。”男子没有啰嗦,孤寂地用着死鱼般的眼睛望着青帝,百无聊赖道,“小公子倒是有闲心,愿意带着府中的丫头出来义诊……可小公子可知,这身子有病可治,心上有病难医……”
“老哥倒不是寻常人。”蹲地与男子低语,青帝亮出青澜的腰牌道,“是何人命你们来的?”
“便是与你一样的人。”男子咧嘴与青帝一笑,便翻身窝到了墙角内。
“你们打算做什么?”
青帝暗暗跟男子往墙内去,却见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
“小公子是头一个来与我等看病的。我等贫苦出身,从军也不过是为了混口吃食。您说的大义我等懂不了,但我等也不愿做些害人的事……这种瓷瓶我等有不少,说的是要我等在徐相灵柩入城后,投到青都市坊的水井中……这瓷瓶里的药丸,吃着也没什么大碍,不过是腹泻几天……您若是有心,或是可以看看。”
“多谢。”伸手接过男子的瓷瓶,青帝抬袖要给钱,男子却摆手拒绝。
知晓今日之行以达成了目的,青帝随即唤珲春回徐府。
二人回徐府时,青纥还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