唏嘘过自己上次登基几乎全靠徐府的支持,青帝有种受骗的感觉。长书上一世可没与她说过长歌有私军。
“这是徐府的私事,伯父不必与我说得那么细致。”念及已经摸透了长歌的底牌,青帝寻出个话头接话,“说到此处已是足够了。”
“可这与皇女你有关……”徐封疆笑着捋捋长须,说出一句令青帝云里雾里的话。
“嗯?”青帝愣神。
徐封疆道:“此处有人要见你。待见完后,臣会与您细言……”
说话间,徐封疆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
而那人正是之前在宫中救过青帝的如意宫宫主青纥。
第27章
青纥怎会在此处?
青帝有些拘谨地将双手合在膝上。虽然当下她与青纥还不是师徒,但青帝仍在心底对眼前人有几分敬重。
“澜皇女可还记得我?”见眼前这个小丫头规规矩矩地坐在案前,青纥对守礼的青帝更加满意。
“大恩不敢忘。”怀着几分恭敬与青纥应声,青帝从脖子上勾出上次夜里青纥交与她的扳指,取下放置在桌案上,“物归原主。”
“哦?”青纥没有直接给青帝答复,旁坐的徐封疆则定定地瞧了青帝半晌。
待确定过青帝的言语并不作假,青纥与身旁的徐封疆相视一笑。
“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如意宫宫主的随身之物。”青纥一边将那枚伴了自己几十年的扳指握到手中把玩,一边饶有深意地望着青帝,诱拐道,“皇女久居深宫,或是看不上这小物件。当然,这样雕工的扳指在宫里确实算不得什么稀罕玩意儿。但在下今日想说的是,这天下不只深宫,天下很大。若是你带着这枚扳指出到外面,便是要什么有什么,不比皇室争的玉玺差……”
青纥的声音越来越低,青帝唇边却起了笑意。不知今世青纥为何会在此时和她透露如意宫宫主的实力,但青帝清楚另外一件事——青纥所言的好处都是镜花水月。虽然青纥勾勒的景象听上去极美,但那些都不是单靠一个扳指能实现的。
如果偌大的如意宫只靠一个扳指便能驱使,那这世间豪客定是会这枚扳指争得头破血流,如何能轮到她捡漏?
“可那终究是阁下的东西不是吗?”青帝唇边勾起淡淡的笑意。
“可在下早前已将此物赠与了皇女。”青纥单指“哒哒”地叩着桌案,身子微微向青帝方向前倾,“在下请澜皇女认真想想,您还想回宫中去过之前的那种日子吗?”
“嗯?”青帝敛住笑意迎上青纥的视线,不急不缓道,“不知不回宫的代价是什么?”
青纥跟着正色道:“拜我为师,跟我回如意宫。”
“然后?”青帝追问。
“做如意宫主。”青纥没有废话。
“悬壶济世吗?”青帝眨眨眼,依着世人对如意宫的认知,堵了青纥一下。青帝记得清楚,上一世,青纥收徒时曾问过她学成后的打算,她与青纥答的是成为良医,悬壶济世。
听青帝道了“悬壶济世”,青纥面色微变。虽然如意宫确实是以医术闻诸于世,但如意宫甚少用医术救人。
“你想悬壶济世?”青纥出声。
“是。”青帝点点头。虽然她今世没有悬壶济世的打算,但上一世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嗯?”
青纥顿顿手,停下了叩桌案的动作。这这丫头怎会有悬壶济世的想法呢?
想着深宫里,眼前这丫头连救济身边的嬷嬷都不肯,青纥起身再次拉进自己与青帝的距离。
“护住长歌。”
青纥说得无比郑重,青帝心神有些不稳。
什么叫护住长歌?
用眼神质问眼前的如意宫宫主,青帝觉得自己上一世活的有点像笑话。
是。她上一世确实不是如意宫宫主。但她有无数次机会成为如意宫宫主。只是,在无数次机会里,她从来没有听眼前人提过长歌。
青纥今日怎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呢?
青帝为青纥提出的要求震惊不已。
如果说成为如意宫宫主要做到的事是护住长歌,那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如意宫存在的意义就是护住长歌?
只是,如果说如意宫宫主的意义是护住长歌,那为什么上一世自己和长歌基本没有交集?
想着前一世在如意宫中的种种,青帝身形有些不稳。前世,她只当与青纥的相遇是一个传奇的巧合。
但如果世上没有巧合……
青帝止住自己的纷飞的思绪,带着几分嘲讽道:“如意宫主选的这般随意吗?”
“这是长歌的选择。”青纥以为眼前这个丫头在为自己的命运不平,眉间也多了几分嘲讽,“世人皆以为皇族子弟尊贵,但在下以为,生在皇家,原就是祸事,若再矜持身份,或是死于非命也未可知。”
“是。皇族身份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想想眼前人算是自己的皇叔,青帝冷笑一声,强行将话头拉回来,“听阁下的意思这么说还有其他人选?”
“有!”青纥有心教训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怒气冲冲道,“皇女若是有兴致可随本宫主一观!”
“好。”青帝含笑应下。
她前一世并没有提前见到另一个人选,但她知道青纥口中的人选正是自己的师妹,也就是后来的如意宫宫主珲春。
前一世,青帝到死都不曾知晓师妹的来历,这一世,青帝不想错过。
“那就走吧。”出声吩咐车马,青纥有信心治住眼前这个丫头。
而想着马上就要揭开一些前世不知的旧事,青帝也兴致颇高。
“好。”青帝应声起身。
当着青帝应下青纥,书斋上传来一个急急的女声。
“纥叔叔,长歌也想去……”
绣花鞋敲击木梯的声音在三人耳畔回响,那节奏感极强的声音提醒着楼下人,下楼者步子换得极快。
楼下的三人都没应声。徐封疆与青纥没想好答复,青帝则是在等二人做决断。
同时,楼下三个人也都为长歌担忧。长歌性急,从书斋顶层下来有一百多级木阶,又高又陡……
“踏、踏、踏、踏……”
在越发急促的下楼声里,青帝最先沉不住气。
“慢点……”
青帝带着几分担忧的嘱咐声引得徐封疆与青纥相互使了个眼色。
而盯着楼梯口的青帝则是专注地跟着回声推算长歌跑下来还有几步。
十步、九步、八步……
眼看着青澜的绣花鞋面出现木阶上,青帝松了一口气。
接着,青帝听到了一个欣喜的声音。
“青澜——”
扶着木阶旁的扶手快跑,徐长歌欢欢喜喜地扑到青帝的怀里。
见自家女儿这么喜欢澜皇女,徐封疆笑出声。
听到徐封疆在笑,徐长歌从青帝怀里抬头嗔怒道:“爹爹!”
“爹爹在。”竭力压下笑意,徐封疆侧身与青纥道,“看看也好。”
“徐相……”青纥想想即将去的地方,言语里透露出不赞同。
徐封疆倒觉得青纥要去的地方无伤大雅。
“她们也是有一段时间没见面,去见见也好。”
抚须给青纥吃下一颗定心丸,徐封疆看看已然和皇女闹作一团的女儿,眼中的笑意更深。
但愿澜皇女能将他今日的话放到心上!
……
想着还有些正事没处置,徐封疆并没有和青帝三人同行。
坐着徐府的马车出府,青帝发现这次的马车较平日里低调很多。
珲春到底在哪里呢?从车帘里瞧周遭越来越繁华的街景,青帝隐隐有不良的预感。
而车上的徐长歌则拽着青帝的袖口不放手。抬着手指头指着沿街的店铺,徐长歌碎碎念道:“青澜,那家迎宾酒楼是我的,那家茶馆也是我的,那家绸缎庄也是我,还有那家,那家……”
“长歌……”瞧不惯眼高于顶的徐府大小姐没骨头一样赖在青帝旁边,青纥出声制止道,“这就是赵夫子教与你的规矩?”
“嗯?”徐长歌一边将青帝的衣袖抓得更紧,一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望着青纥,“赵夫子说,遇事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纥叔叔觉得有错?”
“赵夫子说的是这种事?”青纥抬手指了指沿街的店铺,心里起了邪火。
“当然……不是。”徐长歌偷偷瞧了一眼青帝,见青帝也在看她,随即小声补充道,“但歌儿觉得青澜姐姐该是想听的……”
“不,我不想。”青帝放下帘幕斜靠在软枕上,唇间的笑意却是怎么都遮不住。
“啊?”徐长歌见青纥的脸色变得铁青,随即伸手掀开另一侧的车帘,开脱道,“纥叔叔,歌儿方才都是骗青澜的!那边的店铺才不是歌儿的!徐家家大业大,歌儿怎么会有那么多不挣钱的店子!青澜,你快看,这边的玉器铺,石器铺,兵器铺才是歌儿的……”
“你——咳咳咳……”青纥被气到连声咳嗽,徐长歌则在暗处冲青帝吐了吐舌头。
待青帝伸手帮着青纥顺气,徐长歌才凑到青纥旁边坐好,一本正经道:“纥叔,爹爹说做人要宽厚,青澜姐姐日后也是你的子弟,你那么防她做什么?再说,歌儿手下都是干净的铺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歌儿……”青纥还想说,手中却被徐长歌递了一杯茶。
“歌儿知道纥叔是为了歌儿好。财不外露的道理徐家人都知道。只是……”徐长歌一边拉青帝在自己旁边坐好,一边冷脸道,“这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纥叔也该知道。”
“咳咳咳……”没料到前世不苟言笑的师尊竟是被徐长歌教训这种地步,青帝连声咳嗽。
自觉在未来的弟子面前失了面子,青纥接茶的手僵了僵。绷着脸将手中茶送到口中,青纥想说下不为例,却被口中的茶水苦到神色龟裂。
这杯茶里定是放了黄连……
第28章
瞧着青纥面色不对,徐长歌知道心思缜密的纥叔在自己这条阴沟里翻船了。
嬉笑着将车辇上的小柜打开,徐长歌将柜里的药材像摆月饼盒那样摊开给青帝看,口中还不停的重复道:“纥叔火气太大了,当真该消消火……”
“长歌……”青帝见徐长歌竟是从桌案下的小柜里翻出了药材,便知道长歌不是第一次盛这辆马车。好奇地打量着徐长歌从小柜里倒腾出来的几个瓷瓶,青帝猜测那定是青纥极为爱惜的药物。
“这些都是什么?”青帝抬手指了指最大的一个瓷瓶,唇角微勾。
“不知。”徐长歌一边摇头,一边将青帝指过的瓷瓶握到手中。娴熟的捏住瓶口的布帛起开瓶塞,徐长歌望了望青帝,又望了望青纥。
待发现两人都在瞧自己,而青纥还在生闷气后,徐长歌晃晃手中的瓷瓶,轻快道:“纥叔,快说说,这瓶里是什么?”
“不知。”青纥饮尽杯中的苦茶后,提起茶壶填满了桌案上空着的两只茶杯。
瞧着带香的清茶顺着壶口淌入茶杯,青帝与徐长歌的脸色都变了变。
“先喝了这杯茶再说。”
青纥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和小辈一般见识。
“嗯。”知道眼前这杯茶是青纥小心眼,青帝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拿。
“纥叔?”堪堪拉住青帝伸出去的手腕,徐长歌冲青纥笑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当真要喝了才说?”
“不然?”青纥定定地望着徐长歌攥住青帝的手,心中暗叹,长歌这丫头将青澜护得真紧!
“歌儿以为还有更好的选择!”神闲气定地将青帝的手拉回来,徐长歌将捏药瓶的手抬高,“纥叔,歌儿劝您还是早些说,不然这瓶里的药若是泡了茶,岂不是可惜?”
“你倒是出息了!”预感徐长歌会在前面给自己挖了坑,青纥应激地拍了一下桌案,厉声道,“歌儿你且把瓷瓶放下!”
“是正着放下,还是倒着放下?”徐长歌调皮地冲青纥眨眨眼,扭头问青帝道,“青澜,你说我们把这瓶药用来给纥叔泡茶好不好?”
“你敢!”担心青帝与徐长歌一般不知轻重,青纥慌乱道,“澜儿,你莫要跟着徐小姐胡闹!”
听青纥喊了一声“澜儿”,青帝一阵恍惚。
前一世青纥便是这么唤她的。
“澜儿?”见青帝竟然为了青纥的一个称呼出神,徐长歌酸溜溜道,“纥叔,谁许你这么唤青澜的……”
“歌儿你……”没料到自己看着长大的丫头竟是为了一个称呼和自己计较,青纥有些头疼。
看一眼一直没吭声的青帝,青纥求援道:“澜丫头,还不快帮为师将她手中的瓷瓶夺下来?”
“噗……”被青纥一唤,青帝笑出声。
师尊遇到长歌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长歌明明是个很乖的小丫头呀!
“拿来……”青帝含笑冲长歌伸出手掌。
“哦。”徐长歌一边应声,一边乖乖地将瓷瓶放到青帝的掌中。
三寸高的瓷瓶带着徐长歌的体温落到青帝掌中,青帝望望瓷瓶上的青花不知如何反应。
这讨要似乎太过于顺利了?
青帝不解地望向徐长歌,却见徐长歌浑身都写着两个字“乖巧”。
见徐长歌这般顺从,旁观的青纥也跟着愣了愣。
长歌这丫头何时这般听话了?
惊诧地望了望坐在青帝身旁的长歌,青纥轻咳一声,讪讪道:“你这丫头呀……”“纥叔,您别得意的太早。”徐长歌嬉笑着再次从桌案上挑一个瓷瓶,得意道,“您的宝贝还多着呢!”
“你这丫头!”青纥扶额。
“歌儿……”盯着徐长歌手中瓷器上的花纹,青帝解围道,“你手中是个空瓶……”
“啊?”徐长歌皱眉,青纥则喜笑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