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祸开始往男青年的身上丢防御法阵，为墨承减轻压力。神尊在这种仪器下自保没有问题，主要是这个倒霉的青年……

青年平日里便研究这些技术，敌方压根不用下令诱他制作。今天也只是给了暗示，连明确沟通都没有。这让狐狸没办法准确读取指令信息，所以他们也是在半小时前，才确认这青年身上的异常。

“唉！派森说得对，我们当初就应该直接救人算了，搞到现在也被动。”

墨承却不同意：“即便当时救了人，也不能保证被害者的安全。如今虽然被动，但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对方的这次计划，是失败了。”

狐狸挠挠头：“倒是……我有点慌神。和子书待久了，想的总是没保护好人类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神尊同学微微抿嘴，他理解狐狸的意思。

墨承半跪在瞿嘉宁身边，抬手擦掉他脸颊边的一滴汗水。少年已经完全沉浸在眼前的电子游戏中，黑色的屏幕上有一个白色的光点，正在他的操作下左右移动着。

“嗯嗯……”

瞿嘉宁自言自语，手下的操作始终未停，肩背也因紧张而完全绷直。

“只要能找到时机进这个门……对……”

这时，时间已跑入一分钟。

墨承和狐狸不再说话，不敢给瞿嘉宁任何干扰，只是在暗中准备着——准备在危急时刻将少年与炸弹分开，前往各自的安全区。

……四十秒……

“啧……这儿怎么还有障碍……”

……三十五秒……

“这家伙醒了我非揍他一顿不可……”

……三十秒……

墨承准时夺走瞿嘉宁手里的仪器，却被少年一脚勾住腿：“慢着、慢着！”

少年拦住男人，立即顺着对方的腿往上爬，半挂在他身上，试着再操作仪器。

“我的小祖宗，你可赶紧和我走吧！”

九祸伸手去撕瞿嘉宁，后者却坚定地握着仪器：“马上就好！”

墨承本该甩下他立刻上天的，但却鬼使神差地停下动作，甚至在狐狸上手抢夺瞿嘉宁时将对方推开。

“你们俩这是干嘛？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二十秒……

“再不走真要见烟花了！”

时间在一秒秒逝去，狐狸急得满头是汗，他嗷呜一声化作原形，做好被烧掉一层皮的准备。

墨承双手摁在瞿嘉宁的肩上，他的呼吸已经停止，但手却稳定而有力，仿佛自己的力量能通过双手传递给少年。

“已经进十秒了！你们到底在等什么？！”

就在九尾狐忍不住大喊时，瞿嘉宁却拿着仪器如猴般蹿到墨承的背上，激动地宣布：“我通关啦！”

第172章苏醒

“通关啦！”

九尾狐凑近一看，那仪器上的倒计时果然停在十秒，电子屏上也有一行描述恭喜内容的文字，而早先瞿嘉宁操纵的小白点正在屏幕中央欢快地跳动着。

“这……这是拆成了？”

“对、对、对！”

少年异常兴奋，控制不住躁动的双腿，划水似的不停扑腾，墨承无奈地用手将那两条东西摁住。

“可惜我们卡的是十秒，根据大片定律，我应该在最后一秒的时候再通关！”

危机解除，瞿嘉宁激动得手舞足蹈，并在通信器里与同样紧张的凌光阁守军汇报情况。待他说完，九尾狐不满地用尾巴将墨承和瞿嘉宁缠在一起。

“你这混小子，你还想卡一秒，你当我们神兽不会被吓到吗？用得着整这么刺激的一出吗？！要不是墨承在这儿，我肯定揍你一顿！”

瞿嘉宁抓着脖颈处的白毛：“九祸前辈我错了，我错了！您快把毛毛弄开，戳鼻孔里了！”

墨承比少年还要惨些，他已完全看不见脸，彻底被淹没在九祸的白毛之中。羽。希。椟。佳。

“不弄开，就这么回去！你俩好好躺着，我给你们当坐骑！”

九祸又卷起仍然昏迷的男青年，将他一起带回凌光阁。

凌光阁迅速安排人手把青年送到军医院取出控制装置，而夫夫俩和九祸，则回到洛子书的办公室内处理善后工作。

之前先一步离开的彩桑与艾丽也在此处。艾丽仍晕着，还是一团毛球状，正被彩桑抱在怀里。

彩桑见到瞿嘉宁，立即站起来：“你们没事吧？”

“千钧一发！但皆大欢喜！”

“那就好……”

彩桑叹了一口气，重新坐下，眉眼之间似有愁云笼罩。少年注意到了彩桑的微妙情绪，但没有当场点破。

当天除去这个青年，陈朱煜也有异动。敌人得知残卷的存在后，便一直想用陈朱煜试探残卷的所在地。洛子书始终以残卷被破坏，尚未修复为由搪塞。而最近，陈学者越来越按耐不住了。

他找理由去过博物馆的文物修复部，问了一些拐弯抹角的问题。并以时局危机为由，和自己那身处高位的亲戚提过进展停滞，想要接手所有破解工作的想法。

“我们决定借这个机会……看看敌人到底想干什么。”

洛子书将计划表打开，投影在空中，有一张被分割成三片的残卷照片很是醒目。

“我们会把残卷交给陈朱煜，但是，这只是残卷的残卷。我早就对他说过残卷有一部分仍在修复中，而这些缺失部分，便会体现在这里。原件我们已经完整保存记录了，除去我留下的部分，剩余的这些是拼凑不出完整信息的……但以敌人与岷山文化的密切关系，他肯定能认出这部分到底是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九祸仍是心有余悸的模样，他躺在椅子上揉着自己的胸口：“这么说，是必须要启动反监视的时候了？”

“对。让陈朱煜接手破解组，并通过他，启动九祸埋在学者体内的咒术，看能从对方那里获得多少信息。”

瞿嘉宁将右拳往左掌一搭：“九祸前辈若是启动这个咒术，就有很大几率被对方发现，到时候陈朱煜肯定就没用了，而那些被黑水附体的棋子……也意味着会被弃用？”

洛子书点头：“所以这办法我们只能用一次。虽会暴露我们对黑水的掌控，但此刻我们也需要用这个信息，来转移敌人的视线。否则过不久我们前往南洲遗迹的计划，可能会受阻。毕竟那是在对方的地盘上活动，若他的视线不在别处，我们很可能会暴露的。”

彩桑坐在角落里，听着他们商议这一切，抚摸手里的艾丽，眼中朱色翻涌。

她抱着艾丽，长吸一口气后缓缓站起，咳嗽两声打断了众人的会议。

“彩桑，你怎么了？”

“……”彩桑扫视在场的诸位，最终把视线落在瞿嘉宁身上，“对不起，我对你们说谎了……”

除去瞿嘉宁，所有人都很诧异。

果然……她记得……

少年微笑道：“我理解你为什么会那样做，神兽也不禁得住吓。”

九祸听了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怎么感觉你在笑我……？”

彩桑揉了揉眼睛，苦笑道：“我本以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能彻底逃离那段过往。即便未来再遇到他们……也可以置身事外。”

兔子把手里的艾丽轻轻放在桌上，走到众人面前：“但黑水的出现，再度唤醒了我体内最深处的记忆，我无法再装作一无所知。而看到你们为他人舍身……我也明白自己错了……这世间本是一体，何来世外之说？没有人能独善其身……当初我做了错误的选择，以为不再做选择便不会犯错。但嘉宁说得对，不选择也是一种选择，真正的改变，只能转变方向，而非停滞不前……我必须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

彩桑脚下的流云升起，她再度化作天女形象。少女郑重地冲众人行礼，那是央国旧时最隆重的礼节，是古人用于敬拜天地之礼。

彩桑拜完第一次：“这是谢你们拼尽全力救我。”

彩桑拜完第二次：“这是谢你们将选择权交给我。”

彩桑拜完第三次：“这是谢你们真心待我，明知我有所隐瞒，却仍信我敬我。”

三礼结束，兔子站直身体：“我会将我所记的一切，全部告诉你们。但如今的我可能还无法面对那两人，若他日|你们与其正面交锋，请……原谅我的怯懦……”

瞿嘉宁上前扶住彩桑，抬手调整了那朵戴在她发间，已经有些疲态的小花。

少年什么也没说，但彩桑却露出了笑容。

正是瞿嘉宁的信任，让彩桑无法辜负。

兔子开始回忆她疯癫后所看到的事，那苦痛的记忆使她止不住颤抖，但少女还是坚强地将她所感知到的一切，尽数相告。

在她封闭自己陷入癫狂后，千凛提出用“衡济”之法对她，他的兄长本是不屑的，但千凛称这千秋院破败可惜，而早先为了推动岷山咒术而死去的那些神兽也不应浪费，不如用衡济之法保全千秋院，也给那些神兽找个归处。

于是他的兄长便开始布阵施法，彩桑被关在地下室中，亲眼看对方把一具具神兽的尸体封入墙内，并将那些神兽与自己灵血相连。灵力从她体内时刻出入的感觉，就像有两种力量撕扯着自己，她越来越疯，到最后，甚至连自己是何物也弄不清了。

阵术完成后，她便被放出地下室。千秋院变成她的牢笼，只要她仍是这里的灵力宿体，她便永远也出不去，日日夜夜都要感受被扯裂的痛苦。

而在千凛与他的兄长离去前，千凛曾对着疯疯癫癫的她，说了这样一段话：

“你怎么与人类一样傻？就像那都城的三王子，我给过机会让他走，他却依然想逞英雄。你也是，我不过被困在此处，你便想尽全力救我。你可想过，我真的需要救吗？你可想过，你要从谁的手里救我呢？”

彩桑说到此处，已满眼是泪，黄爷心疼地把少女抱在怀里，像哄孩子那般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兔子擦掉泪水，有些艰难地继续说道：“这句话我永远也不会忘，即便当时我连自己是谁也搞不清楚……他说完这句，便与他的兄长一起离开了千秋院。他的兄长并没有控制他，我能肯定，他当时必是自愿的……”

第173章兄弟

“他当时必是自愿的……”

彩桑的话为早先众人的猜想提供了有力证明，原本以受害者姿态现身的“千凛”显然也是另一个加害者。

“那他和自己兄长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小墨龙说过，那家伙对这个千凛的感情里有强烈的爱，也有强烈的恨意，而他把对方关在千秋院，确是不争的事实。”

九祸不能理解这对兄弟的相处模式，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瞿嘉宁自小便跟着瞿母看遍狗血电视剧，对这种爱恨交织的套路非常熟悉，也能迅速举出许多例子——

少年挑出几个经典套路，与神兽们简单讲解后，又说道：“爱恨不一定是相对的，它们很可能并行。而有时候这两种感情也是相互促进的，有句话叫爱得越深，恨得也越深。那对兄弟之间，多半就是这种扭曲的关系……”

在场的神兽听罢，都不太能理解这种复杂的情感。对于这几位习惯直来直去的神兽而言，此种拐弯抹角又互相冲突的情绪，有些超纲了。

与神兽纠结的方向不同，少年想起南洲神尊诞生时天空中出现的双星。它们只持续了三日的共明，在第四日便独留红星。天象是地脉的映射，按理说那颗白星所代表的神尊，应该已经消亡。而如今，他们却一起出现在世间。

少年又想起神兽之间彼此倾轧的法则，若这二者对彼此的情感已至爱恨纠葛的程度，他们之间真的能相安无事吗？他们的存在已经打破了许多天地法则，但法则是错乱于双子诞生之前，还是因双子而错乱的呢？

墨承注意到瞿嘉宁陷入沉默，紧皱着眉，知道他正在思考这其中的关系，便抬手用法光在空中画了一个门阙，并于门阙的上方，点出两颗红白星子。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那门阙之后，神尊同学才将瞿嘉宁从他的沉思中唤醒。

“我们先将这道门，看作天地神枢。诸位还记得两千年前，天地神枢曾也短暂关闭过一次么？虽然那次只持续了数十日。”

在场的神兽和人类对此都有印象，各自点头，随后墨承指尖一点，门阙的附近便出现一道红色的流光。

“千年前的过往是我从苍涿的记忆中读到的，当时天地神枢关闭的时间很短，所以大家都未有警觉。但若我们将双星凌空的异象当作南洲神尊诞生的标志，那么，南洲神尊诞生后的那十几天，正好与当初天地神枢短暂关闭的时间匹配。”

根据这个巧合，墨承推断那次天地神枢的关闭，可能是天地在修正错误——即双子神尊诞生的错误。

“而双星陨落其一，这必定预示着其中的一位神尊，已经失去了神尊的身份。按照天星的反射，应该是千凛的兄长取得了‘胜利’。神尊的神格被剥离，他又不同于一般的神兽，是无法修行以延续生命的，而出于某种目的，他的兄长不希望他死去，所以兄长来到央国，找到岷山氏族，协助他们研究秘术，以寻找让千凛活下去的办法。”

瞿嘉宁边听边点头，似乎很赞成墨承的推论。但听到上面那段时，少年举手提问：“先不扯他和自己兄弟那乱七八糟的关系，他怎么会知道央国的岷山氏族能帮他？”

“还记得他们是麒麟吗？”

麒麟？

对啊……从央国前往南洲的麒麟。

“麒麟本是央国的神尊，而他们在前往南洲后，又影响了南洲神尊的诞生。这有可能会让新诞生的南洲神尊传承双份记忆，所以他对央国的一切，也必定是了如指掌的。”

抱着洛子书的九祸恍然大悟道，他早先就听闻麒麟经常成双降世，也因为如此，导致央国早期出现过难以控制的动荡，后来才有了神兽无双生的法则。可那只离开央国的麒麟是在法则之前出生的，他自身的力量，加上南洲本就积聚的灵力，再次诞生双子也非罕事。

而天地为了修正这个错误，才在双子之中做了选择？

洛子书翻开他整理过的南洲历史：“从我们对南洲历史的了解来看，那个时代南洲虽没有强大的国家，但也有一些部族式的政权，而其中有一支，是与南洲的神尊有联系的。他们很可能参与了这次选择，人类与神兽相互制约，某种程度来说各为天命，那个部族很有可能代行了天命？”

越发明朗的主线不断被编织出来，瞿嘉宁脑中的猜想也进一步得到验证：“这么说，当初选择神尊的仪式必定有猫腻，表面上双子只留下一位，天道继续运转，但暗地里，另一位失去神尊资格的双子，仍然活着，并以他的方式，影响了明面上的神尊？可按照南洲神兽的说法，南洲的神尊是一位身着白衣的亲切好人，从这个特征来看，明面上的神尊，应该是千凛才对？可天上的星子是红的，那天地认证的神尊又是他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