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门是闭着的,他走过去敲了敲门。
不到一秒,里面就传出傅松的声音,“进来。”
岑昀小心地打开门,不过他没有走进去,只站在门口。
傅松此时身上已经换上了睡衣,头发有些湿漉漉的,像是刚洗完澡。
“什么事?”傅松看着门口只探了一个脑袋进来的岑昀。
“外面的粥,是给我的吗?”岑昀问傅松。
傅松很是随意地点了下头,转身坐到办公桌前。
看起来像是没有要和岑昀对话的意思。
岑昀看着傅松,想了想,说了声“谢谢”。
傅松还是没说话,打开合着的电脑,查看沈迟刚刚给他发的邮件。
岑昀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话找话地说:“那你吃过饭了吗?”
傅松邮件看了一半,转过头和岑昀对视着。
岑昀看着傅松,又说:“我看量还挺足的,你要是没吃的话,要不要一起吃?”
“不用了。”傅松终于说。
不知道是因为夜深了,还是房间太过于空旷,傅松的声音听起来很低沉,带着磁性。
岑昀心中又忍不住地痒了一下。
“那好吧,那我自己去吃了。”他很快地说,“谢谢你的晚饭。”
说完他快速地将门关上,转身离开充斥着傅松气味的房间。
第二天岑昀依旧起得很早,他收拾好要出门时傅松还没有起床。
门刚打开又被关上,岑昀转过身小跑到厨房,打开咖啡机。
走之前他还不忘在咖啡里放入冰块,盛着冰凉的咖啡的咖啡杯被摆放在餐桌上,等待着他的主人起床。
岑昀直接去了工地,严寻在那里等着他。傅松则在起床后,坐着司机开的车到了公司。
开早会前,沈迟端着咖啡走进办公室。
傅松看了他一眼,在咖啡即将被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开口:“拿出去吧。”
沈迟的手顿了一下,说了声“是”,又转身端着咖啡走出去。
沈迟走到茶水间,喝了口手上刚刚被傅松打回来的咖啡。
“没什么问题啊…”他喃喃道。
从搬出老宅后,傅松就没有了吃早饭的习惯,每天早上只喝一杯黑咖啡。而这些年,傅松的咖啡都是由沈迟亲手泡的,每一杯都是。
但不知为何,最近傅松好像不喜欢喝了,总是在他端进去咖啡后又让他再端出来。
“难道是咖啡机该换了?”沈迟看着眼前现在市面上最新款式的咖啡机,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早会过后,沈迟向傅松汇报,说:“下周的采访,那边想要您和岑昀先生一起采访,要我拒绝吗?”
财经频道的记者,不知是从哪听说了傅松和岑昀的事,提出了想一起采访的需求。
毕竟万松的太子爷出柜并且有了固定伴侣的事还是很劲爆的,至少能搏个头版。
傅松想都没想就说:“拒绝了。”
“是。”沈迟应道。
傅松放下手中的钢笔,后背朝后用力,靠在椅背上,抬眼看着沈迟。
他突然问沈迟:“岑昀妈妈的事怎么样了?”
“还在找合适的移植者。”沈迟回答道。
傅松点了下头,又说:“上点心。”
沈迟虽然有些诧异傅松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轻轻弯了下腰,说:“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中暑了,今天严寻对岑昀很是宽容,到了下午6点就让他先下班了。
“回去买个大容量的杯子,以后到工地就带着,多喝水。”走前严寻叮嘱他。
难得早下班一天,岑昀没有回家,而是去往另一个方向,到了医院。
岑昀最近很少来医院,李女士见到他很是惊喜。
“你怎么来了?”李女士抓着岑昀的手不放,仔细看着他的脸,“怎么变瘦了?还黑了这么多…”
岑昀冲他咧嘴笑了下,“最近工作忙,总晒太阳,可不就黑了。”
“工作再忙也要多吃饭啊,你看你,瘦这么一大圈了!”李女士不满地看着岑昀,抚摸他的脸的动作却满是怜惜。
“真瘦了很多?”岑昀自己倒没感觉出来,他最近每顿饭都吃很多,基本两碗饭打底。
“不过我儿子瘦了变帅了。”李女士说,
岑昀脸上立刻得意起来,“那当然,我就算胖二十斤也帅得掉渣。”
李女士从旁边拿出一个洗过的甜瓜塞进岑昀手里,“吃这个。”
岑昀啃了一口,甜得心尖都发颤。
吃了一半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问李女士:“这甜瓜哪来的?”
李女士平时抠得要死,如果不是岑昀每周按时给他带点水果过来,她自己是绝不会掏钱买水果吃的。
算下来岑昀都快半个月没来过了,自然没给她带过甜瓜过来。
“隔壁床的妹妹给的。”李女士说。
岑昀看着她,“妹妹?”
“是啊,小我2岁,可不就是妹妹?”李女士理所当然地说。
岑昀没话说了,继续啃剩下的半个甜瓜。
“我这妹妹啊有个小女儿,年纪跟你差不多,比你小3岁,长得特别俊…”
“妈——”岑昀拖长尾调叫着李女士。
李女士一脸不悦地瞪着岑昀:“干嘛!”
“我现在不着急找女朋友。”岑昀说。
“为什么不着急!”李女士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别人家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打酱油了!你怎么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给我带回来看过?”
岑昀默默吃着甜瓜,没说话。
李女士盯着他,“是不是妈的病…”
“不是。”岑昀打断她,看着她说,“真不是,您就别瞎想了。”
“那你怎么到现在还是不找?”李女士怀疑地看着他。
“我工作多忙啊,你都不知道。我现在连睡觉的时间都少得可怜,哪有功夫谈女朋友。”岑昀说,“再等几年的,等我工作没那么忙了,挣了点钱后再说。”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快了快了。”岑昀吃完甜瓜,站起身冲李女士说,“我去洗个手。”
李女士依旧有些不死心地说:“不然你先去见见那个姑娘,万一见了合心意呢?听说她还是个律师…”
岑昀就当自己一个字都听不见,直直走出病房,头都没回一下。
岑昀去洗了个手,没回病房,而是转身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他昨天做了个梦,就是在沙发上睡觉的时候。
他梦见李女士找到合适的移植肝了,约了时间做了手术,却在手术结束的当天发生了排异反应。
仅短短十分钟,李女士就没了,死前瞪大着眼睛,嘴角全是吐出来的血。
死状很惨,很不甘心。
梦中的岑昀却异常平静,他亲手将李女士的眼睛抚下,让她安息。
然后转头找到傅松。
出现如此强烈的排异反应是因为李女士移植的肝根本就不匹配,傅松只不过为了赶紧将这件事了了便随便找了个肝过来。
岑昀走到傅松面前,叫了声他的名字:“傅松。”
傅松居高临下地看着岑昀,眼里是无尽的淡漠:“令堂的事,请节哀。”
岑昀冲他笑了下,又叫了他一声,“傅松。”
然后说:“我会杀了你。”
这个梦就这么短促地结束了,也可能还没结束,但后面的岑昀忘记了。
即便这个梦是如此的荒诞,但还是让他今天一天心中都有些不舒服,所以才在下班后来了医院,要亲眼看到李女士才能放下心来。
第22章
当天晚上,岑昀回到家后便收到了来自李女士的信息。
两张女性的照片,还有姓名、年龄。
岑昀皱着眉打开,又皱着眉关上,没有回复。
在工地风吹日晒的日子很难熬,不论是岑昀还是和他一同来实习的陈辰、李龙,都因受了工地的摧残而瘦了一大圈。其中李龙更甚,不仅瘦了,还比入职时黑了好几度,有的时候天黑了岑昀都看不到他在哪里。
不过与此同时,如此高强度的工作也让他们都受益匪浅,完成了其他人可能要半年甚至一年才能学到的东西。
“今天部门聚会,”严寻因头顶上的烈日而眯着眼睛,嘴角叼着支没点燃的烟,说话有些含糊,“等下结束了就回公司。”
“好。”岑昀拽着手中的线,抬起胳膊擦了下汗,转头对李龙说,“这根线,扯紧了。”
“好嘞。”李龙应了一声,在一堆线中找到岑昀拽的那根,拿起用力拽紧。
别的工程部来工地是来视察,当当监工玩,只有他们是来当免费工人的。
入职这一个多月,他们几乎体验了工地一大半的工种。看严寻的意思,剩下的一小半也还要挨着试过去。
下午两三点钟,严寻带着他们回了公司。
办公室里依旧没什么人,说出去别人可能都不信,从入职到现在,岑昀连自己部门的人都没见全。
有的时候在工地碰到,还能凑前说上几句话。有时则在公司碰到,几乎都是各自匆匆忙忙,彼此点个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严寻到了办公室便把办公室里所有的窗帘都拉下,同时关了灯,打开空调。
“睡一觉。”他说着,率先以身作则,把背椅调低,半躺在上面,双脚搭在办公桌上。
岑昀看着他这副姿势,问他:“真睡啊?”
“离下班还有几个小时,不睡觉干什么?”严寻说得理直气壮。
岑昀无言以对。
严寻抬起胳膊压在脖子下,神情悠闲地闭上了眼睛。
一旁的陈辰、李龙见状也开始找地方睡觉,他们都严重缺觉,难得有机会睡一会儿,谁不睡谁是傻子。
岑昀在工位上坐下,掏出手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新闻。
他其实不太困,但不知道是不是现在的时间正适合睡午觉,还是旁边严寻熟睡的呼噜声太过于催睡,他的眼皮渐渐开始打架。
他没坚持,放下手机脑袋就倒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等再醒过来已经是6点多,外面别的部门熙熙攘攘下班的声音吵醒了岑昀。
他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从工位上坐起来。
在伸懒腰的功夫里,他看到平时几乎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此时已经坐满了人,大家都因晚上的聚会而赶了回来。
不过此时除了岑昀没一个是清醒状态的,全都以各种姿势睡着大觉。
有中规中矩趴在桌子上睡的,也有直接整个人都躺在桌子上,甚至还有不嫌地板脏直接趴在地板上睡觉的。
别的部门不知道情况乍一看可能还以为工程部被全体投毒了。
没过几分钟,严寻也晃晃悠悠地醒过来。他抬手看了眼手表,站起身活动了下身体,开始挨个踹醒熟睡的部员。
“醒醒,去吃饭了。”他的声音带着些刚睡醒的磁性。
岑昀第一个做好准备,甚至还有些闲余打开电脑将今天工地的情况汇总上传到工程部的工作群中。
严寻在叫醒人的途中瞄到了他,对他说:“别那么卖力,都下班了还工作什么,让别人看见多晦气。”
岑昀没理他,把资料整理好后关了电脑。
工程部聚餐的地方是家烤肉店,严寻到了就先让店家把菜单上所有的肉各来两份。
“需要点些什么蔬菜?”店家问严寻。
严寻眼眼睛一瞪,“来吃烤肉点什么蔬菜,全给我上肉!”
店家噎了一下,连声说好好好,转身下单去了。
肉和炭火很快被端上来,严寻端着一杯啤酒,站起神,大言不惭地说:“今天的聚会主要是为了欢迎咱们部门新来的三名实习生。”
来了已经一个多月,黑了老了瘦了的岑昀、陈岑、李龙受到了全桌十几号人的瞩目。
“同时也恭喜他们成功在我们部门坚持了一个月,没有要求换岗,真是可喜可贺。”严寻言语激昂地说。
“…”
“…”
“…”
原来还能要求换岗啊。
早知道的话,他们就——
“让我们热恋欢迎我们的三位实习生!希望他们可以成功通过实习,正式加入我们工程部!”
严寻话毕,在座的十几号人齐刷刷地开始鼓掌,整齐划一,十分有组织有纪律有节奏,整个烤肉店的目光都朝这边涌来。
岑昀三人不好意思地坐在座位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应对这热情的欢迎。
但还没等他们想好,严寻就一抬手,掌声停。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从岑昀三人身上移开,转移到桌上。
下一秒,他们便开始动手烤肉,像是短暂的欢迎仪式已经结束。
岑昀还停顿着,对面坐着的老员工已经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刚放上烤盘、半生不熟的牛肉。
“那个…还没熟吧?”岑昀有些迟疑地开口。
那人快速地将牛肉嚼了嚼吞下,十分豪爽地说:“没事,不熟的才香!”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旁边的老员工也都开始夹起烤盘上的肉放进嘴里,其中有一块岑昀甚至还在上面看到了血丝。
真是什么样的人带出什么样的队伍,工程部的人简直都和严寻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严寻直接让店家上了十箱啤酒,他们之间不互相敬酒,每个人都自己拿着一瓶酒,吃一口烤肉举着酒瓶喝一口,甚是豪爽。
6点30左右到的烤肉店,等到吃完,已经11点多。十箱啤酒已经都喝完,中途还叫店家又加了几箱。
岑昀没怎么喝酒,只专注吃肉。他身边的严寻倒是喝了不少酒,一瓶接一瓶,有的时候岑昀只是低了下头,再一抬头,严寻手里的酒瓶就又换了新的。
不过严寻的酒量很好,即便这么喝,眼睛依旧清明,除了说话语速稍稍变慢了些外,看起来没怎么喝醉。
结账时,店家递过来的账单上的数字十分天文,吓了岑昀一跳。
不过想想也是,工程部没有女生,全是一帮大老爷们,又吃肉又喝酒的,肯定烧钱。
结完账,其他人都各自散了,有几个喝多了,也被严寻一一安排人送回家了。
“你怎么回去?”转眼烤肉店门口只剩下严寻和岑昀两人。
岑昀低头看了眼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赶上末班地铁,“我去地铁看看吧,赶不上地铁我就打车回去。”
“还坐什么地铁啊,坐我的车回去吧。”严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