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筠上班后,踩着高跟鞋扭着腰走到岑昀面前,鄙视地看着他:“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岑昀抬眼看着她。
不用想,公司里关于自己的那些留言得有百分之八十都是从张筠嘴里说出来的。除了她,没人会往这个方向去想。
“现在看清也不算太晚。”岑昀情绪平稳地说。
张筠恶狠狠地瞪着层云,像是对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不要脸样十分嫌恶,冷哼一声,转身踩着高跟鞋走了。
流言经过发酵,基本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了,就连董事长在看见岑昀的时候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岑昀本来在公司的地位因之前万松的事稍有些回温,此时也又降回了原先的谷底。没有人再愿意主动搭理他,生怕他身上带了什么传染病。
工作再艰难也要坚持下去,但艰难到这种程度,几乎被全公司的人给孤立,岑昀还是有些吃不消。
从事实来讲,他确实是被包养了,只不过不是富婆。傅松是个男人。
公司里都传他之所以能解决万松的事是因为傍上了有钱的富婆。也没说错,傅松是很有钱,也很有势,至少抖个脚万松的地板都要震一震。
所以他没办法反驳什么,他确实像他们说的那样,以色侍人,出卖肉体。
他也确实低贱、廉价,做出了最不值得同情的选择,该被所有人指指点点好好地骂上一顿。
“最近公司…咳…可能出现了一些流言蜚语,你看你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再来工作?这样对你也比较好。”
董事长说得已经足够委婉,足够给岑昀留面子。
岑昀知道迟早会面临这一步,毕竟在公司里兴风作浪、掌握舆论的是张筠,不会就只说几天他的闲话就善罢甘休。
“我知道了。”岑昀平静地接受了董事长的无薪休假的提议。
说是无薪休假,其实和辞退没什么区别,只不过等着岑昀自己先提出离职,公司还能省一笔辞退费。
简单把办公桌上的东西收了收,身边的同事一边假装着工作,一边偷瞄着岑昀。
岑昀没说什么,也没看他们,东西整理完就抱着走了。
等电梯的时候,张筠带着胜利者的耀武扬威走到他身边。
“来奚落我吗?”岑昀率先开口。
张筠抱着胸,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容,“你要是现在求求我,我倒能考虑一下让你重新回公司上班。不过我猜你应该也不需要,还这么苦哈哈地上班干什么,回去床上一躺钱不就直接到手了?”
“说得也是。”岑昀看着她,有些赞同地点了点头。
张筠咬牙瞪着岑昀:“你怎么就那么下贱?”
岑昀顿了下,用平静的眼睛看着张筠:“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你…”张筠皱着眉被打断。
“居高临下欣赏着困在泥沼里的人苦苦挣扎的惨状,再大发慈悲地施舍一点,等着看对方摇尾乞怜的丑样。”岑昀说,“只不过是我摇尾乞怜的对象不是你,所以就这么气急败坏吗?”
电梯到了,岑昀没再理会张筠,抱着东西走进电梯。
直到电梯门关上,张筠都没能说出话,眼睁睁看着岑昀离开。
突如其来的停职让岑昀变得无所事事起来,回家后他把房间打扫了一遍,又勤快地把客厅和厨房的地拖了一遍,可外边的太阳依旧高高挂在天上,没有要落下来的意思。
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起身打开电脑投简历找工作。
虽然现在手中有点钱,就算没了工作也不至于饿死,但失去工作还是让他感到了一丝焦虑。
合适的工作没有那么容易找到,看了一圈招聘信息,符合条件的工资太低,工资高的又要求太高。
挑了几家公司投了简历,半天都没得到回应,岑昀只好作罢,从电脑桌前起身。
有点饿了。
家里没什么菜了,他只能出门去市场晚饭所需的食材。
市场有些远,坐了半个小时公交才晃晃悠悠地终于到达目的地。
比起超市,市场里的菜要更便宜一些,也更新鲜。
岑昀买只小鸡,让摊主帮忙杀死去毛,用三层塑料袋装着。
今天丢了工作,得吃点好的弥补一下。
回到家,岑昀把小鸡又洗了一遍,整只放进砂锅里开始炖。
傅松的厨房里什么厨具都有,样样齐全,价格还都不菲,倒是便宜了岑昀。
除了炖鸡汤,又另炒了两个菜,清炒芦笋和蒜薹炒肉。
等全部做好,米饭焖好,炖鸡汤也出锅了。
岑昀在汤里放了大枣和枸杞,先盛了碗汤出来,又调了小料用来沾鸡肉吃。
“嘎吱——”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
岑昀抬眼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撇了撇嘴。
可真会赶好时候。
他转身又拿了两个碗出来,一个装着冒着热气的鸡汤,一个里是焖得软硬适中的米饭。
等摆在桌上后,傅松也已经不请自来地在旁边落座。
“今天下班怎么这么早。”岑昀坐下来。
往常傅松回家一般都在8点左右,晚的话就不一定了,10点、12点,甚至3、4点都有过。
傅松“嗯”了一声,拿起碗先喝了口鸡汤。
他今天有些饿,中午因为开会没能吃上饭,所以吃饭的动作有些快。
不过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的优雅。
傅松身上总是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优雅,不论在做什么,都让看的人感到赏心悦目。
吃了几块鸡肉,可能肚子里有了食物,傅松进食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放下筷子,起身往客厅走去。
岑昀抬眼看向傅松,不知他是去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傅松拿着一瓶红酒和开瓶器回来,放在桌上。
“要喝酒?”岑昀看着他。
傅松点了下头,用开瓶器把红酒打开,对岑昀说:“把醒酒壶和酒杯过来。”
岑昀顿了顿,起身去厨房拿了醒酒壶和两个酒杯回来,放在傅松手边:“给我也倒一杯吧,我也要喝。”
傅松抬眼看了眼岑昀,没说什么,把红酒倒进醒酒壶里,轻轻晃了晃,等了一会儿后倒进两个酒杯中。
他把酒杯递给岑昀,岑昀对他说了声“谢谢”,接过酒杯。
第19章
岑昀的酒量不太好,今天却喝得多了些。
可能是丢了工作这件事让他心情低落,没怎么吃东西,一闷头口气喝了好几杯酒。
“差不多了。”在岑昀还要再倒酒的时候,傅松按住了他的手。
岑昀动了动手指头,估计是酒劲上来了,语气有些可怜,“再喝最后一杯。”
傅松看着他,放开手,将酒瓶中剩余的最后那点酒都倒进自己的杯子,告诉他:“没有了。”
岑昀看着空空如也的酒瓶,又抬头看了眼傅松,像是有些不高兴。
傅松看着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岑昀又立刻眼巴巴地看向酒杯,眼神随着酒杯的移动而变化。
“想喝吗?”傅松问岑昀。
岑昀实诚地点了下头,“想。”
傅松却没有满足他,仰头将酒杯中的酒喝下,脖颈随动作凸出青色的血管。
随着最后一杯酒的消失,岑昀的表情变得有些委屈,趴在桌子上。
傅松放下酒杯,垂眸看着他,感觉像是被主人欺负了的小狗。
“好了,这下真的没有了。”傅松说。
岑昀瘪了瘪嘴,“你既然没准备给我喝,干嘛还要问我?”
“你今天喝太多了。”傅松的眼神依旧清明,他的酒量估摸可以抵十个岑昀。
“不多。”岑昀说。
傅松抬手看了眼手腕的表,“不早了,去睡觉吧,明早还要上班。”
提到上班,岑昀更委屈了,比没酒喝还要委屈好几倍。
他耷拉着眼角,低声说:“我明天不上班。”
“休息?”傅松看着他。
岑昀摇摇头,“我失业了。”
“因为昨天的事?”傅松问他。
傅松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种独特的嗓音,岑昀说不上来,反正偶尔会听得他心里痒痒的。
“算是吧。”岑昀吐了口气,可能是带着酒劲,说话声音比往常要软糯一些,拖着尾调,“归根结底还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确实是被包养了,别人看不起我也正常,怪不得谁。”
傅松的眉眼很深,专注看人时很容易让人错觉他的眼神很深情。
“明天让沈迟去处理。”傅松说。
“不了。他们都已经这么恶心我了,我还回去干什么,这不是自找难受吗。”岑昀说。
傅松不是很喜欢岑昀此时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更不喜欢听他说的话。
酒已经喝完,他没继续待下去,没一会儿便起身回了房间。
岑昀独自在餐厅待了很久,直到客厅落地窗外的霓虹灯渐渐暗淡了,他才起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早上岑昀没能起来,等他起床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散发着酒味的衣服和乱糟糟的头发都宣告着他昨晚喝了酒后没洗澡就上床睡觉的事实。
他低头闻了下自己身上的味道,差点没又晕过去,赶紧爬起来,拿上换洗衣服去洗澡。
刚走出房间,就和钟姨打了个照面。
“岑先生。”钟姨看见岑昀,皱起了眉头,“您气色怎么这么差?是生病了吗?”
今天本不是钟姨来打扫的日子,见到她岑昀有些意外。
他有些尴尬地笑了下,为自己解释道:“昨晚多喝了点酒…”
钟姨不赞同地看着他:“您要注意身体,不能因为自己年轻就觉得无所谓——”
“是是是。”岑昀回答着,赶紧转身进了浴室。
岑昀在浴室里泡了好一会儿的澡,直到把身上的酒味全部都泡散掉才从水中起来。
等他出来钟姨已经将昨晚没整理厨房餐厅打扫干净,还为岑昀坐了一顿清淡的解酒饭。
岑昀正感到肚子空空,满怀感激地向钟姨道谢:“谢谢您。”
钟姨豪爽地笑了下,“谢什么谢,不够再跟我说,厨房里还有。”
心满意足地吃完早午饭,岑昀回到房间,看自己昨天投的简历有没有收到回复。
打开电脑,信息栏空空如也。
虽知道找工作不是这么简单的事,而且岑昀的学历不太好,自然会更难,但没收到任何消息未免还是让他感到有些沮丧。
只沮丧了一小会儿岑昀便又振作了起来,他多找了几家招聘网站,准备都投上简历。
广撒网,多捕鱼嘛。
下午的时候,沈迟突然过来了。
他带着一沓资料,放在岑昀面前。
“这是什么?”岑昀看着他,“难道又是要我都背下来的资料?”
“一些工程相关资料,你先看看感不感兴趣。”沈迟说。
“给我看工程资料干什么。”岑昀一头雾水地拿起资料翻看了看。
“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到万松的工程部上班。”沈迟说。
“什么?”岑昀一怔,有些不确定地问他,“万松的工程部?”
“虽然你之前一直都负责市场部的工作,但市场部的工作更需要头脑灵活、能说善道的人才,你在项目部的发挥不大。”沈迟说话时的声音很冷静,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我有那么差劲吗?”岑昀感到自我怀疑。
“只是不适合。”沈迟说,“如果到了工程部,你的发挥空间会更大。比起谈生意的会议室,你更适合待在工地。”
岑昀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沈迟看着他,用修长的手指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你先看看这些资料,如果感兴趣可以告诉我。”
“这是傅总安排的吗?”岑昀突然问他。
沈迟没有说话,但眼神显然在表明岑昀问的这句话是废话。
也是,如果不是傅松亲自安排,岑昀又怎么可能进得了万松工作。
无论是到万松工作还是挑战从未尝试过的工程部,沈迟的提议很让岑昀心动。
但他还是有些顾虑,所以没有当场给沈迟恢复。
沈迟显然预料到了,只说让他先考虑考虑,便起身离开了。
沈迟走后,岑昀花了两天的时间将他带过来的资料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虽然其中有很多看不懂的地方,但他还是觉得很有意思。
其实在之前公司洽谈项目的时候他也有接触过工地,每一个工地每一个工程都是完全不一样的,即便建的是同样的建筑,也完全不一样。
岑昀好像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沈迟会说自己到工程部之后发挥空间会更大。
当天下午他给沈迟打了电话,告诉了他自己的决定。
沈迟没有表现出意外,很平静地说会安排他下周入职培训。
“好,谢谢。”岑昀挂断电话。
晚上他买了一堆肉和菜,做了三菜一汤等傅松回来。
傅松回来得比预期得要晚,岑昀都快等睡着了他才姗姗回到家。
“你吃饭了吗?”岑昀站在玄关口看着傅松换好鞋,问他。
“还没。”傅松顿了下,抬眼看他,“你还没吃?”
“我在等你。”岑昀笑眯眯地冲他笑了下,“我把菜热一下,你快去洗手出来吃饭。”
最近这段时间岑昀好像和傅松一起吃了不少顿饭,都是在这个餐桌上。岑昀掌勺,傅松默默地吃,吃完放下筷子再说一声“不好吃”。
岑昀把盛好的汤放在傅松面前,看着他喝了一口。
“谢谢你。”岑昀突然说。
傅松知道岑昀在谢什么,他放下碗,抬头平静地看着岑昀。
“不用。”傅松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可能是累了。
岑昀笑了下,没再多说什么,夹起一块排骨放进碗里。
他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被感谢的事,虽然岑昀之前的工作他并看不上眼,但也的确是因为他才丢失。
但岑昀还是坚持道了谢,他是真心想谢谢傅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