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扒光的一瞬间,薛炀猛地一滞。
林恒的身体非常健康,蓬勃的肌肉平常掩在衣服后面,轻易不得见到,如今袒露出来才得以一窥全貌,肩膀、胸膛、小腹,臀胯,无一处不美,汹涌的力量全束缚在平滑结实的肌肉中,整个人就仿佛美术上的大卫雕塑。
中国传统的美讲究犹抱琵琶半遮面,遮遮掩掩,含而不露,似乎这样才能引起人的兴趣,吊足人的胃口。
薛炀以前也挺喜欢这种审美的,可是现在他想,那一定是他之前看过的男生身体不够看!
直面另外一个男生身体的冲击让薛炀脑子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慌慌忙忙扯过被子把林恒蒙住,自己又去把卫生间打扫一遍,洗了个澡,这才擦着头发躺回床上。
一米五的床挤两个大男生实在捉襟见肘,好在林恒睡着以后特别安静,轻微的呼吸声仿佛催眠曲,薛炀感受着楼下的鼓声,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跟着鼓声应和起来,砰砰跳个不停,翻来覆去好久才勉强入睡。
也不知道睡多久,就感觉睡了很久,但就是睡不醒,薛炀迷迷糊糊地听见一声巨大的响动,眼睛都没睁开,就被人揪住衣领拎了起来,领口勒的他差点喘不过气。
“你怎么敢……怎么敢……”林恒咬咬切齿,他一睁眼,发现自己光着身体时,只觉得脑子都要炸了,就是那种血管根根崩裂的错觉,激的他眼珠子血红。
薛炀本来就睡得不好,这会儿被人暴力扯起,那脾气也跟炮仗似的,一蹿冲天:“我就敢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吧,都特么是男人,你羞个屁的羞,几百年的贞洁烈女啊,醒醒,大清早亡了!”
他愤愤不平地把自己的衣服从林恒手里扯回来,说的话无疑火上浇油。
林恒对昨晚有点印象,那个男人恶心的眼神在他身上打转时,他恨不得剜了那人的眼珠子,就是后面儿有些混乱。
记忆破碎又凌乱,恍惚间好像记得他对薛炀说了什么过分的话,那言不由己的懊丧和后悔在发现自己不着寸缕之后烟消云散。
他恨不得鲨了薛炀,都是这个祸害,他有心把所有错都推到薛炀身上,可是遇事先省己身的优良习惯在心底不停叫嚣,若不是他自己一步一步纵容薛炀,他林恒怎么会有今天这般狼狈。
各种纷繁交错的念头充斥着林恒大脑,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吼道:“你特码才是贞洁烈女,薛炀你到底要不要脸?要不要?”
薛炀吼得比他更大声:“我怎么不要脸了?啊?怎么不要脸了?”七分委屈三分暴躁把薛炀也弄上头了,他恶意地、仔仔细细、一寸一寸地从林恒身上扫过,“你有的我也有,咱俩要不要比比,谁大谁小?别是根牙签吧,一早上激动成这样……”
林恒气疯了,哐当一声巨响,薛炀的床直接被他踹塌了一个脚:“你再说试试!”
薛炀瞬间噎住,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瞅着塌了一脚的床,眼睛都直了。
他的床说不上多好,但也是实木的,直接被拦腰踩断的这种怪力要是用到人身上……薛炀有点不敢想。
暴怒的林恒在薛炀闭嘴后抱着脑袋疯狂甩头,恨不得把这一晚上都从记忆里挖出去,那挫败的神情看上去分外可怜。
过了好一会,他才低声道;“我衣服呢?”
薛炀咽了口口水,随即发觉自己这怂包样太丢脸,便嘴硬道:“塞马桶冲了。”
林恒暴起,揪着薛炀的领口目眦欲裂,薛炀毫不示弱。
两人瞪了一会儿,林恒猛地把薛炀搡到一边,周身都泛着杀人的气势,扒开薛炀的衣柜随便取了套衣服,套上就走。
摔门的声音震得人耳朵都聋了,惹得旁边闭门睡觉的邻居大骂煞笔有病。
薛炀瞪着关上的门久久没能回神。
作者有话要说:
林恒:薛炀我迟早弄死你。
薛炀:喝多了就别要哔哔了。
第19章
一直到学校,薛炀的脑子都是懵的。
他才刚发现林恒走的时候是五点多钟,这么早连出租车都没上班,也不知道网约车能不能约到。
林恒气走之后,薛炀就有点后悔,他明知道林恒脸皮薄,还因为暴躁就把他脱得光条条的,难怪早上起床暴跳如雷。
可薛炀又有点不服气,都是男生,光着就光着了,怎么了吧!谁睡觉穿衣服舒服啊!
就是脸皮薄,切!
薛炀愤愤地踢了一脚石子,那颗石子咕噜噜一直滚到一个人脚边停了。
“昨晚玩的开心不?”老彭阴恻恻的嗓音响起,那语气语调好恨不得一口嚼碎了薛炀。
薛炀一惊,瞬间腰背挺起,大声道:“报告彭老师,不开心。”
“……”老彭被他噎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薛炀你个兔崽子……兔崽子……”
薛炀把单车架好,假惺惺地跑过去给老彭顺气:“哎彭老师,你辛苦了,这么一早就出来巡视,我们这些做学生的实在太感动了,简直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一边说,一边嘭嘭拍了两下老彭的背,那手劲儿真不小,老彭气顺过来了,但也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
“你特码不开心你跑出去,游魂啊!”老彭抖着嘴唇,半天才想出骂词儿来。
薛炀低眉顺眼:“那……那不是想回家一趟嘛……”
“彭老师,这是咱们高三第一次摸底考,虽然后面还有,但总想让家里人知道知道,你也知道,我家里……”
薛炀说得吞吞吐吐,点到为止。
老彭明知道他说的是假话,也不由得被这个理由唬住:“真的是回家?”
“当然了。”薛炀理直气壮,他确实是回家,只不过回的那个家就不好说了,反正老彭也不能家访对吧。
老彭双手掐腰,踱步踱了个来回,终是叹了口气:“薛炀,你要是能和家里和解,对你以后人生的发展也是一大助力。”
“你说你这崽子平时脑筋死活死活的,怎么就在这个问题上绞上劲儿解不开了呢?父子还能有隔夜仇?”
老彭苦口婆心,薛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等老彭啰嗦完,薛炀也就跟霜打过的茄子一样,焉吧了。
老彭又觉得他可怜,拍拍薛炀肩膀:“这次考试不错,不过不能骄傲,出门一定要和老师说,徐老师昨晚找不到你,又一哭二闹三上吊,你给我也省省心。”
薛炀叹了口气,口里说“让彭老师多费心了”心里却道你们还管我做个屁,连交个朋友都把人给惹恼了,活着作甚!
绕开老彭,薛炀停好车,往班级走,快到班级门口的时候,他脚步一顿,忽然想起林恒校服都在他哪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备用换的。
他扭身就想回去拿,只是想到那衣服已经脏得不成样子,被他洗了还没干,这才硬生生刹住脚步。
徐庆霞正好点名,看他杵在班级门口要进不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叱道:“又要跑?你脚底装的是无阻力滑轮?”
薛炀愣了一下,心道这是被老彭熏陶的吧,物理名称都会了。
“给我进去,再……”徐庆霞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怎么样的话没说出来,满脸煞气地踩着小高跟进教室。
薛炀跟着进了教室。
徐庆霞点完名以后,啰嗦了几句摸底考成绩:“嗯,这次摸底考全班都有进步,尤其重点表扬许仕林,陶子两位同学,许仕林同学从全班第十前进五名,陶子同学进步更大,跻身班级前十,我们祝贺他们。”
班级里稀稀拉拉鼓掌。
徐庆霞随后就说道:“虽然进步巨大,不过作为老师,我还是需要提醒大家,人生不是百米赛跑,高考也不是,这是一场马拉松,抢先赢的人未必能笑到最后,一开始落后的人也未必前途一片黑暗,我鼓励大家努力学习,但更希望大家能够将这股冲劲儿保持。”
说着,她扫了一眼许仕林和陶子,又瞪了一眼中间坐着的魂不守舍的薛炀。
话锋一转,“当然,我承认这世上有天才,只是大家也需要记住江郎才尽这个词,积极向上,努力奋发,用大家都熟知的一句名言来总结这次摸底考,那就是‘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和一份天赋组成的’,希望大家戒骄戒躁,下次取得更好的成绩。”
这话说的是谁不言而喻,班级里多多少少都偷偷打量了下薛炀。
薛炀这次成绩确实不错,班级第一,学校理科第一,年纪第一。
常规发挥,徐庆霞指摘不出来什么,班级里头泛酸的人可也不少。
程毓林低声骂了句什么,被徐锦年制止,等大家全面沉浸在早读里头,这些暗流也就都被盖了过去。
薛炀惯例拿出课本,平常可以很快沉浸到学习里头的脑子这次却运转艰难。
他没法不想到林恒,想他怎么回学校,怎么面对那些奇异的眼神,要知道林恒穿的是他的舞台服走的。
那么个薄脸皮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羞恼呢。
心浮气躁下,薛炀拿出手机,准备发个信息给林恒问下情况,结果一打开,神特么的“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薛炀猛地拍了下桌,响声多大,就代表他多气愤。
由于明天就要放假,晚上小林子和陶子胁着薛炀回到宿舍。
陶子神秘兮兮地把自己最喜欢的一把木纹军刀拿出来,啪地往桌上一拍:“炀哥,酒由你开,开多少,我们喝多少!”
薛炀看着不知何时偷运回来的一箱啤酒,瞬间就无语了。
这两货是不是这里有问题?在宿舍喝酒?
薛炀打心里不想理这两货,可看这俩脸上喜滋滋的憨货表情,他千般愁万般愁也没法说出口,便道:“听见没?骄傲使人落后,一个第五,一个第十,得意个什么劲儿啊。”
一边说一边反而拿起军刀把起子掰开,撬起了瓶盖。
小林子笑的跟煞笔似的,撕了几包鱼皮花生,还有魔芋爽:“炀哥,我今天跟校花说话了,她夸我真厉害。”
薛炀一口干半瓶,心里那股憋屈别说了,他还被人拉黑名单了呢!
“嗯,加油,下次再进步就表白,先下手为强。”
小林子一握拳,用力点头:“嗯!炀哥,我之前觉得你疯魔了,可我现在觉得这疯魔的好,真的好!”
他拿起另外一瓶酒,学着薛炀猛干了一口,结果被呛咳的眼泪差点下来。
薛炀斜眼睨他:“我疯魔什么了?我要疯魔这世界上就没人清醒了,知道不?再说了,就一次摸底考,瞧你们激动这样,要是高考都考好了,那才应该叫激动。”
小林子连连点头,他酒量实在浅,已经有五六分醉意:“对对对,我以后请你们去参加我婚礼,我一辈子对她好。”
这剧情节奏过快,连薛炀都没反应过来,小林子想的可真够长远的。
他一瓶酒下肚,再被这话一刺激,心酸就由不得自己控制了:“你们说,他至于那么生气吗?我不过就是脱光了他衣服,跟个大姑娘似的,又少不了他块肉。”
陶子平常话不多,可这番着实震惊,拇指一竖道:“炀哥你好生猛!”
小林子漾着眼睛嘿嘿傻笑:“对,就得这样,拿下他,不然怎么是我炀哥!”
薛炀琢磨着琢磨着就变了味,这俩货的话好像在指他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赶紧否认道:“少特么瞎说,我没那个意思。”
陶子和他碰杯,大着舌头道:“没关系的炀哥,我们都看得出来,现在社会歧视少了,虽然还有点,但我们知道炀哥做啥事都是对的,以后要是举行不了婚礼,就……就……我们随个礼,做个见证,嘿嘿嘿,想到附中的林恒做咱嫂子,我还有点兴奋……”
薛炀瞪大眼睛,瞅着陶子和小林子两人高高兴兴碰杯,仿佛一致共识,他的脑子瞬间转到了一百八十迈,用灵光一闪都不足以形容,应该说是灵光如崩。
难不成……林恒是以为他对他做了什么?
他到底想对林恒做什么?
两个问题一搅和,薛炀把酒瓶砰地一顿:“不行,我要去找他。”
小林子和陶子两个人兀自喝的高兴,被这声响清了清神:“现在去?”
薛炀点头,起身就要走。
小林子傻傻地仰头看他:“去哪儿?”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问话一看就是喝懵了,薛炀酒精上头,沉声道:“去找林恒。”
陶子灵魂发问:“去找他干嘛?”
“废话!”薛炀叱道,找林恒能干嘛?当然是……是……
他忽然之间有些茫然,找林恒告诉他自己没怎么他?又或是,自己对他有想法儿,试着处处?
试着处处?
薛炀忽然被这个念头一惊,随即又觉得,处处什么的,似乎特别美好。
小林子嘻嘻笑着推了陶子一把:“傻帽,还能干嘛,俗话讲得好,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陶子你也忒不开窍了,小心以后找媳妇难。”
薛炀对许仕林果真再次刮目相看,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这位舍友字字珠玑,腹中沟壑如此之深。
陶子被他推得倚到橱柜上,也傻笑:“那炀哥昨晚是不是就已经……嗯?”
小林子哈哈大笑:“废话,那不是必然的?”
薛炀脑子一清,我可真特码谢谢你们俩,他成功想起来,要是他现在就去找林恒,林恒不把他扔出去他薛炀以后就不姓薛。
想到这一层,薛炀又坐了回去,愤愤不平地拿酒继续喝:“我跟你们说,以后找对象可千万要找个脾气温柔的。”
小林子赞同:“静蕤脾气就很好。”
“边儿去。”薛炀翻了个白眼,喝高了啥都敢想,他都想给录下来,看小林子清醒以后敢不敢跟程静蕤说上半句话。
陶子摇摇头,冷不丁地道:“要够劲儿,够……够劲儿……一辈子呢。”
一辈子那么远,不找个够劲儿的,一拍即合的,人生多无趣?
薛炀对陶子也刮目相看,又觉得这话说到了他心底里,就得像林恒这样的,够劲儿,有共同话题。
三个人,你和我碰杯来,我和你碰杯,杂七杂八地说着些不着调的话,把平时心里头想的,不敢说的,全部一股脑儿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