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嵩月原本还有些失望,但是翻开看了几页发现上面有用红线画出了几道,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好歹他写的这些东西季时珹都有看过,也不算白忙活,他刚把笔记本塞进抽屉,前面就传来了课桌搬动的声音,一抬头,夏嵩月就对上了钟子宁的笑脸。
“这位同学说这个位置不太好看黑板,所以我跟他换一下,”钟子宁指了指原本坐在夏嵩月前面的那个男生解释道,“不会挡住你吧?”
夏嵩月的个子虽然在同龄人面前算高的,但是这个班的学生普遍都比他大上两岁,钟子宁也算高的,所以难免会有这个顾虑。夏嵩月微微侧头看了看黑板,发现没什么问题之后他摇了摇头,“没事,黑板不在正前方,挡不了多少。”
第一节是物理课,上课前课代表会把昨天要求做的练习册收起来,收到夏嵩月这一桌的时候,课代表指了指还在睡觉的季时珹,“他的呢?”
夏嵩月不太确定季时珹有没有做,虽然他在笔记本里夹了作业纸,但是季时珹有没有看到,看到了来不来得及做又是一回事,不过这边课代表还在等着,所以他只好试着喊了两声,“季时珹,你的物理练习册有做吗?”
等了好一会儿季时珹也没有动静,夏嵩月只好略带歉意地跟课代表说了一声:“他昨天生病了,估计也没写,晚一点他醒了我再叫他交给你吧。”
人生病了没写也是正常,所以课代表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抱着没收齐的练习册走了。
物理老师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虽然学识渊博,但是上课非常无聊枯燥,不少同学听着听着很容易就走神了,只不过因为他年纪大,所以不是很能看清楚每个学生的一举一动,一节课上到三分之一,不少人就开始在底下做自己的事情了,夏嵩月还挺认真地看书听课,虽然他是高分被博雅破格录取的,但是本身不是那种不听课也能考满分的天才,靠的也是勤奋学习,身旁的季时珹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但是他也没有听课,而是在一桌子摞起的课本的掩饰下,埋头抄着物理练习册的答案,期间夏嵩月看了一眼,发现他抄答案就算了,而且还抄得特别简洁,步骤长的他直接就跳过去不写了,留个头尾,一连看了好几题,夏嵩月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压低声音提醒他:“你这样抄,傻子都看出来了。”
笔尖微微一顿,季时珹扬眸看了夏嵩月一眼,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说不定他真看不出来。”
说完,他就将抄好的物理练习册搁在了一旁,继续埋头去抄其他科目作业的答案,过了好一会儿,夏嵩月才意识到季时珹刚刚那句话是在说笑,颇为意外地看了看他,“原来你还会开玩笑。”
“有什么好奇怪的,”说话的期间季时珹又换了一本练习册,“人不都是会说笑的。”
夏嵩月嘴角微微弯了弯,指了指季时珹准备要抄的语文练习册,“这个不用抄,闫老师没有布置,你要是抄了她肯定会骂死你。”
毕竟女阎王这个称号在博雅那可是大家都闻风丧胆的,至今还没有人敢挑战闫丽的权威,她是出了名的严格和高产高分优异生,所以即使教学手段严厉了一些,也没有什么人投诉她,毕竟每个家长都希望孩子成材,小小苦楚等于激励,跟前途比起来这些算不得什么。
抄完了作业之后下课铃正好响了,季时珹又将头埋了下去,夏嵩月看着他依旧裹着纱布的手掌,忍不住问了句,“你这手是那天在网吧弄的吗?”
“嗯,”季时珹轻轻地应了一声,“差不多要好了,校医说别碰水就行。”
“你现在是住校吗?”未免季时珹多想,夏嵩月补充道:“因为昨晚我看见张叔的屋子好像没住人了。”
“嗯。”季时珹还是应了一声,只是这次没有再说什么话了,夏嵩月想说些什么,但是看他好像很缺觉的样子,最终还是没开口了,这时坐前头的钟子宁转过了头来,拿了刚刚上课的物理书摆在了他面前,“嵩月,刚刚这个我没有听明白要怎么写,你能和我说说吗?”
暂时将心里的杂绪压下去,夏嵩月看了看题,和钟子宁说了一下自己的理解之后,他建议道:“我是这样解题的,不过你最好还是去问老师,毕竟每个人的学习方法都不一样。”
“没事,我相信你。”钟子宁将夏嵩月刚刚说的解法记了下来,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他低声道:“对了,昨天我看见你进了网吧街,那里鱼龙混杂,你还是少点去,”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隔壁睡觉的季时珹,仿佛意有所指,“对于一些坏学生,你还是少接触为好。”
眸色微微淡了下来,夏嵩月抿了抿嘴,假装听不懂他的话,“钟同学,你好像管得有点太宽了。”
狭长的黑框眼镜后的眼睛仍旧是带着笑意,钟子宁也不生气,“如果你不喜欢我不说就是了。”
夏嵩月打开一本书竖起来,挡住了钟子宁的半张脸,一副拒绝再交谈的姿态,钟子宁眼看着自讨没趣,也转过了身去。微微撇了撇嘴,夏嵩月一转头对上了季时珹的目光,四目相对,怕季时珹听到了刚刚钟子宁说的话会多想,夏嵩月连忙道:“你别把他说的话放心上,他有病。”
嘴角微微勾了勾,季时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哪句话别放在心上,说我是坏学生,让你离我远点这句吗?”
看来还是都听到了,夏嵩月颇为尴尬地用手摸了摸耳垂,他紧张或者是尴尬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做这个小动作,“总之,他说什么你都不要听就是了,他脑子真的有坑。”
漆黑的眼眸泛动着幽幽的光泽,季时珹靠在椅背上,略微上扬的眉尾映衬着他深邃的眼眸,他不笑的时候看上去非常有距离感,一副很不好相处的样子,“这句话他说得倒没错,你确实应该离我远一点。”
第8章脑子有坑钟子宁
夏嵩月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但是季时珹已经将头扭到另一边,并不打算再继续聊天了。
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体育老师让体委带着大家做了热身运动跑完圈之后就宣布了解散。不少学生都去体育室借了运动器材来玩,夏嵩月没有什么特别想玩的运动,正打算找个阴凉的地方坐坐,一回头就看见季时珹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虽然体育老师宣布了自由活动,但是这个“自由”并不包括可以回教室,只是此时大家都在各玩各的,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季时珹的离开,夏嵩月本来也只是看了那么一眼,但是看见季时珹后面跟了个人之后,他犹豫了一下,也抬步跟了上去。
教室里空无一人,季时珹从抽屉里拿了手机和耳机之后就准备离开,只是还没等他走两步,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季时珹,体育老师好像说过,上课期间不能回课室吧。”
钟子宁不知何时站在了课室的后门,狭长的黑色镜框在光下折射出锐利的锋芒,他的目光落在季时珹手上黑色外壳的手机,不疾不徐地道:“学校似乎也明文规定了,不许带手机进课室,你都犯了。”
节骨分明的长指轻轻将那过长的耳机线绕了两下,季时珹薄薄的眼皮微微抬了抬,隔着不远的距离扫了一眼钟子宁,幽深漆黑的眼眸并没有过多的情绪,“你是狗吗?”
言下之意,就是问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多管闲事。
中文听力十级的钟子宁怎么可能听不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他顿时就被气到了,冷笑道:“好,我这就去告诉老师。”
说罢他转身就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季时珹将手机塞进口袋正打算继续走,夏嵩月忽然冲了进来,拉起他的手腕就往外跑。
两人一路跑到球场,季时珹的手腕冰冷清瘦,腕骨凸起,但是夏嵩月的指腹温暖而柔软,接触的时候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停下之后,夏嵩月松开手,在他眼前摊开五指,手心朝上,说道:“给我。”
那柔软温暖的手指离开他的皮肤,仿佛也带走了所有的温度,季时珹有些恍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夏嵩月要他给什么,“什么?”
“你的手机,钟子宁去告诉闫老师,等一下她肯定会要来搜你的手机,到时候就人赃俱获了。”夏嵩月一边跟他解释,一边朝在球场里看球的人群招了招手,不一会儿,一个模样端端正正的小平头就跑了过来。
“夏小爷,找我什么事情?”周睦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目光在看到夏嵩月身边高高冷冷的季时珹时微微一怔,尔后吹了一声口哨,“哥儿们长挺帅的,夏小爷,这就是你说的人挺好相处的同桌吗?”
以免周睦阳说更多话,夏嵩月连忙制止他,“睦阳,这个稍后再说,帮我保管一下这台手机,放学之后再给回我。”
夏嵩月说着将季时珹递过来的手机塞到他手里,千叮万嘱地道:“记住别让老师发现,知道吗?”
“放心放心,”周睦阳接过手机塞进裤袋,笑道,“我们张老头可没有你们的女阎王那么火眼金睛,一般不会查的。”
周睦阳口中的张老头是博雅出了名的老实人,还有一年就退休了,人也心软,对学生也不是特别严厉,只要不是犯了特别严重的错误,他一般都会网开一面。
“那就行,放学找你,”夏嵩月拍了拍他的肩膀,漂亮的唇角扬起一抹笑容,“谢啦。”
“没事没事,那我继续去看球赛了。”周睦阳笑了笑,和两人道了别之后就沿着原路跑了回去。
阳光穿过密密麻麻的枝叶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夏嵩月一回头,正好对上了看见错落的光影里季时珹鼻梁弧度挺拔好看的侧脸,他的下颚骨位置上还有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乌青,但是颜色已经淡了很多,整个人看上去有种一种好看坏学生的气质,也难怪钟子宁老是盯着他看他不顺眼,神游之际,季时珹清冷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为什么帮我?”
“啊?”刚刚反应过来的夏嵩月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一双圆圆大大的猫儿眼泛动着粼粼浅浅的光泽,“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季时珹的声音微微顿了顿,半垂着薄薄的眼皮移开了视线,“你为什么帮我藏手机,比起跟我捆在一起,跟那样的好学生玩才是正确的选择。”
夏嵩月沉默了片刻,嘴角忽然一弯,忍不住笑了,“我说季时珹,你怎么那么幼稚,你以为还是幼儿园交朋友吗?我喜欢跟谁玩是我的自由,跟好学生还是坏学生有什么关系,看不出来你人高马大,想法还这么单纯。”
季时珹微微蹙起了眉头,有什么情绪在幽深漆黑的眼眸里转瞬即逝,只是还没等他说什么,夏嵩月忽然朝他身后扬了扬下巴,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先别急着谢我,这件事情还没完呢。”
季时珹顺着他的姿势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朝他们俩跑来,还没喘匀气就对他说:“季时珹,闫老师叫你去一趟办公室。”
正值上课期间,办公室里大部分老师都去上课了。
闫丽将写好的教案搁在一旁,微微仰起脖子示意跟前站着的三个学生,“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钟子宁看了一眼站在最边边的季时珹,率先开口将事情叙述了一遍,“刚刚体育课自由活动,我看见季时珹回来课室拿手机。”
学生带手机来学校不是什么稀奇事儿,看就看在是什么老师管了,很不巧,闫丽就是管得最严的那一批,体育课私自回课室在她这里也许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带手机进课室就严重了,她抬起头,目光犀利地看着季时珹,问道:
“季时珹,钟子宁说的是不是真的?”
季时珹眉目懒散地站着,一双幽深漆黑的眼眸没有太多的情绪,被点了名也只是眼皮抬了抬,神情和语气都淡淡的,“没有。”
闻言,闫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钟子宁。
“闫老师,他撒谎,”钟子宁显然没有想到有人可以这么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指着季时珹的口袋,说道:“我刚刚明明看见了他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塞进口袋里。”
季时珹将校服口袋翻了出来,空空如也的四个口袋狠狠地打脸了钟子宁,他急切辩解道:“我没有撒谎,一定是他将手机藏起来了。”
闫丽的目光在钟子宁和季时珹之间来回移动了一下,在她的心里,像钟子宁这样品学兼优的学生是不可能平白无事杜撰事情来诬赖人,但是反观目前所有证据都显示清清白白的季时珹,一副桀骜不驯比坏学生还要坏学生的样子,很难让人不起疑心,加上钟子宁又是钟主任的儿子,更加不可能撒这种不入流的谎了,所以一番权衡之下,闫丽还是偏向了前者,
“季时珹,你到底把手机藏哪里去了?”
这样偏袒意味十足的问话,让夏嵩月觉得很不舒服,不等季时珹说什么,他便抢先开口了,“闫老师,刚刚解散之后我一直跟季时珹在一起,我没有看见他拿了什么手机,”声音微微一顿,他扫了一眼隔壁站着的钟子宁,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也没有看见季时珹回课室。”
如果说刚才钟子宁和季时珹都是各执一词,但是夏嵩月的话很显然推翻了钟子宁说的一切事情,跟季时珹一副坏学生的样子不一样,夏嵩月长得漂亮又无害,是那种一看就是守规矩的乖乖好学生样,加上中考的成绩确实很优异,也是博雅上级领导指明要重点培养的学生之一,在这样的情况下,闫丽也觉得为难,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她道:“看来应该是一场误会,同学之间要相亲相爱,这件事情就先这样吧,以后不要再提了,你们回去吧。”
钟子宁虽然不服气,但是也很清楚闫丽这是给足了台阶让他下,所以他只能暂时吃下这个哑巴亏,低低地点了下头,“知道了,闫老师。”
从办公室出来,夏嵩月看了看手表,还有几分钟就下课了,现在去操场也没必要了,他将手腕举到季时珹眼前,说道:“要不我们等一下直接回课室拿书包去找周睦阳吧,一来一回太麻烦了。”
少年纤细的手腕骨骼线条分明,腕骨上的黑色运动手表映衬得他肤色白皙细腻,像是色泽漂亮的白玉,季时珹修长冰凉的长指轻轻抓住他的虎口,漆黑幽深的眼眸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夏嵩月以为他看不清楚,细软的手指反握住他的尾指,将手腕举近一些,“你近视吗?”
白皙如玉的皮肤一下子在眼前放大,季时珹有些不自然地松开夏嵩月,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敷衍地点了下头,“嗯。”
两人正说着话,身后忽然传来了钟子宁的声音,
“夏嵩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