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木笑眯眯地给杨韩比了个赞。
中了招的鹿悦鸣在原地坐着,脸红得像个泡泡茶壶,现在他已经不是“不败金身”了。
他好一会儿才拿起第二张牌戴上。
三人愁眉不展地看着他的卡片。
鹿悦鸣:“?”
刘木:“啧。”
杨韩:“啧。”
韩时雨看着鹿悦鸣那张“抚摸别人的脸”,摸着下巴想对策,说道:“我们俩简直是两极,小鹿的都太难了。”
此时此刻,杨韩鼓起了掌。
“你也知道啊,”刘木转头,把他最后一张牌摘下来,道,“恭喜怀孕。”
他的最后一张,上面写着:“说‘太难了’。”
韩时雨:“……”
手中撸的狗毛,突然失去了光泽。
这场游戏因为韩时雨的存在结束得相当之快。
……
杨末去了卫生间,艾伦在原地一边吃着意大利面,一边给他守护着手机和电脑。
突然,休眠的手机屏亮了一瞬,艾伦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然后他一皱眉,正过方向仔细看清楚了锁屏上的消息。
管院的流浪狗:“末,我怀孕了。”
艾伦:“?”
杨末回来,一拉凳子,发现艾伦的腮帮子不动了,眼瞳里的世界观似乎遭到了几秒钟的粉碎。
他快要不认识流浪狗这三个汉字了。
“怎么了,”杨末问道。
艾伦含着食物,不说话,指了指他的手机。
杨末摁开,这条喜讯映入眼帘。
经过一秒钟的疑惑之后,看到了联系人名,片刻明白了另一边的这货在干什么。
他用语音输入,道:“打掉,不要。”
然后把手机放到一旁,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艾伦的叉子掉到盘子里:“。”
关于毕业(一)
电影是青春喜剧片,闫媛作为主演,饰演得是一名追逐梦想的女电竞选手。这个角色是有现实原型的,所以官宣开机之时热度就不少。
韩时雨客串的,是回忆穿插部分里的一名高中校长。他这个模样实在不像个校长,但毕竟他是来增加喜剧效果的,部分真实性就被忽略了。
正值暑假,初高中空闲,拍摄团队找了一所学校,先把他们老板出场这一部分解决完毕。杨韩在观众席上挑了一个偏高的位置,托腮看着工作人员们来去忙碌,为韩时雨化妆的姑娘,五根手指都战战兢兢的。韩时雨感受到了轻微的颤抖,莞尔一笑:“放轻松。”
姑娘抓稳了眉笔,赔笑道:“韩总,您保养得真好。”
任是谁,按照杨末的那养生作息生活十多年,也能给改造得白里透红。
韩时雨笑道:“没办法,天生丽质。”
姑娘跟着他笑。看样子跟团跟多了,她也是个八卦老手,聊了几句后自然地切入话题:“您的另一半眼光真好。”
“嗨,”韩时雨开玩笑道,“他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为了追上他,我得活成个仙女。”
姑娘噗嗤一笑。
杨韩远远地看着,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托腮的手指在脸上慢慢地敲打。
杨末的学习本来已经结束了,团队即将回国,但是杨末出于个人原因要在那里多待一段时间。杨韩听到这个消息时,抱着平板恨不得把屏幕另一边的杨末晃出来,失落道:“要多久啊。”
视频中的杨末摇头。在杨韩暑假结束之前,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这样一来,小杨同志的暑假顿时感到无趣了大半。
叹气间,闫媛走了上来,轻拍她的头顶,问道:“想什么呢。”
杨韩撅了一会儿嘴,说道:“我们为什么要长大。”
闫媛:“嗯?”
“长大了啊,要工作,要出差,还要看着身边许多人来来去去,”杨韩说道,“好麻烦。”
闫媛哭笑不得:“这么快就在想自己以后的事情了啊?”
“我不想让爸爸出差,也不想老韩总是不在家。”杨韩低垂着脑袋,道,“以后……我也不想离开他们。”
闫媛顺着他的方向望着韩时雨,说道:“总有一天会的。”
她似乎捡起了回忆里一些珍藏的事,说道:“以前,我爸开长途,我不喜欢他出去。他就老是趁我睡觉的时候偷溜,或者我妈把我‘骗’出去买零食的时候,再走掉。”
“我当时真的好气啊,能哭个一晚上,”闫媛笑道,“倒是现在长大了,不把离别当成事了。”
她转头,对杨韩说道:“你这个年纪这么想其实是好事。思念在这个时代是很珍贵的东西,大人们啊,亲手把他们的情感数据化了。”
杨韩转过脑袋,安静地看着她。
“不说了,”她道,“快要开始了。”
杨韩目送她走下台阶,刚要站起来时,两边肩膀上各伸来一只手,把她摁下,他疑惑地转头,鹿悦鸣和许嘉一边一个和她同步坐了下来。
杨韩惊喜道:“你们怎么来了!”
许嘉一展手中的横条,说道:“来给木木打call的。”
鹿悦鸣苦笑:“被她拉来的。”
两人在外徘徊的时候,刚巧遇见了刘木,他借了两张工作牌,把二人放了进来。许嘉明显刚才经历了血压猛增。脸上的激动还未散去,扯着手中的横条,道:“长公主!你怎么能不告诉我,还有小鹿……你们都认识木流苏!”
许嘉语无伦次地比划着她的喜悦,给他展示手机上新鲜的照片。
鹿悦鸣尴尬地蹭了一下鼻尖。
他在人群中发现了韩时雨的身影,问杨韩:“叔叔也来参演吗。”
杨韩说道:“嗯。”
“嗯?”许嘉好奇道:“韩叔会演戏吗?”
“他可多才多艺了,”杨韩仰头思考,说道,“老韩说,他曾经为了追我爸,无所不能。”
“编程的基础知识,烧烤怎样好吃不辣,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爬上四楼保证外卖不撒,怎么花言巧语哄人开心……”杨韩掰着手指头数道,“虽然觉得花言巧语是他本身自带的。”
许嘉在瞬间就找到了磕糖的切入点,说道:“呜,有被甜到。”
……
杨末大四的时候,极度于沉迷计算机。
虽然他不是专业学生,但他的天赋太过突出,入门之后便势如破竹。这时候,他参加的大学团队已经斩获了许多大赛奖。他自己也以个人名义拿过微软和苹果iOS系统的漏洞奖励。这时候,其实只要能拿到首城大学毕业证,工作机会将会不请自来。
大二的时候,他几乎便于赛事为伴了。他的每一场比赛只有电脑和人以及鸦雀无声的现场,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但韩时雨每场都会陪他去。他在外面等着,就像一个等考生出考场的家长,似乎比杨末还要紧张,等他出来急切地问结果怎么样。
杨末会接过他的水,先拧开喝一口,淡淡地说一句:“第一。”
杨末坐镇时,他们团队的解题量通常都是最多,必得金奖。
为了给足杨末牌面,韩时雨就会大手一挥,请参与人员吃饭,然后莫名其妙地就能高兴一整天。
他们尚未认识的时候,杨末也参加过比赛,结束后的喜悦很短暂。无非是一个人从餐厅走到宿舍,开门的时候,舍友随口夸一句。
杨末的优秀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了,敲着锣鼓的大肆庆祝才是奇怪的事情。
可遇到韩时雨之后,身边多了一个总是不厌其烦地为他“敲锣打鼓”的人。他的胜利从来都是韩时雨挂在嘴边上的骄傲,无论多少次都不会腻。
每次见到这人比他还开心的时候,杨末总是忍不住笑容,他会喝一口矿泉水来掩饰嘴角的动作,然后装作从容淡定地说一句:“瞎高兴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
杨末想,韩时雨还是个小孩。
于是他会有意地去帮助韩时雨解决问题。他觉得太过单纯的韩时雨,在骗子眼里就是一只有钱还傻的肥羊。杨末占有欲很强,再肥这羊也得自己才能宰,别人摘一根毛都不行。
所以到毕业,杨末的忧虑也不少。
如若他出国,两年不在韩时雨身边,这人还能生存得下去吗。
显然,考虑问题周全的杨末多少有些杞人忧天了,毕竟韩时雨目前二十多年的岁数都是他自己顽强活过来的。
青春的骊歌唱完,快门闪烁时,扔向高空的学士帽以及千奇百怪的表情被永久地印刷在胶片上,成为在分道扬镳之后牵连回忆的绳结。
杨末在欢笑和离别声中兀自走下来。
“三年受你照顾了,”陆有器从旁边挎着他的肩膀,笑道:“末,恭喜毕业。”
杨末道:“谢谢。”
陆有器保研,将要回他的第二故乡英格兰继续深造。他对杨末很不舍,毕竟这么贴心的室友打着灯笼难找。
陆有器问能不能把他打包带回英国。
杨末说可以把腿打折永远留在中国。
陆有器挑眉,说道:“舍友已经三天没打我了。”
要毕业了,杨末满足了他的愿望。
大扯了一会儿未来的鸿图,陆有器笑着说道:“你的小学弟没来吗。”
“他今天有事,”杨末说道。
“哟,大概伤心了吧,”陆有器一语道破,笑道,“他以后就没有学长可以黏了。”
杨末沉默。
毕业前的这段时间韩时雨变得异常黏他,但是时间越临近,他越懂得收敛了。否则贴得太紧,兀然撕开之后,思念和寂寞会变本加厉地趁虚而入。杨末明白这个道理。
分离是相互的,但杨末从来对它的敏感度低下,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别人。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台阶,默然之后,说道:“我去找他。”
……
首城大学有一片复古公园,照着老北京的风格复刻的,包了几片挂着文化遗产的老胡同,寂静的深处建有一座小型古籍馆,供学生查阅。
老头老太喜欢在公园里遛鸟,打太极,以及拉二胡。
不知道哪位深藏不露的老爷子穿着布鞋,沉醉地拉着《阳关三叠》。
韩时雨和谢宸旻就倚在栏杆上静静地愿望。但在这悠长的曲调之中,他们身边还有小孩的嬉闹以及老太太唠嗑,无疑就是孩子上学和市场的涨价菜。
谢宸旻叼着一根未点的烟,旁边的韩时雨已经打了半天的电话。
他的语调很平静,说着:“……有钱没钱,也碍不着我热爱生活,你说是吧。”
“我的钱也不是天上撒的,谁都不容易……你入行多久了?”
谢宸旻也递给他一根。韩时雨将烟夹在手里,继续说着:“现在在哪工作啊……记得多回家看看父母,离家这么多年他们都不知道你的情况,得多担心……哦,你老家这么远啊。”
谢宸旻继续若有所思地听完他发了足有二十分钟的感慨,突然也心生了些感触,等韩时雨挂了电话,把打火机给他递过去,问道:“谁啊,亲戚?”
韩时雨又拨了一个号码,等待接通的过程中,回答道:“电话诈骗。”
韩时雨接着打给了个认识的警察:“叔啊,我接到个诈骗,把号码和所在地址给你发过去了啊,你通知那边的同事查一查。”
谢宸旻:“。”
感情这人儿给骗子发了一个小时鸡汤,把人家说得梨花带雨之后反手把诈骗窝点给举报了。这边悲恸的二胡声似乎还给被骗的骗子烘托了心情。
谢宸旻说道:“你闲不闲啊。”
韩时雨接过打火机,咬着烟道:“闲啊。”
他拿着打火机,比划了半天也没点上,还是把打火机给谢宸旻递过去,说道:“早戒了。”
谢宸旻说道:“末哥都要走了,破一回禁。”
韩时雨看了眼他嘴中叼着的未燃烟,问道:“你怎么不点。”
谢宸旻把打火机掖起来,淡淡道:“早戒了。”
韩时雨:“……你好意思说我。”
谢宸旻:“彼此。”
两个男人倚在栅栏上,一人叼着一根完好的烟,过个形式瘾。
两人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默然看着眼前的稀疏人群。
今天的日子有点特殊,林初和杨末都毕业了。
谢宸旻说道:“你打算以后做什么。”
韩时雨:“毕业就去创业。”
“那你好了,还有一年。”谢宸旻道,“我还得读研。”
韩时雨一只手托腮,说道:“四年太短了,我还想着在这里跟学长念一辈子。”
谢宸旻:“首大又不是养老院。”
他喟叹:“为什么要毕业呢。”
“啧,”说罢,他起身,走向前去,谢宸旻一头雾水地看向他,只见韩时雨跟那拉二胡的老爷子交涉了一会儿,老爷子哎哎地答应。
等韩时雨回来,两人的背景音乐变成了欢腾的《赛马》。
韩时雨说道:“换个喜庆点的。”
谢宸旻哭笑不得,他跟韩时雨同宿舍了三年,仍旧猜不透老幺的跳跃思维。他拍着他的肩膀,就着这欢快的旋律,说道:“等你把公司建好了,我跟你林哥一块过去。”
韩时雨笑道:“好啊。”
“韩时雨。”
身后有人叫他,两人转头,站在那里的是一身毕业服的杨末,他把帽子拿在手里,看着韩时雨。
谢宸旻叫了声:“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