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师清了清嗓子,翻开下一页,看到了这俊秀的笔迹,眼神再次一凝。
牧师说道:“杨末先生想对自己的未来伴侣说……”
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我喜欢你,”
杨末在飞机上写的,用最简单的圆珠笔写了四个汉字,在结尾画了个逗号。
就像是结尾的“”,故事还会继续。
他和韩时雨在一起之后,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这太过肉麻,是万万不能在自己嘴里待的。
但是让他细数珍贵之词的时候,他搜罗了半天,还是发现这句从未出口的话,是最有份量的。
那时,杨末写完,把A4纸叠了几叠,塞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目光从窗外的天空上收回,开始打量旁边戴着眼罩仰头装睡的憨狗。
纸上带着整齐的叠痕,四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静静地躺在上面。这句话太短,牧师不知道该怎么念下去。于是接了传统的结尾:“韩先生,你愿……”
没说完,韩时雨按着杨末的后脖颈,吻了上去。
教堂里有笑声和掌声,透过窗格的光很柔和,在韩时雨眼里打了个转。
松开唇齿,韩时雨单手捧着他的脸颊,彼此鼻尖相蹭。
被他触及的肌肤隐隐发热,杨末嗔道:“闭眼……”
韩时雨:“我不。”
花瓣飘落的时候,又落下一个吻。
……
杨韩顶着拖把杆,冷眼看着他。
口罩下的声音有点闷,她说道:“那我爸他说了什么。”
韩时雨把啤酒罐瞄准垃圾桶,说道:“是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四个字。”
杨韩:“哈?”
韩时雨想了想,觉得逗号也应该加上,于是说:“……五个字。”
杨韩深思熟虑,自信地推测道:“你是真的狗。”
她伸出五指:“五个字。”
韩时雨哼了一声,得意地瞥她一眼,然后将易拉罐一丢,其顺着完美的抛物线,“咣”得一声,掉到了垃圾桶外。
“韩时雨!”小杨清洁工怒道,“你没有脚吗!”
日常(一)
极讯要拍电影。
主演是上一次跟韩时雨闹绯闻的小姑娘。其名为闫媛,性格开朗随和。开机在七月份底,中旬的时候,她就来到了拍摄地,顺便拜访着韩时雨。
杨韩家离主要拍摄地很近,韩时雨只需要开一个小时的车就能过去,客串十分方便。
闫媛的性子和杨韩十分合得来,两个人一上午的功夫便熟络了,她说要抽空带着杨韩去拍摄现场参观,杨韩激动地上下点头。
反正这次暑假的时间很长,杨韩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快活。
鹿悦鸣报名的编程兴趣班有一个暑假培训,他需要七月下旬才能回青岛的家。这样一来,杨韩可以经常把养狗大院里的几位叫到家里聚会。
柳祚叶因为要替家里干农活,放假先回了老家,不过每次杨韩组织聚会的时候,都会通上视频,给她“现场直播”,不然少了她一个,“后宫”就不完整了。
连尚学都看出了端倪,聚在一起打桌游的时候,笑嘻嘻地打趣道:“杨韩,你和柳姐的关系真好。”
杨韩食指挠了挠腮:“啊……”
许嘉早已经放弃了去夺后宫之主的位置,摇身变成了许嬷嬷,沧桑地在旁边叹了一口老母亲的气。
韩时雨也不是完全不工作的,偶尔也会出去几趟,但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家里。
这一天,杨韩邀请难得有空的鹿悦鸣来家里玩,两人在客厅热火朝天地讨论着高考真题。
韩时雨回来,在门口换拖鞋,喊了一声:“杨杨,你刘叔叔来了,去拿点喝的……”
刘木跟着他进来,前脚刚落,就被客厅的开光大字闪到眼睛,他挑起眉毛,感叹了一声:“喝。”
刘木算是自媒体明星,即人们口中的网红,身后没有经纪公司。他也是参演人员,开拍提早来这里准备,打算顺便住在老朋友家里。
韩时雨回头看他:“喝点什么?”
刘木道:“碳酸饮料就好。”
韩时雨喊道:“杨杨,拿两瓶可乐。”
杨韩一边汲着拖鞋走向冰箱,一边回应着“哦”。
鹿悦鸣恭敬地和韩时雨打了声招呼,眼神寻到后面时,笔尖滞停在纸上,发愣地看着有些眼熟的刘木。
他的眼睛里徘徊着犹豫之色,在刘木走过啊来和他挥手的时候,还是礼貌地喊道:“叔叔好。”
刘木:“……”
几月不见,他稍微蓄起了点胡渣。他的头发长到齐肩,发尾有些自然卷,被随意在脑后束成了个揪,鬓角的发顺到耳后,有几缕叛逆的发丝经常掉下来。
上身蓝灰色的港风衬衣,下身黑色直筒裤,脚踝纹着和手背上一样文字刺青。
俨然一个前卫的时尚大叔。
“怎么从姐姐变成叔了,”刘木故作伤心道,“辈分都差了一个。”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鹿悦鸣立即认出来了,他于是一愣之后,连忙改口道:“对不起……木前辈你好。”
刘木一挥手,笑道:“得,反正怎么样你都不肯叫声哥。”
怎么说话怎么不对劲的鹿悦鸣:“……”
杨韩回来,见到刘木把可乐给他递过去,热情地打招呼:“嗨,刘大爷您来了!”
刘木食指成弯,轻敲了一下这颗杨木脑袋,回道:“是啊,倒霉闺女,我来了。”他接着问:“你们家有没有打火……”
“烟去卫生间抽,”韩时雨洗完手回来,也接过杨韩手中的冰镇可乐,说道,“你不是要戒吗。”
“好吧。”刘木呼了口气之后站起身子,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烟,叼住,进了卫生间。
韩时雨看鹿悦鸣僵着,便道:“哎,小鹿你都来了多少次了,别拘束,随意点。”
“啊……哦,”鹿悦鸣缓过神来,发现笔把“xy”洇了一个黑点。
他小心翼翼地问杨韩:“你和叔叔,跟木前辈很熟吗?”
“我很早就认识刘大爷的,”杨韩一摊手,道:“只是不知道他居然披着‘木流苏’的马甲。”
鹿悦鸣:“哦……”
杨韩问道:“小鹿,你认识他啊。”
鹿悦鸣尴尬道:“算是。”
刘木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卫生间里出来,再次露面时,胡子已经刮干净了,一只反戴的白色鸭舌帽把头发都压了上去,一扫忧郁大叔的气质。
他一出来便伸开双臂,对鹿悦鸣道:“怎么样。”
鹿悦鸣低下头,嗫嚅道:“哥……”
刘木满意地一挠他的的下巴,道:“这才对。”
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小动作,鹿悦鸣则不然,脸上任何一个部位遭到搔痒都会下意识地躲,然后耳朵升温来应激。
“你都摸过哥哥了,”刘木语调里带着上挑的笑意,很是欢喜他这副模样。他往沙发上一躺,穷追不舍道,“还羞涩。”
鹿悦鸣:“。”
杨韩:“!”
韩时雨:“?”
杨韩道:“小…小鹿……你干嘛了?”
刘木淡然道:“他摸我胸。”
杨韩嚼的薯片突然没味儿了,惊愕地瞪大眼睛看着鹿悦鸣。
鹿悦鸣其人,长这么大从来坦荡正直,犹如一张白纸,从来未见过这号“扭曲黑白”的人物。他突然磕巴了:“不……我不是……我没有!”
韩时雨拦住刘木,皱眉道:“啧,不准对未成年人开黄腔。”
刘木:“他还没成年啊?”
“……还有一个月,就过十八岁生日。”鹿悦鸣一边写着数学大题压惊,一边忍不住插嘴说道。
“老了,”刘木突然就感叹岁月,“你在母亲肚子里待着的时候,叔叔都高考完了。”
他沉默一会儿,而后自己纠正自己道:“是哥哥。”
……
饭后,他们四个人无聊得凑在一起,玩游戏。
游戏的名字叫“不要做挑战”(*注)。
桌子上有许多张卡片,背面写着游戏中可能会发生的事件,每个人分有四张,每张都要贴到脑门上。
如果过程中做了卡片上写的事情,那就会失掉一张。
四张卡片全部用完之后,就要接受惩罚。
他们的惩罚定的是——给最近的联系人发一句“我怀孕了”,持续到让对方看到。
刘木鸭舌帽上顶着卡片,对惩罚方式评价道:“够狠。”
杨韩已经把自己的卡片贴到了额头上,笑道:“是吧?”
韩时雨突然道:“小杨,唱首歌听听?”
他引导的意思太过明显,杨韩才不上当,随口回他一句:“我不。”
韩时雨:“摘下来吧。”
杨韩:“?”
她听见鹿悦鸣噗嗤笑了一声,于是把自己头顶的卡片摘下来,看到上面的内容时,抽了一下嘴角。
上面写着:“拒绝别人。”
开局便白给了一张的小杨,气得眉头蹙在了一起,得逞的韩时雨战术后仰,笑道:“还是太年轻了。”
杨韩冷漠道:“摘下来吧。”
韩时雨:“?”
他听见刘木嚣张地笑了一声,把头顶的卡片摘下来,上面写着“背靠沙发”。
韩时雨不服道:“这也太容易了!”
游戏连一分钟都没进行到,父慈女孝的一大一小共就没了两张。
刘木的是“说数字”。
鹿悦鸣的卡片写的是“亲吻脸颊”。
三人皱眉看着鹿悦鸣。
“怎……怎么了,”鹿悦鸣被他们看的坐如针毡。
杨韩道:“小鹿这个有点难为人。”
三人齐道:“摘下来吧。”
杨韩:“??”
鹿悦鸣忍不住又笑出声。
刘木摇头道:“这个倒霉闺女。”
杨韩摘下来,她的第二个卡片上写着“说动物”。
本来这个题目算是中等难度,可偏偏这里有个“鹿”悦鸣。
杨韩痛失两张,气鼓鼓地把第三张贴在脑门,说道:“还有两张了,这局我不说话了。”
鹿悦鸣把上翘的嘴角压下来,说道:“现在我的机会最多是吧。”
韩时雨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应和道:“哦哦,你还有四张,一张没掉。”
刘木道:“我也一张没掉。”
鹿悦鸣笑道:“现在掉了。”
刘木挑眉,慢慢地摘下卡片,笑道:“哟,套路我。”
目前的局面,韩时雨和刘木各三张,仅剩两张的杨韩打算全程憋气。鹿悦鸣立于不败之地。
刘木的这一张是“唱歌”,难度仅次于鹿悦鸣。刘大爷和倒霉闺女互相使了个眼神,杨韩装作趴着不说话,把脚底下的狗二唤了过来。
小金毛在她腿边摇着尾巴。
刘木道:“你们什么时候养的狗。”
韩时雨道:“前几天刚领的。”
刘木啧啧唤了几声,道:“给我抱抱。”
杨韩抱起狗二递过去,奈何两人离着太远,杨韩只好道:“老韩你接一下。”
韩时雨警惕道:“你们俩是不是在坑我。”他两手一背,说道:“我不上当。”
杨韩:“哈?”
刘木亦皱眉:“你在害怕什么。”
“……”韩时雨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们俩的表情,他的那只狗儿子瞪着可怜巴巴的黑眼睛朝他小小地摇尾巴。他一边犹豫地伸手去接狗二,一边回回应道:“确定没有诈?”
狗二接到手的那一刻,刘木把韩时雨头上的卡片摘了下来,展示给他看。
韩时雨:“……”
上写着:“接别人递的东西。”
韩时雨不甘心地看着手中卡片,说道:“太坑了……你们是不是作弊了,我的为什么都这么简单。”
鹿悦鸣和杨韩面面相觑,鹿悦鸣轻声道:“叔叔是不是又中了。”
杨韩还没反应过来:“啊?”
韩时雨:“?”
鹿悦鸣把韩时雨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太坑了……为什么都这么简单。”
杨韩恍然大悟,把韩时雨的牌子摘了下来,上面的内容是:“说‘太简单了’。”
韩时雨:“这也算?”
刘木懒散地斜靠在沙发上,敬佩地鼓掌,赞赏道:“游戏一点也不坑,是你一直在自爆。”
杨韩解气道:“苍天饶过谁。”
现在韩时雨只剩了一次机会,游戏进入了焦灼状态。
刘木头顶着“唱歌”,杨韩则是“吃东西”。
鹿悦鸣还是一张没掉,他有点好奇了,指着自己额头说道:“我这张究竟是什么。”
“啧,”刘木浏览了一下桌子上的牌数,说,“大家都掉了机会是吧?”
他看着鹿悦鸣头上的卡片,眼睛一弯。
鹿悦鸣本来放松地坐着,看到对面的刘木突然站起,伸手揽住他的后脖颈向前一拉,侧过头在他右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
“。”鼻尖飘过薄荷味儿,原来他嘴里含着一颗硬糖,与齿相碰时清脆作响。鹿悦鸣的大脑突然宕机,然后愕然地逐渐升温。
刘木顺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发,两指把他头上的卡片夹了下来,声音尾调又懒又拖,道:“礼尚往来。”
深受规则迫害的韩时雨提出疑问:“这算吗。”
“亲吻脸颊,”杨韩又一次大悟,“主宾语不明确,这样也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