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不到段渊的把柄,就从齐娆下手。”
“我听说最近经常有私人医生出入他们总裁办公室那层楼,也不知道真假。”
“总裁办公室……那不就是……”陈一帆从看路况的缝隙里抽出空来瞄了一眼陆斯扬,“你说段渊他不会真出了什么事吧?”
“不知道,”陆斯扬眼眸颤动了一瞬,低眉敛目:“还有吗?”
陈一帆摇摇头:“别的就不知道什么了。”
陆斯扬显得有些低落:“嗯。”
陈一帆看惯他不讲道理飞扬跋扈欺负人的样子,见不得他这一副蔫蔫被人欺的鬼样:“哎呀这些也都是传闻,虚虚实实,段渊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也别太担心。”
陆斯扬没有再说话,不可能不担心。
白天的时候是小陈来办公室给他送午餐,他状似无意间问了句段渊的近况。
向来无所不能的小陈难得露出一脸真诚的抱歉:“陆总,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那边没有透出来一点消息。”
小陈也发愁,得,这下双面间谍不双面了。
陆斯扬薄唇微张,不知道该说什么,举起的筷子又落下,小陈在一旁欲言又止。
陆斯扬下意识地勾了勾唇角,眼底没有丝毫笑意,人人都说他没心没肺不讲道理任性妄为。
可谁知道,段渊这种看起绅士温柔的人一决绝起来,那才是不留一点情面。
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单向关闭那扇通往他的大门,就能让你再不能触碰到他的世界一边一角。
陆斯扬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也没救了。
太久没有对方的消息,有时候实在想得忍不住,他就自己悄悄把车开到段氏大楼不远处的街角。
其实根本看不清楚段渊办公室的那扇窗,楼太高,阳光强烈看不到。
等到天气阴沉或下雨的时候又会有虚虚袅袅的云雾。
但陆斯扬还是会去那儿仰着头呆一会儿,想象着段渊正在那里办公的样子。
那个样子他见过很多次,有多英隽迷人他也知道。
衬衫袖子工整地折起几折,露出节骨漂亮的手腕,笔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脊背挺直,专注认真的神情格外性感,偶尔会抬起手松松衣领。
想着想着陆斯扬就在一个人在车里笑出来了。
笑了一会儿脸上又渐渐恢复平静和冷漠。
他从来不知道的是,每晚夜幕降临这座城市的时候,也有加完夜班的人绕了大半个城市驱车到他家楼底下。
什么也不做,就只抬头望一会儿。
一家一户地望过去,于万家灯火中辨认出属于陆斯扬的那一盏。
确认它亮了,再花一个小时赶回公司,又开始夜里新一轮的工作。
段渊不需要休息。
只有他本人知道,唯独在他放任自己去想陆斯扬的那十几分钟里,身体里的血液是在流动的。
再忍耐一下,只要再等一段时日。
段渊伏在方向盘上大口呼吸,以望能驱走充斥心间的空洞与失重。
他早就认输,在陆斯扬面前他从来没有赢过。
不过是现下情势动荡,对方离他越远越安全。
他还在部署,收网,被逼急了的段奇现在就是疯狗一条,他既然能从齐娆下手也同样能从陆斯扬下手。
陈一帆实在看不得陆斯扬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又在银座包了价位昂贵的大场地。
来的人鱼龙混杂,陆斯扬能叫出名字的人不超过十个手指头,有那么一圈人更是连脸都没有见过。
他以前怎么会流连这种地方呢?
不认识的男男女女,一张张妖艳陌生的脸从眼前晃过。
他们沾满欲望的手试图攀搭上陆斯扬的肩膀和腰际,通通被他冷冷拍掉。
紫红蓝绿的吊灯波光旋转,音乐声沸腾。
陆斯扬一个人神色萎靡地坐在吧台上喝酒,是那种不在乎酒的度数、品种、烈度的喝法,只要是放在他面前的都来者不拒,一干二净。
酒吧主场正在给今日寿星献唱,高潮处鼓手起兴甩掉上衣引得全场尖叫连连,陆斯扬不参与任何热闹。
他只想要一个人。
那个人。
他想他想得心肝肺都要灼热得腾腾烧起来。
舞台底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醉生梦死的男男女女见来人气势汹汹阵仗颇大,纷纷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音乐声也被打断,场内瞬时议论纷纷。
据说来人是订不到包场来闹事的,可陆斯扬怎么觉得段奇那副恶心人的癞蛤蟆嘴脸就在眼前晃来晃去。
段奇早在进场的那一刻就瞟到了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毕竟惦念了那么多年。
以前他动不得陆斯扬是顾忌着旁边有个段渊,可如今安城人皆知,段渊即将失势,陆斯扬自然就变成了他的盘中肉。
段奇趾高气扬地从众人让出来的道上向陆斯扬走去。
看到他醉眼迷蒙不加防备的柔软媚态,眼睛一亮,笑眯眯道:“陆少爷,借酒消愁?”
陆斯扬依旧径自酌酒,旁若无人,像是没有看到听到。
此时最是段奇小人得势的火候,陆斯扬在一众圈内子弟面前摆着端着不屑搭理他下他面子,他便要撕了对方的体面:“装聋作哑的不像我们陆少的风格啊。”
“哎?怎么没见我们家老三?平日里不是像只哈巴屁颠屁颠地跟在你后头转圈的吗?不是自顾不暇没空舔你了吧?”
段奇知道老爷子也偏心段渊,段渊看不起他,陆斯扬看不上他,每每碰上了看他的眼神也仿佛是在避什么脏东西。
长久被段渊踩在脚下不得翻身的屈辱和陆斯扬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看轻他的不屑像一把熊熊的怒火烧遍全身。
段奇眼神虚浮,面色寡黄,一看就是声色场所纵欲过度的后疾。
他环顾四周,故意笑出一种轻佻和羞辱的意味:“要不这样,你考虑考虑跟你奇哥,床上床下的,该老三给你的,奇哥一样不少,怎么样?”
陆斯扬微张的双唇轻轻颤动着,随手又是一杯烈度奇高的玛格丽特。
石榴红的酒滴像一颗红色玛瑙滑过他的湿润的唇珠和嘴角,流到颈勃上的喉结,印出一条淡淡的痕,在蒙昧的灯光下更显地诱人和娆魅。
众人都被这一瞥暗暗惊了一惊。
段奇饥色的目光更是像一条吐着舌的蛇信子黏在他的肌肤上。
一杯浓浓的苦酒下肚,陆斯扬只觉得脑子更清醒一分。
他像是知道自己怎样的姿态最诱惑人心似的,微微勾了勾唇角,抬起目光朦胧的眼,朝段奇一笑。
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那笑容太过昳丽耀眼,只肖一眼就迷乱了心神,段奇轻一脚中一脚地踩着大理石地板走过去。
即便他刚刚是真的有几分恼怒陆斯扬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怠慢,此刻也什么都顾不上了。
陆斯扬看着段奇来到自己面前,伸手想要摸他的脸。
他微微一闪往后仰了一点,不动声色地错开。
段奇以为他爱玩欲拒还迎,很有耐心地附身跟上。
下一秒,一大杯寒彻浸骨的冰酒便哗啦啦地从他头上泼了下来。
围观群众里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第二杯紧接着又扑面而来,第三杯、第四杯、第五杯……
陆斯扬站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睨他,神情冷漠,那嗤嘲的眼神像在看一条狗。
虽然脑子还是模模糊糊地,但好歹心里痛快了一点:幸好今晚他点了一桌深水炸弹。
第37章伤心情史
段奇本就不浓密的头发被酒精粘成一绺一绺。
显露出形状颓土的头型,滴着的酒水流到脖子和内衫里,黏腻得难受,像一只难堪狼狈的街边鼠。
陆斯扬轻飘飘地笑了两声,仿佛是发现了什么有趣好玩的事情似的。
他颜色好,轻轻捂着嘴巴,笑得无辜又天真,张扬邪肆里竟然含着一点带刀的温柔。
段奇嘴角抽搐,眼角恨到发红,破口大骂:操|你MB敢泼你老子,老子今晚不给你操老实了不是你爹。”
他抹了把满是酒渍的肥脸:“陆斯扬,你可别还指望能背仗着段渊吧,我可告诉你,老子送了一份大礼给他,你看看他还有没有这个美国时间来救你……”
陆斯扬瞬间不笑了。
准确地说是自从听到段渊这个名字开始,绝美魅惑的笑容就从他脸上褪了个干净。
段渊是他的开关,是他身心魂魄的牵引。
即便他醉得意识不清,即便他伤心低落颓唐萎靡,这个名字仍是他潜意识里早就安装好的按钮。
控制着他的情绪神思,百骨千骸。
陆斯扬本是沾着酒后媚色的眼神陡然变得凶狠凌厉,扔掉手上的酒杯,倏然跳下吧台。
动作敏捷利落得根本不像是一个喝醉的人,也不是往日那只慢条斯理懒洋洋的羊。
是一只弹跳性极佳和进攻性极强的小豹子。
趁人不备,随手提起身边一把高脚椅就是一砸。
一整把凳子精准无误地砸在还没回过神来的段奇身上。
坚硬的钢材钝钝地打在对方肥腻的皮肉身上,段奇边躲边呼爹喊娘,丑态百出。
半醉的陆斯扬人狠话不多,面容凌厉凶狠。
心里本就积郁了长时间的委屈和低沉,借着醉酒壮人胆一爆发就是不可收拾。
他拎起酒瓶的架势不管不顾,上前把段奇踢翻,压着人狠狠地揍:“你特么算什么玩意儿?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好好照照镜子看清楚自己是什么东西,上次给你的教训忘得这么快,你这子孙根还能用吗你就特么想上人?”
段奇脸色煞白,他以为这个事情保密得紧,还不曾有人知晓。
如今被陆斯扬当众讥讽宣扬,简直是男人最不能忍受的耻辱。
自尊被人砸得稀巴烂,他像被激怒的野牛一样怒吼挣扎,硬撑着肥硕的上肢要爬起来反击。
但这些年久经夜场,身体早已被掏空得只剩下一副外强中干的躯壳,哪里比得上青春正盛血气方刚还是打惯群架的豹崽子陆斯扬。
段奇被陆斯扬拎着衣领威胁,揍得服服帖帖。
狂风骤雨般的拳脚精准无误地落到他身上,半点也没有浪费。
整个人头重眼花,额头流出一小股血水,汩汩成溪,晕红地板一大片,看着瘆人得很。
施暴是会上瘾的。
一种不受控制的肆意的痛快在陆斯扬心里如同茂密的草丛疯狂发芽生长,好像回到了段渊送他去学跆拳道的时候。
陆斯扬朝着他左脸一拳,对方肉色青青紫紫,他无动于衷,口中还不忘念念有词:“我叫你欺负他,我叫你算计他,你算什么东西,你给段渊提鞋都不配……”
功夫讲究对称平衡,朝着右边脸也来几巴掌,段奇侧脸瞬时见红。
陆斯扬眼角生出一层奇异的狠厉媚色:“很会耍阴是吗?我上回跟你说过的,他就是指甲尖儿掉了一丁点儿,我也特么跟你没完……”
打着打着他又有些醉了,话也变得颠三倒四胡言乱语:“是不是你给他找麻烦所以他都没空来找我?”
“嗯?你说!是不是!”
“不然他为什么都不来找我?他从来不会这么久都不来找我的!是不是你?”
鼻青脸肿的段奇:“???”
“我打死你!让他这么忙,这么累,我打死你……”
”我让你给他使绊子,我让你给他找麻烦,我让你背后使阴招!!!“
段奇滚在地上疼得嗷嗷大叫,毫无尊严。
陆斯扬仿佛陷入魔怔,越下手越狠:“你说,不然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啊?”
段奇欲哭无泪,气若游丝:“我…不……知……道”
醉了的人也不管丢不丢人,打着打着就成了泄诉情殇的哭诉大会,陆斯扬掐住段奇的脖子用力一扭,嘴上哭哭咽咽:“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电话,没有短信,不见人影,还装不认识我!!!!他想干什么?啊?”
”烦我了是吗?“
段奇:“……”
他刚想说话又被陷入情苦的陆斯扬打了一拳在眼角上。
陆斯扬打一拳骂一句:“他个骗子!他是混蛋!”
“他就是个负心汉,还敢说永远对我好,永远保护我,送我忠诚的链子,他的忠诚呢?啊?被狗吃了吗?”
字字诛心,声声泣血。
没人落泪,哭诉情殇,简直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段奇捂着发青的半边脸,又挨着疾风暴雨的揍。
被陆斯扬一股大劲晃得头晕眼花,肠子里的东西都要吐出来,脑部失血,耳红面涨,人快不行了还得听陆斯扬的伤心情史。
陆斯扬越发失去控制,非得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把段渊无情负他的二三事一一掰扯:“他以前从来不这样,段渊以前对我可好了。”
他晕乎乎地,左摇右晃,说到恼处又踢一脚段奇,喃喃自语:“他说我是最可爱的羊羊,他说我想打谁就打谁,他说我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
他吼道:“他现在怎么这样啊?”
陆斯扬发了狠似的打人,自己倒还委屈上了,那哭诉埋怨的语调,好不可怜。
陈一帆和杜三闻讯赶来:“……”
没耳朵听了。
“哎哟,我的祖宗咧!”
“行了行了,不打了啊,怎么让人平白捡了个那么大的笑话呢。”
“回头酒醒了自个儿肯定得跳脚!”
两人好不容易穿过重重人肉堵起的围墙拉住陆斯扬:“祖宗,歇歇,歇歇,你不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