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洲绷着唇角,一瞬不瞬盯着她看。
她硬着头皮把钱收进包里,抬首看着他,睫毛轻颤,“还好,还有四个杯子蛋糕。”
他唇线有些绷不住了,眸光往一旁闪了一下。
还有四个杯子蛋糕,够了,再买两瓶水,可以带着这条狗流浪天桥了。
看见他微微崩裂的表情,顾之意就开始放肆了。
“你不也没带钱出门么,至少我还有十一块。”
“……”
作者有话要说:连洲:卖狗了,卖狗了!
顾之意:……卖校草吧,校草值钱。
我:太难了,怎么用十一块钱让你们回家,我头皮都想秃了!
第19章福气
地上拉着一长一短两条影子,相隔一个手臂的距离。
除了娱乐场所还在营业,很多店都关门了。
可想而知,回他家的那趟地铁也停运了。
“你记得谁的号码,姐姐的记得吗?”
连洲悠悠摇晃脑袋。
“你爸的记得吗?”
他淡瞥她一眼,不吭声。
顾之意知道,就算他记得也不会打这个电话给他老头。
就指着她呗?
她十分为难,抓着背包的两条袋子磨磨蹭蹭了一会儿,才说:“我只记得我哥的电话,可是打给他,肯定被骂死。”
连洲早恢复了散慢慵懒的神色,闻言微顿,“你哥?”
“对啊,我三哥,他在医学院读研究生,有课题没做完,这会儿应该在学校,说好了二号去你家拜访,中秋节我们再一起回家。”
他没言语,脚下悠闲踢踏两下,仿佛对即将要流浪街头的境遇也没那么着急上火。
有车主要拿车,和收钱的大爷扯了两句嘴皮子。
“这么晚了还收,大爷该回家睡觉了。”
大爷呵呵笑着,说收完就去那边吃宵夜了。
斜对面的小巷尽头有宵夜摊,两排高大的梧桐树把巷子的路遮得严实,隐约可见两三家商铺还亮着灯。
顾之意眼睛一亮。
“彩票店,走,我们去买刮刮乐!”
连洲循着她的目光往那条巷子看,的确有一家彩票店,小店外头那棵大梧桐树下,有人在拔电动车的电源线,大概是快要关店回家了。
她跳着脚跟他摆手,“快点。”
一脸着急,很想抓他跑过去,手脚却还矜持规矩的样子。
连洲无声一哂,“你就十一块钱。”
“够了,买一张十块的,如果不中就借老板要手机打电话给我哥。”
连洲没出声,算是勉强同意了这个方案,迁就着她的速度过马路。
果然,守店的中年男人要关门了。
顾之意笑脸盈盈叫了一声老板,说要买一张刮刮乐。
好在老板没有嫌弃这个妨碍他休息的小单,拿出一叠刮刮乐奖券,放在柜台上。
“老板,我们手机被同学拿走了,身上又没有带钱,如果我不中奖,你可以借手机给我打个电话吗?”
老板狐疑看她,又看向连洲。
连洲端着一副冷漠样子,连个假笑也没有。
顾之意:“我们是S大的学生,或者你给我们报警也可以,就是浪费警力,我们回学校要被辅导员批死的。”
老板大概是看见这她和连洲两个都不是面恶之人,点个头,“给你打个电话没问题,报警多麻烦,警察也很累的。”
顾之意忙不迭点头,“就是,就是。”
她从那一叠彩票里抽了一张,一手压着,用大拇指轻轻刮开。
“二十!”
她蹦了起来,转头,小梨涡一闪一闪,满脸的喜气洋洋,“连洲,我中了!二十块!”
一双杏眼神采奕奕如同中了五百万。
连洲唇角不自觉一牵,“二十也不够回到学校。”
她点头,黑长直带着雀跃,“我还有两次机会,你要来吗,给你抽一张。”
他收了唇线,“你抽吧,狗的运气好。”
她拧起一张脸来,鼻头都皱了,却是一点都不在意他话里的揶揄之意,“那当然。”
老板笑了,“来来,再来一张。”
她又抽了一张,抿着唇小心翼翼刮开。
“啊!”
她趴倒到柜台上,简直要喜极而泣。
老天就是这么爱她!
她总是有走不完的狗屎运!
连洲走上前,拿起彩票看了一眼。
又中了二十。
他看那得意忘形快要乐瘫了的女孩,嘴角也跟着往上翘。
他从来没玩过刮刮乐,这个时候忍不住也想要来一张,“三十也不够,我来抽一张。”
下一刻,顾之意一只爪子盖上刮刮乐。
“不行!见好就收,我爸说了,这种东西会上头,最多只能来两次。”
连洲:“你刚才说来第三次。”
“……那是没中的情况下,现在有三十块,我们可以打的回到东门,再走路回宿舍。”
“到不了东门呢?”
她一点都没有妥协,“到不了就走远一点呗。”
“我不走。”
大少爷非常任性,手往她爪子下面,不由分说就抽了一张。
十秒后。
两人朝着相反的方向,沉默。
她幽幽一叹,“我都说了,见好就收,见好就收……”
连洲抱胸对着外头的马路,背影带着倔强。
顾之意回看他一眼,闭嘴了。
一看就是强撑的。
老板:“还买吗,我要收摊了。”
顾之意强忍着,“你收吧。”
今晚好运已经用完了。
老板一边收拾,一边发感慨:“有时候还是得听女人的话。”
顾之意点头如捣蒜,“就是。”
老板看着她笑,“谁娶你做老婆,有福气了。”
她点不动了,双手摸摸脸蛋,恬不知耻附和:“我也这么觉得。”
脑袋闪过一道光。
她骤然挺直腰板,“老板,这里附近有到桥锦的公交车吧?”
老板:“有,就在外面大马路,没到路口,不过最后一班好像十一点半,过了吧。”
她拍着柜台,“快快快!给我找零钱,我们公交车到桥锦再打的,最后一班一定会晚点!”
夜幕铺在顶上,梧桐树叶子“簌簌”直响,地上树影婆娑。
穿阔腿运动裤的女孩小胳膊摆动着,一路狂奔。
连洲腿长,轻轻松松就能追得上她,“还有车?”
她喘着粗气,“有……”
他没抱什么期望,已经过了十一点四十了。
她眼里潺潺冒着光,“因为要等我们啊!”
话没说完,他就看见了绿色的公交车从路口拐了个弯,飞驰而来。
“看!快点!”
灰不溜秋的背包跳跃着,和夜晚的街景融在一起,生生拍成了一部心潮涌动的MV。
连洲跟在她身后,风在耳边“呼呼”而过,身体和风仿佛在摩擦生热,心里有些烫。
“因为要等我们啊!”
这句话,比他在望远镜里看过的满天星河还要烂漫。
此刻的连洲并不知道,这句话会刻在他脑子里,人间烟火,山河远阔,一生都不能忘记。
第20章催命
公交车前头的时间显示屏里:23:46。
顾之意抹了抹额前的碎发,脖颈汗津津的,背后也是一层汗,嗓子眼要冒烟了。
“好渴啊……”
背包里的水杯一滴水也没有了。
连洲坐在另一头,两人隔着公交车过道。
他倒是没有一点兵分马乱的样子,大长腿懒懒伸在过道,气定神闲的,“下车去买一瓶水吧。”
顾之意看向他,“你渴吗?”
“我不渴。”
她把背上的背包拿下来,抱在怀里,“不买了,还剩十七块多,不知道能不能回到学校大门。”
今晚吃了那么多烧烤,不渴才怪。
也不至于渴死,忍忍就回到宿舍了。
出租上,顾之意看计价表的频率越来越高。
连洲一向养尊处优,这是第一次体验什么叫一分钱难死英雄汉。
他看得出来,小麻雀越是不说话,就越是焦灼。
十四块之后,顾之意实在忍不了了。
“师傅,我们只有十七块七,你看,差不多就放我们下来吧。”
司机不知道是不爱说话,还是看没钱还到处浪的大学生不顺眼,只含糊不清“嗯”了一声。
还没到学校正大门,计价表就已经跳到十八块多。
顾之意抓着铁架子,欲言又止。
连洲风平浪静,道:“送我们到宿舍,我上去拿钱。”
顾之意瞥他一眼,又看向驾驶室,“可以吗师傅,把我押在车上。”
连洲唇角一抽。
长见识了,还有人主动做抵押物。
“你不值钱,要押也是押我,你上去拿钱。”
顾之意:“……”
司机闷不吭声,把车停在S大正大门,才开口了。
“有多少给我多少吧。”
这话冷冰冰的,一点人情味都没有,顾之意却感动得要哭了。
她连忙把手里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币递给他,“谢谢,谢谢!”
一排路灯,整整齐齐挂上了鲜艳的五星红旗,举国欢庆的日子又来了。
虽然已经接近一点,校园里还有人在走动,多半了聚餐回来的男生,或者不舍得分开的情侣。
走到宿舍楼至少还要二十来分钟,顾之意又困又乏,走路都能睡着了。
顾之意不说话,连洲也不说。
她带着朦胧睡意,远远看着前面有个穿白衬衫的男人,正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有些眼熟。
又近了一些,顾之意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像老鼠见了猫,慌慌张张躲到连洲身后,缩着双肩低声叫:“辅导员!他怎么还不睡觉!”
连洲:“……”
“走,我们走一心湖那边,你掩护我,不要让他看见我的脸。”
连洲简直气乐了,“你是不是忘了,他不只是你的辅导员,也是我的辅导员。”
“他是我哥的朋友啊,我哥知道我在外面玩那么晚,会骂死我的!”
连洲不动。
顾之意很绝望,忍不住两指捏他衣尾,轻轻一扯,“走啊……”
他撇个头往后看她,淡道:“他拐弯了。”
“呃?”
她缩头缩脑的,小心翼翼探个脑袋,果然看见辅导员拐到另一条路去了。
她长吁一口气,“吓死我了。”
这一折腾,人都吓醒了,她挺直腰板,“看,我总是这么好运。”
连洲十分认同,“嗯,狗屎运。”
苟煦一大早起床,就看见了马靖宇大半夜给他发的微信。
【我问你一个问题,这个时候看见两个学生,一男一女从校外回来,是应该管教一下,还是当看不见?】
他起床气正好没出发。
“你比女人还能叽歪,这点屁事也值得来问我,我替你去当辅导员行不行?”
马靖宇昨天才给他发了一个视频,是他家狗子给什么校草送早餐,那剪辑那配乐,是真凄惨。
他知道送早餐的缘由,却不知道那个连家儿子那个拽,本来就火大,又烦马靖宇跟个八婆似的,听风就是雨。
这么一想他又忍不住又发了一句,“都他妈的成年人了,轮得到你管教?你辅导员威风,怎么不去外面逮那些不回来的。”
吃过早餐,八婆辅导员给他来了电话。
“大早上的吃□□了你?”
肚里进了东西,苟煦不发飙了,“别整天没事儿发那些没有营养的东西给我,我自己都睡不够,还要给你分担工作?”
马靖宇笑,“我来给你汇报一下,我没打搅他们。”
苟煦磨牙,“你看我哪里像知心姐姐,我改了行不行?”
“你不像,你不想想,那么多学生,大半夜的我为什么要问你?”
苟煦微顿,“我妹?”
“对,和校草,凌晨快一点了。”
他一声冷嗤,“哪里来的猴子校草,一届不如一届,什么货色都敢封校草。”
“留点口德,说不准是你妹夫。”
“滚!”
连洲睡得正香,被枕头边上顾之意的手机给震醒了。
他随手关了静音,没一会儿,又震了。
锲而不舍的跟催命似的。
他只得又摸出来,勉强开了个眼缝。
哥哥?
电话自动挂断了,没一会儿,弹出来一条微信。
【苟煦:限你在一分钟之内给我回电话,要不然剁了你狗尾巴。】
第21章阎罗
连洲把顾之意的手机往枕边一丢,不慌不忙翻了个身,又阖上了眼。
反正她的狗尾巴保不住。
一两分钟后,他又翻了个身,而后,突然坐起身来。
他踢床架子,“董义轩。”
董义轩睡眼惺忪,带着火气,“干什么!”
“打个电话,让狗子意过来拿手机,她哥找她。”
董义轩低骂两声,“跟你们住,我他妈的折寿十年。”
他才摸出手机,祁成的脑袋突然冒出来。
“手机给我,我给她送过去,昨天她受惊了,我给她买个鸡蛋收收惊。”
连洲无言相对。
董义轩:“赶紧给他,早晚有一天我废了你们几个,没一天睡好觉,我他妈的裤头都松了。”
陆良皓睡眠质量好得上天入地,仿佛是周公亲儿子,一沾枕头就睡着,一睡必定打电钻呼噜,他一大早起床,精神奕奕收拾行李回家了。
祁成从连洲手里拿过手机,随手放在书桌上,他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开始动手收拾笔记本电源线。
他嘴里哼唧着,又开始吟诗了。
“……不必深刻,黑夜侵蚀不了太阳的赤城,无畏……你是秋天的诗意……”
董义轩暴躁:“闭上你的鸟嘴!”
宿舍总算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