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师傅乐了，“这是，背课本呢？”

陆良皓已经见怪不怪，笑道：“他写诗呢。”

师傅直接笑出了声儿，“我一听，还以为黑夜是你们同学呢，S大就是不一样，随便拉一个都是诗人！”

顾之意忍俊不禁，“也不随便都是，能张口即来的也就他一个。”

祁成心无旁骛，继续吟自己的诗，“我奔着明月而来，唱一首歌，把时光切成了三段，一段纯粹，二段惶恐，三段无光，还剩了一小截，我妄想用这一小截，治愈惶恐，治愈无光……”

顾之意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头。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很轻，“祁成，今天是你的生日吗？”

祁成怔怔看着她。

陆良皓骤然转头，“……生日？”

连洲关掉视频，悄然把耳塞拿下来。

无声胜有声。

陆良皓：“还真是啊！”

顾之意轻笑，“十九岁，你怎么不早说，还能吃蛋糕，我喜欢吃蛋糕。”

祁成嘴角一牵，“不好意思说，也不好意思过。”

陆良皓虽没有全身心放在祁成的诗句里，却也听了个大概，他很惊奇，“顾之意，你从哪里听出来是他生日？”

顾之意一语带过，“我猜的，就是想吃蛋糕了。”

出租车轮子正好碾到了一个坑，重重颠簸了一下，顾之意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惊呼。

祁成笑道：“吓到了？我给你买蛋糕，叫叫魂。”

“……不至于。”

顾之意悄悄和陆良皓发起了微信，这会儿定蛋糕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到下车的地方找蛋糕店，买个现成的小蛋糕。

【陆良皓：我手机快没电了，你搜看看那边有没有蛋糕店。】

【顾之意：有的，你们先过去，我去买就行了。】

【陆良皓：我让连洲跟你去。】

下了车，顾之意借口要买点东西，祁成大概也猜想出来了，没有拆穿她，跟陆良皓走去烧烤店。

这一带算是一个商业中心，国庆放假了，大街上人潮涌动。

连洲腿长，步子懒洋洋，在人群里走着。

顾之意在他身后，隔了大约两米的距离，人多，她走得颇为费劲，想追上他又有人挡着道。

她有些恼火，他知道蛋糕店在哪里吗，就不舍得等她一下？

“连洲！”

他停住脚步，回过身看着她。

顾之意总算赶上来了，蹙着眉头对连洲说：“这里人太多了，我们从这个商场穿过去吧。”

远是远了一点，也比在热烘烘的大街上闻汗臭味强。

连洲不置可否，垂眸看她，只见她把灰不溜秋的帆布包死死抱在怀里，好似里头装着价值千万的宝贝一般。

他唇角一扯，“你把我家的保温盒弄哪里去了？”

顾之意一滞，“……保温盒？”

他何时活得这么细致了，连保温盒的下落都要过问，家里阿姨也只是没有的用了，才会想起来问一下。

她不傻，自然听得出来他的意思。

我不吃，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真是，霸王本人了。

她微微一笑，云淡风轻说：“弄丢了。”

连洲一瞬不瞬盯着她。

有人撞到她肩膀，顾之意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人说了一声对不起，她笑笑，“没关系。”

她挪动步子到连洲跟前，让他挡着人潮，微微眯起眼，小梨涡一闪而过，“要我赔么？”

连洲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眼也不带眨一下，“要。”

顾之意踮起脚尖，略睁大了眼，撇着嘴摇晃脑袋，“我，不，赔。”

她绑了个低马尾，额头干净光洁，脸蛋小，皮肤细腻，带着健康的光泽。

瞪圆的杏眼清澈如山泉，有些调皮，还带着几分恣意妄为。

连洲眼睫压得很低，眸光沉沉辨不清情绪。

数秒后，他突然伸手，一把抓上了她怀里的背包。

顾之意心中一跳，下意识紧紧收拢双臂。

几个意思，难道真要她赔钱？

连洲扯，她微微下蹲，咬牙死抱住背包。

连洲又下了力道。

她急了，“我包里没有钱！”

路人纷纷看了过来。

她这个动作，像足了一个被人抢劫，捍卫千万家财宁死都不肯松手的受害者。

连洲松了手，尾音上扬，带着几分讥诮，“走不走？”

顾之意背上发热，额头沁出了薄汗，无声给他抛了个白眼，“走啊！”

大街上各种汗臭味儿，他倒是一点都没有。

连洲挡在她前面，气定神闲，迈开步子，“限你明天把保温盒找回来。”

第15章斗嘴

斗几句嘴，抢一下包，今天闹的别扭仿佛消失了。

两人往商场里走，连洲在前面开路，顾之意亦步亦趋，紧随着他。

贴得近了，时不时碰撞一下。

她感觉自己占了便宜，还要卖卖乖。

“你以为我打不过你么，大街上抢我的包，我都出汗了，热死了……我和姐姐说了，以后再也不给你送早餐了，送个早餐还要受你的气，还要赔保温盒，谁敢送！”

连洲一语不发，任由她说。

“我们辅导员是我哥朋友，要是让我哥看见那个视频，他揍我就算了，说不定还得去揍你。”

走进商场，她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是舒坦了。

两人并排走在油光可鉴的大理石地砖上，专柜里到处都是女性护肤品和香水，一股淡香，漂浮在空气中。

顾之意嘴里还没停，“今天联谊，又是祁成的生日，你最好客气一点，不能对我们宿舍的人摆脸色。”

连洲脚下不动了，唇线抿直，用眼尾的眸光瞅着她。

“我给谁摆脸色了？”

专柜小姐在招呼：“美女，需要看一下水乳吗？”

顾之意对专柜小姐笑着摇摇头，对上他的目光，语重心长道：“大家都在聊天，你戴着耳塞看战斗机，这叫联谊吗？你就算不主动，至少也要面带微笑，认真听大家聊天，这叫尊重。”

连洲唇线动了动，没吭气。

别人还好，让他对着黄宜连微笑，只怕嘴会抽筋。

他不出声，顾之意当他听进去了。

“除了我，别的人还当你想开战斗机轰炸我们呢。”

专柜小姐：“秋天到了，皮肤要换季，来一款补水保湿的套餐哦。”

顾之意又扭头对她笑了笑，“不用了，谢谢。”

连洲轻嗤，“我闲得慌了要轰炸你们。”

专柜小姐锲而不舍，“帅哥，给你女朋友看看，今天新推出国庆套餐，很漂亮的包装哦。”

顾之意垂下脑袋，手虚虚在空气中抓了一把，幻想是在拉他，“走，走。”

连洲不动，转脸对着专柜小姐扯嘴一笑，“能换皮吗？”

专柜小姐微愣，“……您可以进我们专柜看看，美白，保湿都有……”

连洲对着顾之意的背影抬下巴，“她那么黑，只能换皮。”

专柜小姐一脸便秘，“可以美白的……”

他一脸傲然，“你换不了啊？换不了就算了。”

顾之意头皮都麻了，回过头恶狠狠叫他：“快点！”

连洲走上来了。

她咬牙切齿：“驴粪蛋子！”

连洲挠挠耳朵，若有若无嗤了声，“什么？”

她歪着脖颈对着他，“听不懂吗？”

连洲一本正经：“听不懂，我没见过驴那种东西。”

顾之意鼻腔一个哼哼，“我给你解释一下，就是驴拉的屎，表面光溜溜的，像……”

她凝眸思索一会儿，“像巧克力，看着好看又好吃，其实就是屎，说的就是你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自觉美而不知其脏乎。”

她掏出手机，“我搜出来给你看一下，你不是没见过驴么，让你好好认识一下。”

连洲绷着嘴角对着她，半晌才收回眼，“我不看，过敏。”

顾之意唇边小梨涡闪现，“看手机也能过敏？”

他不言语，兀自走自己的路。

顾之意：……

这么平静，心灵受伤了？

她快走两步追上他，刻意撇开话题，“我以前没有这么黑，就是这个暑假，我爸本来算好了摆酒席的日子，把羊买回来放着，后来改了日子，推迟了一个月，只能让我上山放羊，我才这么黑的。”

连洲提着唇角不言语。

“你信不信，过完冬天我就白回来了。”

连洲突然转头，意味不明笑了下，语气轻谑：“我看起来好看又好吃？”

顾之意唇角骤然一收，走不动了。

她强行给自己挽尊，“你的关注点……搞错了，重点是里面，重点是—屎！”

连洲盯着她，“你看得到里面？”

顾之意眼睫轻颤，目光开始飘忽闪烁。

哪里不对劲？

怎么有一种自己被耍了流氓的感觉。

她有些气恼，“不用看我也知道，你五脏六腑都是黑的。”

他仿若听不见一般，撇着唇角，神闲气定的，“狗子意，多喝点水。”

第16章报应

一路无话，到了蛋糕店。

店里现成的，最大的蛋糕也只有六寸，顾之意买下来了。

也就走个形式，每人尝几口，小一点没关系。

包装蛋糕的工夫，她在蛋糕店里来回晃悠，有一种很漂亮的杯子蛋糕，总是无法忽视。

她想买又不大好意思，试探着问：“连洲，你要吃杯子蛋糕吗？”

连洲坐在等候区，头也不抬，“不吃。”

“那我要四个，我们宿舍一人一个，你说了不吃的，不能抢我吃。”

她把装杯子蛋糕的袋子放背包里。

两人回到烧烤店，顾之意让服务员把蛋糕放冰箱，和连洲上了二楼。

烤鱼已经上了，还有一些串串和酒瓶，摆满了桌子。

一张四方桌，八个人，正好两两一边。

眼下李若雪和董义轩坐一起，过去就是肖晴，她边上的角落空着，再过去就是祁成和黄宜连，最后一面是陆良皓，他坐在靠近李若雪的一头。

肖晴招呼顾之意，“这里。”

顾之意二话不说坐过去了。

只剩一个位置，陆良皓旁边，紧挨着黄宜连。

连洲站在陆良皓身后，踢踢他的椅子腿，“你坐过去，我坐这里。”

陆良皓仰头看着他，“干嘛让我坐过去，你坐不就行了。”

连洲：“有虫子，我过敏。”

“哪来的虫子？”

连洲又踢了一脚。

陆良皓才动了屁股，“大少爷毛病就是多。”

黄宜连笑笑，带着几分自我解嘲，“你们男生一个个都想坐系花旁边，真是众星捧月，在我们班也是这样，我都习惯了。”

李若雪看一眼连洲，唇边的笑微微僵硬。

连洲未搭理黄宜连，也不和李若雪打招呼，从陆良皓手中接过筷子包装袋，神色懒散拿手撕开。

董义轩心里清楚得很，连洲就是厌烦这个黄宜连，跟李若雪没有什么关系。

“理解一下，我们大少爷特别怕虫子，他一见虫子就过敏。”

顾之意笑得清脆，“是啊，他连手机上的虫子都不敢看。”

肖晴：“真的假的？”

顾之意言之凿凿：“真的，人家接触性的那叫生理性过敏，他是心理性过敏，属于心理疾病。”

“呃……这个很难治吧？”

“治不了。”

连洲的筷子提在半空不动了，扯嘴一哂，“你怎么坐我正对面，我心理疾病又犯了。”

众人皆笑。

顾之意哼哼两声，“会不会看，肖晴才是你正对面。”

连洲压着眼睫瞅她，“斜对面也不行。”

“那我坐哪里？”

“回你狗洞去。”

外交使者陆良皓提醒：“连洲，快点自我介绍一下。”

黄宜连：“他是校草，谁不认识啊。”

连洲夹了鱼腮帮子下来那块最嫩的肉，放进嘴里，嚼动两下。

这是一家连锁店，烤鱼做得挺好，肉质新鲜，配料也足。

陆良皓又提醒：“连洲。”

连洲侧过脸对着他，“她说认识了。”

顾之意有些看不下去，拉长腔调，“连—洲。”

连洲顿了顿，这才扯唇，目光快速划了个线条，扫过黄宜连和李若雪，“你们好，我是连洲。”

笑一个，他自认就很客气了，一直面带微笑，那叫傻缺，他做不到，也学不来。

炭烧得正旺，烤鱼底下“噗噗”冒着小泡。

李若雪的声音很轻，“你好，我叫李若雪，以前在九中读书。”

连洲点头，“九中，离我们学校挺近。”

他又夹了一筷子，吃了起来。

晚上食堂的饭不合胃口，他正饿着。

李若雪抿了抿唇，“对啊。”

陆良皓接嘴：“他不是出国读了两三年书，你们九中的人都知道隔壁学校有这么个校草？”

李若雪轻轻“嗯”了一声。

董义轩很绅士，贴心照顾李若雪，为了不厚此薄彼得太过明显，他还得吆喝几个女生点喜欢吃的东西。

他笑道：“连洲早当腻校草了，现在叫他校草，他根本无动于衷，一件衣服买七件，一模一样的，周一到周日，天天重样。”

连洲端正的眉头稍抬，“我当腻了，传给你。”

顾着董义轩的面子，这话相当客气了。

董义轩：“……我跟你不一样，我是综合型人才，走的是实干路线。”

肖晴在偷笑，要不是顾忌着董义轩在追李若雪，今天是他的专场，她早就嘲他几句了。

董义轩知道肖晴指望不上，只能点名顾之意，给他放点彩虹屁，“顾之意，你说是不是？”

顾之意很给面子，“是啊，你是我们班最有商业头脑的一个，以后你就是大老板。”

她看向祁成，“祁成是诗人，兼职算命。”

肖晴掩嘴，“有内味了。”

祁成点头，算是领了这份头衔。

顾之意突然想起来，祁成说要给女生看手相的事情。

“你们都看手相了吗？”

“看什么手相？”

“祁成会看手相啊，你们给他看看。”

黄宜连率先张开手。

祁成没有推辞，从生命线讲到事业线，感情线讲到婚姻线，真真假假说了一通。

如祁成所言，女生对玄学之类的东西迷之沉迷，顾之意和肖晴在一旁围观，听得一愣一愣的，到最后，李若雪加入了看手相行列。

肖晴两眼灼灼，“祁成，我们这几个，谁的命最好？”

祁成一脸大师的矜重，道：“命不能比，你的就挺好。”

董义轩无情拆穿他：“他个鸟人，你们别信他，他说了顾之意的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