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被他这一吓,终于抽抽嗒嗒地停下来,她吸吸鼻子,动了动唇。
谢铭没听清:大声说。
少女抬头,眸中虽一片湿意,但依然灵动:我饿了。
谢铭一阵无语,不由地抽了抽唇角,这姑娘可够不客气的,先前毫不见外地嚎啕大哭,此时张口就要吃的,真以为这里是她家不成?
不过,看在她长得还算不错,自己暂时又不想与她闹僵的份儿上,还是遂了她的心意,扬声朝门外喊道:送吃的来。
此后便一边打量着少女,一边思量该如何套话。这女人就是不好办,若是个男的不肯开口,早就鞭子烙铁往上干了,可这是个姑娘,若是对姑娘动手,总不是那么回事儿。
且先等她吃完,再试着套一套话,他就不信自己活了快三十年,还对付不了这么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兵丁将饭菜送来时,眼神并没有往少女那里瞥,但他离开时,却凑近谢铭耳边,促狭地笑道:统领,可得悠着点儿。随后就被谢铭一脚踹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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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铭那边紧张地排兵布阵,时而应对李青山的小股试探,时而与少女斗智斗勇,叶萧这边已经靠近建业城门。
进城前,他将黄诚唤进马车里,递过一块素色长布条,松开外袍道:用这替我缠起来。
黄诚接过布条,知道以叶萧的脾性,劝是没有用的,只能听命行事,可上手时却没有真的用力,生怕挤坏了叶萧腹中的孩子。
叶萧也察觉到这点,皱了眉道:没吃饭么,用力。
黄诚心下一叹,暗自对那尚未出生的小主子道一声得罪了,手上劲道猛增,一拽一拉间,那浑圆大腹便被挤压在一圈一圈缠绕起来的长布条之间。
叶萧虽早有准备,猛然来这么一下子,仍是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随着黄诚缠绕的动作,他缓缓地吸气,呼气,试图缓解将腰腹间的不适感。
缠上布条的肚腹看起来小了一圈儿,六个多月的肚子,看起来与四个多月时无异。
才缠绕完毕,系好外袍,便听得马车外头响起一个柔和的声音:兄长可算来了,云风已等候多时。
叶萧只觉这个声音有些陌生,但听他自称云风,又仔细翻了翻记忆,便能确认,这正是二弟叶范的声音。
此时车里的黄诚也道:大人,是二爷来了。
叶萧点点头:下车。
黄诚率先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叶萧紧随而下,见黄诚伸手欲要搀扶,便微微摇了摇头,避开他的手,也利落地跳了下去。
叶范带着十数个随从就站在马车不远处,后头还停着两架轿辇。
他一身藏蓝色广袖长袍,玉冠束发,面容与叶萧有四五分相似,然叶萧的相貌更偏儒雅,眉宇间偶露峥嵘,叶范虽也是一身的世家风范,但少些峥嵘,多了几分周到圆滑。
见叶范脸上带笑地迎了上来,叶萧不动声色地掩去眸中的打量,也露出一分笑意:二弟有心了。
叶范接道:云风不过略尽绵薄,哪里比得上兄长这些年来的辛劳。知道兄长今日会到,父亲特意推掉诸事,已在家中等候。原以为兄长是骑马而来,云风带了轿辇,让兄长稍事歇息,未想兄长是坐马车来的不过这马车颠簸,总没有轿辇舒适,还请兄长上轿。
他说着,便引叶萧走向并排停着的两架轿辇。这轿辇是木质结构,做工精细,露天式样,上头有一个遮阳的顶篷,前四人后四人的八人抬规格,其上还挂着清岭叶氏名号的木牌子。
叶萧看了看两架一模一样的轿辇,再道一句:还是二弟想得周到。便从善如流地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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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回
晋江文学城首发
建业的风貌与京师大相径庭。
叶萧去京师时,正逢国丧,除非必要,其余时间里都是禁止娱庆宴乐的,后又逢帝位之争,整座京师都笼罩在一片肃穆萧瑟之中。
他离开时李青山已经登基,国丧氛围逐渐转淡,百姓恢复日常作息,街道上却依然缺少欢声笑语。
建业与京师不同,城中一片繁华胜景,人来人往,言笑盈盈,货郎走街串巷,小贩沿街叫卖,有那大姑娘小媳妇儿,也挎着花篮子兜售刚从野外折下来的鲜花。
酒馆中文人雅士高谈阔论,饮酒对文其乐无穷,花楼里花娘恩客歌舞调笑,门窗紧闭关不住丝竹管弦靡靡之音。
相比于战场的烽火肃杀,尸横遍野,建业这番景象堪称人间天堂,难怪一道道旨意下来,都是要求停战求和的,这一众世家恐怕早已沦陷在这片歌舞升平的销/魂之中。
可他们也不想想,若没有边关将士以命相拼,阻止北军南进的步伐,谁来保他们如今的生活?新旧交替,朝代更迭,没有天翻地覆、伤筋动骨的变化,又哪里能成事。
叶萧与叶范两人坐着轿辇穿街而过,后头缀着百名将士,轿夫身上穿着明显的叶氏仆人装束,轿辇上又挂着清岭叶氏的牌子,这等架势的队伍已足够引人侧目。
因为叶萧前些年的平乱功绩,叶霆又以丞相之尊,牵头与各世家一起总揽政务,叶家这些年来蒸蒸日上,成为名副其实的第一世家,清岭叶氏的名头在建业堪称独一份儿。
叶范作为这一代的嫡次子,在叶萧不在的日子里,时常代表叶家在外走动,认识他的人并不少,此时见他如此兴师动众地迎接一个人,不少人已经在暗暗猜测此人的身份。
究竟是谁,竟能得叶家如此看重?
极个别心思灵活的人士,看着那尾随的百名将士,隐隐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听说叶家那位大爷便是常年在外领兵的,此人相貌又与叶二爷有几分相似,莫非就是叶家大爷,那位大名鼎鼎,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上将军?
上将军便是叶萧的武职,此外他身上还挂了一个太常的文职,因常年不在建业,这也只是个虚号罢了,一应事物皆由旁人主理,他根本就不必沾手。
在旁人驻足围观猜测时,他正听着旁边轿辇上的叶范讲述建业如今的境况,时而点头,时而搭话,面色淡然,风姿卓越。
轿辇从叶家正门抬入,门房边吆喝边往里通报:大爷回来了。
有在府外一路围观而来的人们听得此言,才知道原来这位就是叶氏嫡长子,怪道如此气派。直到府门闭合,人们依然驻足议论,久久没有散去。
而已经进府的叶萧,则下了轿,和叶范一起穿堂过院,直接进了叶府正堂。
今日全家齐聚,迎接叶萧这个难得归家的上将军。
上首坐着叶霆和继妻王氏。
叶霆已是知天命的年纪,须发半白,相貌威严,是很严厉的一家之主。王氏贵气端庄,出自颍川王氏,是这一代家主的嫡亲姑母。叶萧已逝的生母则来自琅琊王氏,虽与颍川王氏同为王姓,实则并非同宗。
清岭叶氏,太原谢氏,颍川王氏和琅琊王氏,便是南晋如今最大的四个世家,各家的关系盘根错节,花上三天三夜也不一定能理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