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ER37
文案
“我知道有人正缓慢且坚定地爱上我。”
原创小说-BL-短篇-完结
主受视角-HE-现代
一个敏感但善良的抑郁症患者被爱上了。
“我知道有人正缓慢且坚定地爱上我。”
第1章
“我不想活了。”
余情把手机放在耳边,全身僵硬,迟迟没有其他动作,他很耐心地等着这个陌生人的回复。
现在他在天台上打了一个电话。
在打电话之前,他嘴里含着一根烟,手里拿了纸和笔,趴在台阶上写着自杀证明,烟的尽头是明明灭灭不停跳动的橙色火光。今晚月色很明朗,温柔的月光照在台阶上,依稀可以看清楚他写的什么。字很潦草,却意外有点好看:一个叫余情的男生决定去死。
然后他便丢下纸和笔和烟,站到了天台边,然后干净利落的翻身坐上了天台边缘。他丝毫不畏惧地往下瞅了一眼,很快他被吓住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34楼,摔下去估计得成一滩血泥。
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样的一种目的,或者抱有什么样的想法,他打了一通电话。然后他对电话里的陌生人说:“我不想活了。”
他不知道对方会回什么,但是他能猜到,遇到脾气差的人估计会很暴躁地骂他神经病;如果对方正在睡觉可能会怪饶他清梦;大多数正常人应该是会吓到,然后直接挂断电话。
他等待着对方的回应。他今年18岁,还有百来天就将参加高考,可是他时常感觉自己早已经过早地洞察了人性,知晓了百态,常常感觉到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在这个世界上,挣扎是他的常态。
短暂的沉默后,他听到对方说:“也许你5-羟色胺偏低,也许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回到房间里好好睡一觉,现在是1月,”对方的声音明显有些不太自然,但他还是继续说道:“你需要盖好被子,可以在你的床头点上橙花味的香薰,如果睡不着,可以喝杯牛奶。”
顿了一下,对方才接着有些不太确定地补充了一句:“……好吗?”
过了很久,又仿佛只过了一瞬,这是一个陌生人给余情的回复。余情听着他的声音,霎时间有些走神。对方的声音很好听,很磁性,又因为压低了一点声音的缘故,又显得十分温柔低沉。
“可是我睡不着。”余情说。
他继续说:“你知道吗?其实我已经被人捅了无数刀,可是他们都不知道,我跟他们说,我说,不要再捅我啦,我还要高考呢,我还有很好很好的未来和人生,可是他们说,没人捅你,是你一直想杀了你自己。”
余情坐在34楼的天台上,俯瞰着这座城市的夜晚。他喃喃:“既然这样……不会有人知道的。”
这座城市的夜晚灯火通明,远处有更高的大厦,也有已经见顶的楼,霓虹灯、各种各样的灯光把这座城市映得五光十色流光溢彩。在这个平常的冬日晚上的11点半,有人依旧在为了生计工作跑腿,也有人聚在一起吃晚餐开心地聊天,余情不知道这些在这座城市的深夜依旧忙碌的人是为了什么,开心的人又是因为什么,他唯一知道的是,在这座城市里,他就是今天从这里跳下去了,死了,也只是明天登上报纸,后天被人们遗忘,仅此而已。
“可是我知道了。”
余情坐在天台边,感受着猎猎寒风,没有说话。
“而且,”对方又说,“我会记得。”
“你是怕做噩梦吗。”余情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他问。
对方一时间没有应声,似乎是在斟酌措辞,余情因为对方的无措感到了一丝好笑,他继续说,像是宣告般:“我大概十一点五十九分就从这里跳下去了。”
对方的声音似乎带了一点笑意:“那等你到达地面,就是第二天的事了。”
“嗯。”
他应了一声,就没有再说话。这下对方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两人僵持着,却都没有挂断电话。
过了一会,余情问:“现在多少钟了?”
那边回答得很快,“十一点五十七分。”
余情觉得对方似乎走进了什么人群中心,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对面电话的背景音变得丰富了起来,出现了许多人声,有些吵闹,却很热闹。电话那边的人显然都十分开心,隔着电话余情都能感觉到对面快乐的氛围,而他这里冷清又孤独。
“那我再隔两分钟,就跳了,你帮我看着点时间。”
“嗯,现在还有一分钟,”对方说,接着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摆弄什么东西,接着很快又说:“不过在你跳下去之前,我要对你说一句话。”
“一句话么?”
“嗯。”
“你说。”
季臻看着从发小那匀来的手机上的时间,上面显示着11:59,又看着离自己稍远处即将点燃的烟花,自动忽视掉周围一群像没见过世面一样快被高三的考试逼疯了的同学朋友,在一片嬉笑打闹中他安静等待着导火线烧完,在烟花腾空炸开的那一瞬间,他对着电话那边轻轻地说:“新年快乐。我们这在放烟花,你听到了吗?”
余情坐在天台上,盯着像黑幕一般的苍穹,安静地等待着他要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有可能会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还有一分钟,他在心里默默计时。
在他数了快三十下的时候,他突然听有什么声音从不远的江边传来,随后他便看到远处的江边有一簇花火从空中升起,升到了他视线平行的高度,再突然猛地炸开来,花千树,星如雨。一朵烟花很快就转瞬即逝,但很快地又升起来了不绝地花火,在余情变大的瞳孔上不断地映出光彩。火光们升到天空,似乎与星星比肩,闪烁着一下又一下地照亮着黑夜。
余情的呼吸滞了一滞。
很久他才想起还在拨通的电话,听着不知道是自己这边烟花腾空的爆炸声还是从电话那边传来的炸裂声,轻声回答:“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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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高三生,特别是一诊后的高三生,意味着就算是春节放假也不能休息,也必须刷题、改错,为不久后的高考做万全准备,但是季臻是个意外。因为他早已经得到了国内两所top的自招名额,所以现在的他只需要保证自己高考总分超过一本线就行。
因此大年初一第一天,他就同意了许勉和洛阳的火锅邀请,在家里早早地布置好了菜,一边辅导季柯做作业,一边等着许勉和洛阳的上门。
等季柯在季臻的威慑下艰难地做完了今天的作业后,他家的门铃才响起,两人才结伴姗姗来迟。
许勉直接忽视掉为他们开门的季臻,直接冲到了季柯面前,揉搓着季柯圆润的小脸:“小弟,想哥哥了没呀?”
季柯刚被季臻压着做完了作业,心情不好,打掉他的手,呸道:“谁是你小弟,别占我便宜!”
季臻皱着眉头走了过来,警告:“别这么没礼貌。”
洛阳一进门就十分主动地洗手,拿碗筷,这会香油给倒好了:“别玩了,快来吃火锅喽!”
季柯哼唧哼唧地不理他哥跑去了饭厅。
许勉看季柯走了,趁机把季臻拉到了角落:“对不住啊,季哥,出来晚了。”一脸抱歉。
季臻笑着说:“大年初一还能来我这蹭饭呢,已经很不容易了。”
许勉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不看你俩孤男寡男寂寞吗!”还眨了眨眼。
季臻看着他的眼睛,真诚道谢:“谢谢。”
“哎呀!——”许勉捞过季臻的肩膀,撞了他一下:“大过年的,少跟你许爷说这种矫情话!走,吃饭!”
四人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顿火锅,许勉对季柯刚才还一副“好久不见甚是想念”的样子,现在却如同对待敌人毫不手软,俩人在锅里抢吃的抢得不亦乐乎;洛阳发现这俩笨蛋总是在抢同一种菜,于是便偷偷捡漏,吃得肚皮都圆了;季臻吃得很少,总是时不时地看看手机。
吃完后,除季臻外三人立刻七倒八歪在季臻家的沙发上,各自拿出手机,动作整齐划一,开始自己玩自己的。而季臻则看着如蝗虫过境般的餐桌,一脸想死,又看了看在客厅已经开始一起开黑的三人,叹着气撸了撸袖子收拾起来了乱七八糟的餐桌。
过了一会,许勉突然感叹:“哎,为什么我现在玩得这么开心待会回去还要复习做作业。”
没人理他,客厅里除了手机发出的声音之外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突然,季柯冷不丁地笑道:“哈哈,我做完了。”
沉默。
洛阳接力:“做季臻的弟弟真好,还免费辅导作业。”说完往厨房正在忙活的季臻吼了句:“季哥,缺弟弟吗还?!”
季柯的脸色突然就变得很黑,一个大招回旋就把自己的队友都打死了,再选择自杀,整队全军覆没。
许勉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直接嚎了一嗓子,甚至破了音:“我靠,弟弟,你干嘛,我们是队友啊好吗!”
季柯脸色很臭,理都不理他俩,直接回了房间,把房门摔得震天响。
第2章
凌晨2点,夜凉如水。季臻站在阳台上,望着透过眼前密密麻麻的单元楼,江边隐隐约约的光。
他嘴里含着根烟,右手玩着打火机,“啪——嗒——”,明亮的火焰有节奏的一下又一下地在黑暗中亮起来,但他却并不用它点燃嘴里的烟。左手举着手机,在聊着天。
【学霸交流群3/3】
羊羊羊:季哥
羊羊羊:对不起
季臻看着洛阳发的消息,没吱声。
【学霸交流群3/3】
许勉今天也要勉强:洛阳,季臻可能睡了,明天再说吧
羊羊羊:还是很对不起,季哥,我只是觉得那小子太不领你情了
季臻知道洛阳在说什么。他在为昨天下午对季柯说的那句“当季臻的弟弟真好”这句话道歉。他们仨认识很久了,季臻知道他是故意的,而且凭洛阳的实力不需要任何人的辅导。而季柯之后的反应他在厨房也听到了。
如果放在之前,他可能还会笑着去跟季柯说,别生气,哥哥是跟你开玩笑的。哥哥有你当弟弟也很好。
可是现在他不会再这么说了。他太累了。
他干脆利落地回复微信:没关系。
回复完他就准备收好手机,但就在他把手机放下的那一刻,本来变黑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显示有一条新短信。
季臻解锁,看着手机里的短信页面,上面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就两个字:“谢谢。”
他抿了抿嘴,思索了一会,在回复框里删删打打,最终回复道:“不用。”
鬼使神差地,他继续留在了阳台上,看着手机,盯着短信页面,没有下一步动作。
果然,下一刻对方打了个电话过来。
季臻小心翼翼地滑动屏幕,接起了电话。心脏却没由来地跳得有些快。
“谢谢你。”对方说。
季臻:“没关系。”
“可是我还是不太想活下去了。”
季臻没有说话。
“或许,你愿意听我说说话么?”
那边的声音很好听,让他想起了昨天他接起这通电话的时候,清冷好听的声音不带任何起伏,仿佛决定自己生死只是一瞬间且平常的事。他耳边呼啸的夜风似乎都比他的声音更有温度,更有感情。好像他只是自己生命的一个旁观者。
可是他却在决定自杀之前打了一通电话,告诉一个陌生人,对他说,我决定死。
可是季臻总觉得他说的是,其实我不想死。
“嗯。”
“你为什么要接电话呢?”对面好像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突兀地问道。
“因为……”季臻:“感觉你需要我接这个电话。”
对方轻笑了一下,像是清泉流动的声音:“确实。”
“那——讲什么好呢?”
“随便,”季臻说,“你讲什么我都听。”
“其实没什么好讲的。不过这确实是一次很奇妙的体验。”
“嗯。”季臻有些词穷。作为一个语文拼了老命也只能刚好及格的人,他确实不太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陌生人都像你一样好么?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善良吗?”对面又问,“我是说,如果昨天我打电话的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人,那个人也会对我说‘新年快乐’吗?”
季臻诚实地回答:“不一定,我不知道。但是昨天你的确是打给我了,不是吗?也许命运都想对你说声‘新年好’。”
“嗯。”对方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新年好。”
季臻在电话这边笑了,没有说话,但是他让自己的笑声泄出去了几分。
“我觉得我病了。”
季臻没说话,等着他继续说。
“闭眼就做噩梦,经常半夜醒来然后再也睡不着。精力很难集中,常常呼吸困难。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压力很大,马上高考了,但是提不劲。总是想着,啊,要努力啊,可是没有精力去努力。看着别人奔跑,很羡慕,知道自己只有一辈子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了。”
季臻:“也许你该去看看医生。”
“可是好累啊,感觉那样会很累。我妈不相信我,也没谁在乎我,去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又会改变些什么吗?或者,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讨好世人吗?”对方似乎感到不解。
“也许活着是为了享受人生。”季臻拼命地搜刮着自己脑海里的词汇,最后认输般:“其实我也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活着其实挺累的。”
“嗯。”对方好像深有同感。
紧接着,对方好像不想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了,“前几天我们一诊考试了。”
那天是一诊考试,作为年级第五,他被安排在了第一考室的第五个位置。
可是第五个位置的桌子却是坏的,四条腿不齐,他不得不费力的扶着一边考试。冬日的阳光洒进教室,但在他看来,这阳光不干燥,很湿润,给他秋天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