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臣》TXT全集下载_7(1 / 2)

阶下臣 寒鸦 12105 字 2020-05-20

赵驰噗嗤就笑了出来:“相隔千里远,估计得飞残好几只信鸽,就为了捎这么一句话。还真是师父的风格。”

“这足见他是认真的。”白邱语重心长道,“殿下师父什么性格,您还不知道吗?”

赵驰叹了口气。

“我没想过当皇帝。”他道,“出生太低,母族衰落。当不了皇帝的。”

“不想当皇帝,殿下在倾星阁带着便是了,何必回来。”白邱道。

赵驰翻身起来,斜坐在榻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我生辰那天,母亲被带去冷宫。”赵驰道,“不过有意思的是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赵驰品着茶,看着外面那月亮,笑而不语。

*

喜乐在家里左盼右等,终于见人回来了,就是何安魂不守舍,上下打量也没见着血迹,这才有些放心。

“还好没闹出大事来。”喜乐松了口气。

“那我去准备晚饭?”喜悦问,“张大厨说今晚给我炖肘子。”

大家不约而同的看了看日头,这太阳还没落山。

“……这不是刚吃完午饭吗?”喜乐也有些烦躁,“你也不看看如今这情况,还吃?”

“吃。”何安回过神来,“肘子是吧,让老张给你做一整只,今天我们好好吃一顿。”

喜乐瞅他脸色,偷偷问喜平:“怎么了这是?感觉不对劲儿啊,师父气的糊涂了?”

“也不是……从房间里出来就这样了。”喜平说,“督公回来路上都挺开心的。”

何督公确实很开心,跟金榜题名似的,喜气洋洋道:“喜乐,去把我那宝匣子拿来送到书房。再给我拿了皂角洗手。”

“好嘞。”喜乐从里屋里连忙拿了何安那匣子去了书房。

众人皆知,这个时间是何安自己独处的时候,没人敢打扰他。

里面放了之前五殿下送他的笺,已经请了京城最好的笔墨斋给裱好,放在个檀木小匣子里,舍不得拿出来。

还有个锦囊,何安倒带得多,几乎随身携带,今日未曾换衣服,便预先取了下来,舍不得沾染了那锦囊中间的金贵物件。

何安仔细洗了手,从怀里掏出赵驰给他那块儿帕子,双手捧着,忍不住缓缓揉搓,这屋里静悄悄的,就他一人。

然而他还是周围看了看,没人,真的没人。

于是他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把脸埋在了双手间,鼻尖和脸颊贴着那块儿绢子帕。

殿下的温度……

殿下的气息……

甚至是殿下的心跳……

仿佛都能透着这一块小小的方帕感觉得到。

今儿殿下跟他站的尤其近,不再是扶他时隔着大臂的接触,殿下挑了他的下巴。

想到这里,贴着手帕的下巴,滚烫起来。

他内心翻涌起一种莫名的躁动。

那躁动像是火,打身子下边儿来,烧着心肺,烧着嗓子眼儿,让他坐立难安。以前他对这份不安十分的陌生,后来想透了,是他心里还揣着不干不净的念想。

对殿下的念想。

他是个没根的奴才。

这躁动原本不该有的。

可就是那么实打实的烧着他,这十多年了,未曾好过。

“殿下……主子……”何安小声呢喃。

他多想啊……多想五殿下是太子,多想老皇帝早点薨了,让殿下登基掌权,好做这天下的主人。他何安才能名正言顺的常伴殿**边。

到那个时候,谁也管不着他奴颜婢膝的在殿下面前尽心侍奉。

他什么也没有,就剩下一颗心,一颗忠心。

剖开来,红彤彤。跳起来,扑通通。

全给殿下。

全给他的主子。

这辈子的天。

*

何安办事周全,没私下跟了赵驰去皇庄。

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手段,司礼监送了信给赵驰,说是御马监何安协助赵驰督办京畿水利一事。

让他们即刻启程。

第十九章棘手

自定下行程后,何安就开始操心置办路上要用的东西,虽然想去不过百余里地,但是他恨不得将所有物品都配齐。

怕殿下热了冷了、渴了饿了。

事无巨细,全部亲自操办。

“这事儿不能让殿下府上管事的自己操办吗?”喜乐忙的够呛,哭着问。

“你懂什么,殿下刚回来没多久,府上哪里有几个办事得力的。”何安道,“这一路奔波劳累,若真苦了殿下,那我罪过可就大了……给殿下备置的马车收拾齐当没有。给弄些个小玩意儿,别让殿下路上闷了。”

“……师父,您知道咱们只是去西郊那边的皇庄呆几天吧?”

“当然知道。我可告诉你,这次随殿下出行,但凡哪里殿下不喜了,回头我就挨个赏你们板子吃。”

“哎,好嘞。知道了。”喜乐一脸麻木的回复。

“喜乐哥,你答应这么快干什么。”喜悦不解的问,顺便递给他一把南瓜子。

“家里这位祖宗的德性,咱能不清楚吗?”喜乐说,“刀子嘴豆腐心,雷声大雨点小。应着呗,他又不会真忍心。”

喜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管怎么样,总之喜乐说的一定都对!

钦佩之余,他又塞给喜乐一把瓜子,两个人站在屋檐下磕着,瞅着何安忙得团团转。

等吃完了瓜子,喜乐在喜悦衣服上擦了擦手道:“这次我跟喜平陪着师父去,你好好看家。”

“为什么每次都我看家,我也想去。”

“……”喜乐瞥他一眼,胡诌道,“你太能吃,背不了那么多够你吃的干粮。”

案子破了,喜悦恍然大悟道:“哦,我懂了!”

两人站在廊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何安这边刚吆喝着家里仆役往马车上置办东西,那边喜平就进来了。

“督公。”喜平作揖道。

“你来的正好,这马车你看看上面还缺了什么。”

喜平迟疑了一下,何安顿时感觉了出来,手里的忙碌都放下了,回头问他:“怎的了?”

“督公,刚下面人来报,说是殿下在照夕院喝酒。”

何安顿了一下,平静道:“殿下在勾栏院里喝酒度日又不是一两日了,这等小事也要来说。”

“原本也是没想来跟督公说的,就是这二更天了。”喜平道,“明日辰时就得出门,殿下再胡闹下去,明天怕是酒醒不来,出不了门。倒让旁的人议论了。”

何安仔细想了下,也是这个理:“那我换身衣服去趟照夕院。”

他行动倒快,换了身素净的贴里,穿了双麂皮靴,又因了宵禁时间差不多到了,带了御马监提督的牙牌,便骑马跟着喜平一道出了门,刚出去没多会儿,又回来了,对喜乐道:“你收拾好了马车,一会儿牵去照夕院。”

喜乐不明所以,应了声是。

院主已得了消息在门口等候,见他来了连忙牵着缰绳,小心道:“殿下还在二楼之前那个房间。”

“都有谁在?”

“就殿下一人。”院主道。

“一人?”

“是,后晌是跟着倾城班的华老板来的。后来华老板天擦黑就走了,我开始便让老鸨带了几位娘子过去,也只是饮酒作乐,到最后喝的多了,醉醺醺的倒头便睡。”

何安皱了眉头:“这怎么好,明日还需早起出城。”

“……要不让殿下睡吧,明日早点叫醒就是。”

“然后浑身酒气上路?传出去了得多难听。”何安瞥了他,“咱家瞧你这是心长了翅膀要变蚱蜢。不瞧瞧你这儿什么不入流的下贱地方,也配让五殿下留宿。”

院主被他一通羞辱,声也不敢吭了。

“捡几个干净的清倌人端了醒酒汤给殿下送过去。”何安道。

院主应了声便安排下面人去办。

何安这边带着喜平上二楼,刚上了楼,就听见旁的房间内一阵喧哗,接着门砰的就摔了开,盈香衣冠不整的从里面跌坐出来,又慌乱的爬了两步,正爬到何安脚下。

何安瞧得明白,她裸露一般在外的肩膀胸膛上都是勒出来的红印子,还有些地方冒着血珠,怕是让人拿什么东西扎的。

惨不忍睹。

盈香抬头顺着麂皮靴往上看,便看见冷着脸的何安正盯着她。

“督公,救我。”她一把抱住何安的腿,顿时眼泪忍不住,断了线一样的往下落。

“哟,我说这小娘子逃的这么快,原来是有个俊的在外面等着呢。”里间传出阴阳怪气的声音,接着一个微微发胖的太监就从里面缓缓走出来,靠在门栏上,笑道,“我说娘子,你可不知道啊,这位大人模样是俊了些,可也是个不能人道的,跟咱家也没什么不同。”

他这说着话呢,盈香就抱着何安的大腿发抖。

何安面色极淡漠,从盈香手里拽回自己的裙摆,看也不看她,这才行礼道:“这照夕院子我也来过几回了,陈秉笔还是个稀客。”

来人正是司礼监秉笔陈才发,他与郑献平级,在司礼监却有十几年时间了,品阶高了郑献半阶,处处压着郑献一头。

“呵呵呵……”陈才发笑的犹如鹌鹑,半晌才道,“不是咱家要来,是咱家引了位仙长来。”

那屋里头灯影幢幢,有一穿着道袍打扮的人坐在最里处,何安也无心去管到底是何人。那盈香的惨状他就算不刻意去看,也跟根针似的扎在他心头,就算刻意忽略也拔不出去。

陈才发凑到何安耳边低声道:“你可知最近京城里十分有名的道长李子龙。”

“略有耳闻。”何安道。

“便是此人了。”陈才发脸上有点仓皇。

李子龙是最近京城里突然出现的一个道士。

听说此人的法术十分神奇,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最厉害的是,没了的物件还能长回来。此事传得有板有眼,宫里的太监们就纷纷私下请李子龙给自己做法,花了不少钱财。

端文帝最新长生之术。

大端朝修仙之风盛行。

这也倒算不上什么大事,故而也没什么人管,真有哪个太监被人发现还妄想长出子孙根来,也不过是徒增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料而已。

“照夕院女子温婉可人,但仙长也需怜香惜玉一些。”何安笑了笑,“哎,我瞧着这娘子也是烦人,承不起仙长的呵护。你还不下去,让你们院主亲自重新换人过来。”

盈香抖着声音应了一声,便要起身下楼。

陈才发憋出一声笑:“哟,怎么的,何公公这是舍不得了?我瞧着这位娘子认识你,莫不是老相好。”

江家姐弟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

日子过了这么多年,虽然大家忘的差不多了,可真有心的话盈香的身世一查便知。

一时间,何安也拿不准这陈才发是不是故意为难。

他愈发恭敬起来:“陈爷这话就错了。咱们这半个身子的人,哪来什么相好啊。说出去丢人。”

“那她就别走了。”陈才发道,“我和仙长都喜欢她的紧,既然何公公不用她伺候,那就留下来伺候我们。”

陈才发阴阳怪气的说。

盈香刚才那举动,多少肯定让这个老家伙看出了点名堂。

当太监的就是这样,平日里就算来往的少,小心维持,无冤无仇。找着个机会能欺负人一回,咬人一口,便绝不会罢休。

就像是压抑的久了,但凡有个出口,一鼓囊的怨气都得想着法儿的撒出去。

何安这边有点不耐烦了。

五殿下还在屋子里等着自己。

这会儿被陈才发纠缠不清。

他琢磨着要不干脆让喜平把他喉咙割了,大概能消停一会儿……但是也不行,黑天白日的,死了个司礼监秉笔,这事儿也压不住。

何安真有点烦,毕竟陈才发高自己一级,不好硬来。

正棘手着,二楼最里面那间屋子门就开了,赵驰散着长发,赤着脚,只穿一身中单,靠在门口,醉醺醺问:“何督公,那盈香来了吗?”

何安何等机灵的人,连忙躬声行礼道:“殿下,盈香姑娘在这儿呢,就是陈秉笔先点了盈香姑娘,奴婢这……”

他话没说完,赵驰已经飘飘然赤着脚就出了房门。

何安吓了一跳,连忙过去半弯着身子,抬起胳膊让赵驰搀扶着:“殿下,这天儿虽然热了,可也得小心热风寒。”

又扭头对喜平小声道:“快去拿了殿下的衣服鞋子,准备走了。”

赵驰这次也没推却,走到几个人面前,还带着六七分酒意道:“这位是?”

陈才发怎么会不认识赵驰,连忙打躬作揖:“不知道五殿下在此,惊扰了您。奴婢是陈才发。”

“司礼监的陈秉笔?”

“是奴婢……”

“盈香呢,盈香在哪儿?”赵驰醉眼稀松,茫然四顾,最后才看到跪在一侧的盈香,“既然盈香都到了,还等什么。走吧。”

“殿下,这……”

“还是说……陈秉笔有什么旁的意见?”赵驰看过去,慢悠悠的问,然而天然的压迫感却已经让陈才发心头发慌。

第二十章息怒

“奴婢怎么敢。”陈才发身子都要躬到地上去了,讪笑答道。

喜平已经收拾了赵驰扔在房间里的东西,跟了上来,又把在地上跪着的盈香扶起来,四个人就下了楼。

等走到廊下,前面便是十字路。

“殿下,还是穿了鞋再出去吧?”

何安接了喜平手里那双布鞋,半跪在赵驰身前,捧着鞋子就等着赵驰伸脚。丝毫没觉得自己一个御马监提督大庭广众之下为人穿鞋有什么不妥。

赵驰大约是真醉了,肆意的厉害,抬脚踩着何安的膝盖把鞋子穿好便往外走。

喜乐早就驾了马车在外面候着,一见五殿下醉醺醺的来了,下车放了脚蹬,又要扶他上车。

赵驰一挥手,自己两步进了马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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