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你……这都是报应。”
杜若感觉脸上有些湿，他别过了脸，不想让杜方渠看见他在难过。
他在Z市念了高三下学期，高考后念了一所艺术学校。
最开始每天都有人给他打电话，让他还钱，话里带着责难与许多难听的字眼。
D知道后借了他一百万。
杜若并没有拒绝，他换了个手机号，联系方式全部删除，留下了D的银行卡号，每月定期汇钱过去。
他同过去告别，在短时间内让自己迅速平静下来，让自己在最快的速度里成长。
他的生活里再也没有傅深，往后的日子里，都要他一个人去面对。
☆、第三十二章
杜若刚到公司，张琪就悄咪咪地凑到他旁边，小声道，“听说咱们公司跟A市的一家合并了，过几天上面的老总就会过来…”
“说的怪好听，其实就是被收购了…A市那家还真是财大气粗……”
杜若十分敷衍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们公司是出版漫画和故事集的，在Z市算是行业前端。被收购也只是上面换了人，和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一个画漫画的作者，只要负责完成每月的稿子就行了。
张琪早就习惯他这般反应，他们职场里的八卦杜若从来不好奇，这人只一心扑在画画上，交稿次次第一，一下班就没了人影，跟谁关系都很平淡。
他跟杜若在一组里磨了几个月，杜若才对他比平常人要热情那么一点儿，至少愿意跟他闲聊，偶尔给他带饭了。
刚开始杜若进公司的时候，整个公司都传遍了漫画部来了个帅哥，一众女职员蠢蠢欲动。毕竟文化公司大多女作者女编辑，男的少之又少，有那么几个也是歪瓜裂枣，难以入眼。
杜若就像是一排杂草里面的小白菜，脆生生白白嫩嫩，立在那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主动出击的不少，一众人都在猜测杜若最后能够落入哪个妹子手里。结果等了大半年，反倒把许多妹子的一颗春心都给熬死了。
杜若来公司就是画画，职员组织的业余活动从来不参加，送的东西不要，谁约也不出去，一下班就没了人影。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明白了，这帅哥要么心里有人了，要么就是一心死在了画画上了。
张琪，“来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杜若正在整理画稿，头也不抬道，“什么好消息。”
“有个富商在Z市开了家画馆，私营制，只要画过了审核就可以放上去自由售卖，作者自己定价，卖出去后只用给画馆百分之三十的金额。”
“卖不出去也不收钱，可以一直在画馆里存放。”
张琪叹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富商…”
杜若顿了一下，对这个富商来了些兴趣。这人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
“画馆叫什么名字？”
张琪想了一会儿，“名字有点儿难记。”
“叫啥来着…好像叫……氟西汀。”
“对！就叫这个！”
杜若心里划过一丝怪异的感觉。
“征稿期一个月，我记得你不是画油画吗，你可以去试试。”
“我一会儿把投稿地址发给你。”
杜若跟他道了谢，这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个好消息，他家里还有不少油画，可以放到画馆里出售，多多少少能赚些钱。
费雪抱着文件过来，没好气的看了张琪一眼，“你还在这跟杜若聊，人家这个月的全都画完了，你呢？”
“读者都催多少遍了，再不更新就爬墙去对面悦灵了。”
张琪讪讪道，“我现在去画。”
“这周再不交稿扣工资。”
张琪哀嚎一声，“姐你也太过分了。”
说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幽怨地拿起了一旁的电子笔。
费雪把上个月的印出来的漫画放在了杜若桌子上，说，“你这本是反响最大的，在市面上卖的很好，月底分成肯定不会低。”
“加油，公司里都很看好你。”
杜若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一旁的杂志上。
杂志封面上是一个少年埋膝靠在墙角里，四周燃着绵延的火焰，少年面上一片黯然，不知道对面的门缝悄悄开了，有人在他绝望无助时推开了门。
题目叫做《他从火光处走来》。
这部漫画里的灵感来源他之前常常做的梦。
高考前的一段时间里，他总是反复做同一个梦。
梦里他大约五六岁的年纪，明亮的火光映满整个房间，四面八方的浓烟钻进鼻间，他被困在了房间的角落里。
脑袋里晕乎一片，他撑起身子去开门，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他怎么也打不开。
火势越来越大，他坐在靠窗的角落里，一边咳嗽一边哭，心里既害怕又难过，感觉自己可能就要这么死掉了。
意识越来越昏沉，眼皮子十分沉重，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听见门锁卡擦一声开了。
进来的是一名小男孩儿，小男孩儿救了他的命。
他在闭上眼睛的前一刻看到了小男孩儿的脸，那…分明是幼年的傅深。
许是出于心里作祟，许是出于他残缺的幼年记忆与他对傅深感情的融合，他在梦里都是下意识认为的确是傅深救了他。
上个月画稿时他鬼使神差的又想起这个梦，于是把这个故事画了出来。
故事讲的是小男孩儿夏秋因为少年时被邻居家的白桢所救，动心爱上了白桢，暗恋多年鼓起勇气跟白桢表白，结果没想到白桢反而会先向他表白。
故事是个美好结局，两人互相暗恋多年，最终走到了一起。
杜若想，他自己的故事不够圆满，便在画里寄托了自己的私心，了去心里的遗憾。
“杜若。”
杜若抬头看过去，楼下的礼仪小姐捧着一束花敲了敲他的办公室。
礼仪小姐面上颇为无奈，“又是之前那位沈先生送的，他非让我亲自送上来，不然就赖在公司门口不走。”
一大簇鲜艳的玫瑰用黑色的纱纸包在一起，上面隐隐还放有一张卡片，卡片镀了层金，露出几个黑色的字。
杜若有些头疼，“拿过来吧，告诉他下次别再送了，再送会直接扔垃圾桶里。”
礼仪小姐苦笑一声，来的是沈家的大少爷，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这话如何说的出口？
周围同事的视线都看过来，目光里带着暧昧和促狭。
张琪转着椅子到他旁边，“我觉得那沈少爷挺不错的，一表人才还多金，看上去也不是追着玩的，你好歹试试啊。”
认不认真明眼人自然看得出来，沈樾追着杜若屁股后面几个月了，杜若一直爱答不理，沈樾依旧不减热情，每天送花送礼物没停过。
下雨天亲自过来接人，降温了来送衣服，天气热了送水果，有画展就递门票，每天早安晚安天气预报，把能想到的都做了。
张琪看在眼里，对沈樾颇有好感，忍不住帮他说话。
杜若笑了下，摇了摇头，“我现在……近几年……都没有精力去搞这些。”
他每天奔波忙着挣钱还债，没有心情去谈感情，更没有精力去维持。
张琪张了张口，想问为什么，不过这个想法过了遍脑子，最终没有开口。
他们都知道杜若缺钱。
手机用的前年的款，屏幕花了也不换，衣服就那几件，普遍价格没超过两百。平时总是吃公司食堂，从来不点外卖，一根电子画笔一看就用了有年头了，好几次失灵了也只是敲了敲，修好了继续用。
不过没人看不起杜若。杜若的能力在公司里都是有目共睹的，他画的漫画基本上部部上金榜前十。
他相信杜若必然是有难言之隐，他没必要去开口问，问了可能只会是揭人伤疤。
☆、第三十三章
杜若给沈樾打了个电话。
电话瞬间被人接通，传来沈樾清朗的笑声，“若若，怎么啦？花不喜欢？”
杜若，“不喜欢。”
沈樾温柔道，“那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下次买。”
“都不喜欢。”杜若叹了口气，“今晚你有空吗？”
他打算和沈樾说清楚。
沈樾激动起来，“当然有啊！怎么，若若要约我？”
杜若“嗯”了一声。
“好啊！”沈樾，“那等你下班我去接你！”
杜若，“好。”
沈樾一直没挂电话，杜若听他又交代了许多让他注意休息之类的话，回了个好然后挂了电话。
沈樾大学是在Z市上的，两人无意间偶遇了一次，沈樾要了他的联系方式，就开始频繁的跟他联系。
他自然知道沈樾的心思，想着冷淡点沈樾自然就会慢慢歇了心思，没想到这人反倒越来越积极。
杜若感觉颇有些无奈。
张琪，“杜若，我把画展地址和主办方联系方式给你发过去了。”
杜若点开了信息，地址就在一处景点旁边，那一片邻着菊园，种的有上万顷的万寿菊。
张琪推过来的是名片，那人头像是一片黑色，网名就一个字母F。
杜若心里划过一丝怪异，他脑海里浮现出傅深的脸，那人也总是习惯用黑色头像，网名用字母。
他撇开脑海里的想法，那人现在远在A市，跟他隔着上千里，应当只是巧合罢了。
杜若点了添加好友过去。
那边一直没有回音，杜若把手机放在一边，打开文件开始绘下一期的底稿。
中午杜若去公司食堂里吃饭，听到旁边的女同事神情都非常激动，正在议论新上任的老总。
“傅总实在是太帅了…那腿那身高……”
“身材比例简直完美！！”
“以后让我天天加班我都愿意！”
他对傅这个姓异常敏感，下意识想到了傅深。
杜若握着筷子的手指微顿，垂眼看着饭盒里的土豆丝，面无表情地扒了两口。
可千万别是那个人。
他在心里这么想道。
下午的时候画展那边的负责人通过了信息验证，杜若直奔主题发了信息过去。
休恋逝水：您好，听说您举办的氟西汀画展非职业画家也可以投递作品，请问现在您还收画吗？
杜若等了五分钟，那边回了一个字。
F：收
过了一会儿又发了一条过来。
F：先发几张作品过来
杜若从相册里找出来几张以前画的油画发了过去。
休恋逝水：＃图片＃
休恋逝水：＃图片＃
一张是充满朝气的校园，阳光从缝隙里洒满楼道，树荫投下来一道道影子，微风吹落几片泛黄的树叶，路边站着一名少年。少年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教学楼，手臂里挂着蓝白的校服，细碎的刘海吹起来，少年眼中一片暗淡，神情难掩落寞。
这张题名叫《潜别离》，旁边黑色的墨笔是杜若的签名：DR。
留白处有题的一行小诗。
惟有潜别与暗离，彼此甘心无后期。
明明是夏日的校园，上面烈日炎炎，少年脚底下的阴影却又深又浓，宛如一大片沉重的阴霾。
诗出于白居易。
不得哭，潜别离。不得语，暗相思。两心之外无人知。
深笼夜锁独栖鸟，利剑春断连理枝。河水虽浊有清日，乌头虽黑有白时。
惟有潜离与暗别，彼此甘心无后期。
第二幅画是明艳的红色万寿菊，一簇簇花宛如烈火燃在纸张上，在绿色的枝叶间带着颓然的艳丽，衬映出一片繁锦。
画发过去后那边久久没有回复，杜若猜不出这位的心思，点开这位主办人的朋友圈，里面是仅三天可见，什么内容也没有。
F：能讲讲画的含义吗
杜若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作者画画自然寄托的有自身的情感，不过这情感也算是一部分隐私，虽然通过画里表达出来了，不过许多作者仍不愿意宣之于口。
他想了想，斟酌了几句发过去。
休恋逝水：是几年前画的了，那段时间心情比较压抑。
虽然色调都很明艳，但是融合在一起就会发现，明艳的有些苍白，画里的景物仿佛都毫无生机，像是强撑起来的蛊然。
F：过几天方便见一面吗？你带着画来这边，我会找人跟你谈。
休恋逝水：好
杜若收了手机，正要画画，F先生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F：你叫什么
休恋逝水：杜若
此时，Z市某公司29楼。
秘书穿着规整的职业装，手里抱着文件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进。”里面传来一道深沉低哑的男声。
秘书进来，把文件递到了男人面前，“傅总，这是光跃那边新的资料汇总和近期他们家榜首刊的作品，光跃那边刚刚找人送过来的。”
她低着头，对面的人久久没有回音，她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
对面的男人一张脸生的俊美凌厉，平日里总是神情淡淡，此时男人正低头看着手机，仿佛收到了天大的好消息，整个人嘴角微微勾起，眸子里闪烁着难以掩盖的兴奋。
她莫名感觉到几分骇然，男人像是找到了令自己心满意足的猎物，正在思考如何把猎物捕获咬着脖颈占有。
这感觉令她头皮发麻，有些庆幸被盯上的不是自己，又有些替被总裁盯上的人担心。
她壮着胆子又喊了一句，“傅总？”
男人看着手机低笑了一声，闻言抬头扫她一眼，“放那吧。”
秘书如释重负般的放下了文件，踩着高跟鞋匆匆出去了。
红色的火芯在烟雾缭绕间忽隐忽现，男人修长的指尖夹着烟，电脑桌上的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照片，都是同一个人的。
有青年上班时侯的，有专注画画时的，有早上赶公交时的，有做饭洗澡时的……
男人垂下了眼睫，把烟捻灭。
若哥，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
杜若揉了揉手腕，一天里画了两张封面，他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快到下班了。
到了下班整点，沈樾给他发了信息过来，说已经到楼下了。
杜若坐电梯到一楼，沈樾正在公司门口等他，少年身形早已长开，如今已经长成了成年男子。
一米八五的身高，身上穿着黑色西装三件套，肩宽腿长配上一张俊脸靠在黑色宾利旁边，活脱脱像是小说里面出来的总裁标配，十分的吸引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