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知言被我噎了一下,半晌哭笑不得地问我这都是跟谁学的。
我一边把他往浴室推,浴室里有两个大热水瓶里还有热水,倒是不用现烧了。给他推到位置又去给他拿洗漱的东西,嘴上没把门的胡编:“我这都是跟老爷学的,这不是咱们的优良传统吗。天塌下来也得把自己倒拾舒服体面了,要不累了一天脏兮兮的,肚子还饿,就这状态我们再在院子里凄风苦雨地述衷肠,那真的是太惨了。”
我这套正经不是歪理,就是说得特别没正型,项知言被我一顿瞎伺候整怕了,只得去洗澡。关门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千万别闹幺蛾子。
“别动灶台,也别动电线,我看这天一会儿得下雨,也别在院子里就待,自己去加件衣服。”他絮絮叨叨的,我直接把他和唠叨一起关到门后面。死死抵着门,听到里面有淅淅索索的脱衣服的声音和水声才走开。
项知言不让我动灶台,那我就不动,我给自己弄点凉水洗了洗脚丫子,又擦擦身上。我今天没啥活动量,就是跟着去剧组坐了一天,没出汗,这样简单弄弄就可以了。
我把自己收拾好了,迅速回屋里把柜子里的被子又拿出来一条,准备铺床。
项知言洗好出来的时候我还在床上扑腾。他拿着毛巾揉头发,匪夷所思地看着我在床上作妖。说:“你这闹什么呢?昨天晚上睡觉冷到了?”
“不是,你快点,躺下试试。”我招呼他,项知言瞬间变得非常警惕,试探性地压了压被子,怀疑我在里面布置了什么机关。
我对他这样的警觉非常嗤之以鼻,也不解释,顺手一拉把他拉到床上,然后迅速用旁边一条被子给他盖住,整个人压在他上面问他:“咋样,被子包裹的感觉是不是特别有安全感。”
项知言一眼难尽地看着我,说:“我实在是不想扫你的兴,但是我腿还在外面。”
我有点脸红,但是依旧嘴硬,“咳,我这不是怕你不配合吗。来来来你自己来。”
说完我就起开站到一边。项知言保持之前被我压的姿势一下,就从善如流地踢掉了拖鞋整个人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好。
说实话这一幕其实还有点诡异的,他就包在被子里看我,眨眨眼睛:“你不压上来了?”
我老脸一红,不敢接他这个茬,自己掀开自己那个被子也钻了进去,拱着拱着拱到项知言那边,贴着他,脸对着脸地说:“行了,这下也算准备的还可以了。我们开始聊天吧。”
项知言也把脸凑过来,问我:“聊什么。”
害,这人,就是喜欢明知故问。
我神秘兮兮地又凑近了一点,装模作样地压低声音:“还能有什么,大学寝室男生卧谈会来来回回不就那几个话题吗?”
项知言立刻舒展了眉毛,一副我懂你的样子,我贼兮兮地准备和他异口同声。
我:“骂人。”
他:“对象。”
我和项知言:“…………”
章节62:5个月前/5个月前
标题:62
概要:失望的理由
尴尬的气氛一度蔓延,项知言突然大笑。我莫名其妙地觉得他笑的样子让人生气,手悄咪咪地从被子下面伸进去挠他痒痒。
项知言笑的眼泪都出来,在被子里手忙脚乱地控制我的手,等我俩这波混战消停了,他眼角带着点泪花,笑着看我:“你真的是……”
“我怎么了我。”我说,手威胁性地挣扎了一下:“你还敢不敢笑话我了。”
“谁敢笑话你啊。”项知言说,“大少爷编剧一流,折腾人也是一流的。”
我看他笑意盈盈那样子就知道他不是真的认怂,逗我玩呢。不过这也是我的目的,既然达到了,其余细节倒是也不必在意。
我看着他说:“行了行了,说说呗,反正天高皇帝远,好好骂骂成唯那个损色儿。”
项知言想笑又克制自己不要笑,说:“成导没错,是我没符合他期待。”
我呸了一声,“他什么期待,他中年离异,基本快要把自己憋变态了,你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如此这般口无遮拦,项知言都被我整得无奈,被子下制着我的手捏紧了一些。“他还是想于清波回来演这个角色。”
这话就说到点子上了,我也正经了一点:“但是于清波不可能回来,成唯那种人,你让他寄情于电影,怎么暗喻都没事。真的让人回来他头一个受不了。”
项知言沉默了一瞬,默认了我的话。这个反应让我多少有些高兴。他就算自己喜欢藏着情绪,对别人的体察却一直很敏感。和成唯待了一段时间,成唯的一些风格和习惯他还是摸清楚了的。
“成唯不是想让于清波回来,他是试图在路涛这个角色身上诠释一些什么。”我说,“其实你也可以把这个当成一个对抗的过程,这同样也是创作。”
项知言没说话,看着我说:“你不问我今天为什么成唯让我的戏过了吗?”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尤其他还是项知言问的,显得更加敏感。虽然我一顿猛操作把气氛弄得稍微好了一点,但是丝毫没有降低这个问题的死亡程度。
我在现场看了,也偷偷看过成唯的监视器。在我的角度其实成唯给项知言过的原因很简单,他的戏变得自然生动,所有演的痕迹都淡。不是什么重头戏份过了也就过了。
只是项知言特地来问我,就显得这个问题没那么简单。
我出门在外工作,学习到技巧有一条就是,有不懂的地方千万别装懂,装傻问一问总比强行装逼可爱许多。
于是我看着项知言问:“我不知道,你说说呗。”
项知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我在装傻了,不过从过往的经验来看他向来拿我这样没什么办法。
他无奈地垂了眼,跟我说:“你就是逼我自己跟你说……算了,我今天后来的演法有点模仿于清波的意思。”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准确地说,我在模仿于清波会怎么演路涛。”
他这样一说我就反应过来了,“这就是你觉得不自在的关系吗?”
项知言没否认,接着说:“于清波太瘦,整个气质是那种纤弱的,演员的风格多少还是受制于体型样貌。我演不来他那种脆弱感,容易不伦不类,所以我往另一个方向加了点情绪,主要是惶惶不安,和那种寄望于他人的弱者态度。”
项知言说的平静,抓着我的手却无意识地收紧。我知道他心里想的绝对不是表面上这么云淡风轻。我放低了声音问他:“……你讨厌这种状态是吗?”
项知言的手捏地更紧了,我手指被你捏地有点疼,心口却一点点发涨,我感觉到项知言正在尝试告诉我一些事情,一些可能开口很难,他从来没告诉别人的事。
“我不喜欢软弱,也很难认同这种态度。”他声音发沉,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怅惘。“那总让我想起来很多不好的事。”
他语气变得轻,轻得仿佛要消失,我听得心都揪起来,泛着苦,却还有一丝酸。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也知道那个被他视若珍宝的本子。
我不知道怎么劝慰他,同样的事类比到我身上,大概就像是我呕心沥血给项知言写了个本子,结果被傅文睿买了版权,还找了当年那个男六来演项知言的角色。
那我真的是拼了命不要也要和傅文睿不死不休了,毕竟士可杀不可辱。
项知言这句话说完,抓我的手松了松,换了个轻巧的语气,开口:“反正有点阴影,我以后演这样的角色,总会回忆起那种无力感。表演之前,抗拒心已经起来了。偏偏也巧,这年头不知道是编剧偏爱还是市场自由选择的结果,大多数我够得着的导演选中的都是那种苦大仇深的本子,一来二去就不能入戏了。也算是运气不好。”
我嘴唇动了动,有句话堵在喉咙里没问出来。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今天又能入戏了。
我想起来第二次走戏前,他来找我,塞了我一瓶水。
我不敢深究,不敢细问。
项知言这一次明显没那么好心直接放过我,他手上用力,把我往他那边又拉近了一点。问我:“你不问我今天为什么又能入戏了吗?”
我静若寒蝉,动都不敢动。
项知言并不需要我的回答,他字字清晰地在我耳边告诉我:“因为我发现,当着你的面让你失望,比直面那种无力感,更让我难以接受。”
我睁开眼,看着他,同样斩钉截铁地告诉他:“项知言,我不会因为这个对你失望。”
项知言咧开嘴笑了笑,显然没有把这句话当回事。我反用手抓住他,强调自己的话:“你以为我老拿你接那部烂片说事,是因为失望你演烂片吗?”
项知言手指略微动了动,反问我:“不是吗?”
“不是。”我说:“我是因为你不珍惜羽毛失望。”
项知言笑:“那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我说的笃定:“我原来只认识作为演员的你,所以只能失望你不爱惜羽毛。现在我知道你怕痒,做饭好吃,会装生气逼人妥协,性格不知道到底该说是温柔还是恶劣。手指很长,真心笑的时候从眼睛就看的出来。”
我把他的手握紧,被窝暖烘烘的,熏得人眼底和心底都泛着热。我带着无可奈可的妥协,和一股温柔的冲动,告诉他我的真心:“我现在认识整个的你,所以我只会因为你不爱惜自己失望。”
章节63:5个月前
标题:63
概要:装傻基本法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好情话,编剧不管自己写的时候多么浮夸多么花里胡哨,轮到自己身上永远是笨拙的。
我话说完,心底和眼底的热意就染上了整个脸颊,我估计自己这会脸大概是红透了。还没等我自己害臊往被子里躲,项知言忽然伸手一下子就拢着我和被子一起抱住了。我的脸陷入到一片软绵绵里。看不到项知言的反应,刚好他也看不到我的脸。还没心存侥幸一会儿,项知言带着些许挑剔的话就在耳边响了起来。
“啧,你刚才那句话,还挺让人牙酸的。”
我脸红的原因瞬间就换了一个,恨不得现在赶紧拿针线包把项知言这嘴缝了。真的是苍了天了,看着人模人样的,对外社交辞令演戏读台词,小词小话不都整挺好吗。怎么一到我跟前赶紧就他妈不会说话了。这他妈还算是人吗?
我在被子里企图挣扎出去,顺便给项知言腹部来一拳,全被他暴力镇压了,我这才发现钻被窝里动手显然不是个好主意,这被子真是再好不过的拘束器,我挣扎半天,还是牢牢地被他抱着。
我动半天给自己整累了,自暴自弃地讽刺他:“哪能有您酸啊,还什么不想让我失望,我跟您说,您这会耍赖就把我耍得挺失望的,没想到您衣冠楚楚的还是个禽兽。”
我人被他抱着,这点子攻击根本不痛不痒,项知言特别无所谓的讲:“不敢,我这下里巴人哪里能跟你这城里少爷比衣冠楚楚,不是东西。还用脸接人家烟,真行。”
他这话瞬间给我提了个醒,我瞬间闹明白他今天演技突然突飞猛进的根本原因了,他还好意思说我酸,他这话里的酸味足够飘到院子外头去了。居然还敢道貌岸然地跟我说什么不想让我失望,跟我这演痴情苦情呢。
“哟,就那么几秒钟时间,您看得挺清楚啊。”我来劲了,在被窝使劲刺激他:“躲着看人墙角挺热闹的哈,您要是真介意您出来啊,合着我替您受奚落,您不感激就算了,还自己酿上醋了。”
项知言终于憋不住笑出声:“行,这是你说的,我吃你的醋。”
他总算把我放开,我总算得见天日,还没重新感受下这清新的空气,项知言的脸就又落在我眼前了。
他这回真的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了,就那样问我:“孟植,我问你,我能吃你的醋么?”
这一句话就给我整懵了,直觉这话得谨慎地回,但是就像是我吃准了我一旦耍赖他就拿我没办法一样,他这样冲我笑我也是拿他一点办法没有的。
于是开口,语气都有点抖:“你……你爱吃吃去呗。”
项知言往前拱了一点,瞧着我说:“你要是点头了,咱们关系就得变一变了。”
我搞不明白这一出出的闹什么呢,这不几分钟前的戏码还是我扮演知心哥哥,怎么现在就跟拐骗良家妇女似的。
这话在我脑海里盘旋两圈就被我强行删除了,开玩笑,就我俩,谁是良家妇女还不一定。
这种没理由的阿Q精神给了我一些直面这个场景的勇气,我勇敢地抬头看向他,全然不顾自己手抖地跟筛子一样。
“怎……怎么变?”
项知言心情很好地样子,钝刀子割肉一样地开口:“就比如…………”
我紧张地咽口水,项知言一笑,却什么都没说,忽然凑过来低下头,朝我嘴巴轻轻啄了一下。
嘴唇被碰触的实感还没有抵达大脑,项知言就已经离开了,我脑子那一刻都是空白的。甚至觉得唇上那一点触觉都是幻觉。
项知言亲完就缩回去,说:“就比如……以后我再这么做,你就不能问为什么了。”
我脑子根本是一团浆糊,看着他连话都不会说,半晌就憋出了一个哦。
气氛突然就有点奇怪,是一种并不让人难堪的尴尬,就是那种,怎么形容,就是那种你又想做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做点什么的奇怪感觉。
我觉得我要是个机器人,那我嘴巴那块肯定就是电源开关,不然为什么项知言一碰就特么短路了。
项知言可能也觉得局促,我看他嘴唇动了动,大概是想主导下氛围换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