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难为》TXT全集下载_7(2 / 2)

知己难为 榉木无青 11485 字 2020-05-08

我现在怂得跟个鹌鹑一样坐在练功房的地板上,面前排开的都是我那些年写过的黑历史的打印稿。

我真的脸都要红透了,恨不得从项知言家里的窗户跳出去。

当年在网上写这些的时候,我真是万万没想到有天能在现实世界里碰上读者。

谢崤不算,这方面我们俩半斤八两,差不多丢人的事都做过,彼此攻击起来都有一堆素材可以恶心对方,我至今都保留着他当年qq空间的截图,就等什么时候我俩吵起来都不要老脸的时候好一击毙命。

但是这和有个读者在你面前一本本把你写过的黑历史亮出来是截然不同的,这感觉简直和裸奔没什么两样。而且每当我想开口和项知言说够了别摆了的时候,他都会扭过头一脸谴责地看着我,说:“我不把这些年收藏的孟老师的作品都摆出来给孟老师看看,孟老师怎么知道我懂不懂孟老师呢。”

………做作!他这一段话下来我都要不认识孟老师三个字了!

我真的是切身体会到什么是羞恼了,特别迫切的想找个什么东西把项知言的嘴给堵上或者把自己给敲晕,换做平时我说不定真就这么做了。

但是你知道吧,这个世界上天然有一些不成文的生物链,比如导演和演员,编辑和作者,还有坑里待了几年的读者和那个倒霉催的跑路了的写手。

所以我很不幸的,在这个语境里,被项知言拿捏住了。

我就想不通了,今天一天过的怎么就那么像做梦呢,经历的事噼里啪啦的跟打翻了橱柜似的,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对项知言还有一点局促和客气。我现在只想堵住他的嘴然后给他塞被窝里大家睡一觉起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隐约觉得我刚才那个想法有什么不对,又察觉不出来不对在哪,索性不想。

项知言还在那边给我列阵,他真的是厉害,居然还能按照时间顺序还原我那些小说的顺序。我现在真的是宁可他记性不要这么好。

“……你……”我真的是红着脸开口,“…可以了可以了……都多少年老黄历……”

“四年。”项知言气定神闲地回答我。

我卡壳了,大气都不敢出。

项知言拾起一本装订好的给我看:“最后是这一本,写到一半就坑了,时间上算你应该是进了山海剧组之后就没再写,正好四年。”

真的是谢谢您了!不必记得这么清楚!

我是真的手足无措,十几分钟前要和项知言叫板吵架的气势荡然无存,总觉得亏欠了他什么似的。

实际上我也没亏欠他什么啊,我就是在网上发发文章,混的都是快要倒闭的论坛,都是免费网站,我又没签约,也不记得有人打赏过什么,我在项知言面前到底心虚个什么劲。

项知言根本不等我整理出个章程,他在那把阵摆好了,又拿了一份新的打印本给我,没装订,就用夹子夹了一下。我拿过来一看,是我发给他的那个pdf。

“谈谈吧。”他直接在我面前坐下,那架势,知道的,他是演员我是编剧,不知道的,他是老板我是面试的。

我突然察觉到这气氛不对啊,往远了说他是我读者,往近了说,他先问我要的剧本,怎么现在搞得跟我卖给他一样。

我立刻找着发火的立足点了,雄赳赳气昂昂地就想就他刚才说我不是真心那话把架吵下去。

可是我这势还没起足呢,项知言就定定看了我一眼,开口:“你有多久没去看以前写的东西了?”

就这一句话,我烧了好久的气焰全给给浇熄,整个像从来没烧过一样地憋了回去。

那真的是,太久了。

我立刻头观鼻,鼻观心,装做什么都没听见。

项知言不给我装蒜的机会,手直接伸过来捏着我的脸抬起来,咬着后槽牙说话,看着恨得我牙痒痒的样子,说话的声音却很温柔。

“你现在知道心虚了,你刚才不还拿牙呲我吗?”

我看着他,不知怎么,那些想和他吵架的心思都都下去了,弥漫上来的是一股说不清楚的委屈。

我已经很少很少感觉到委屈了,委屈只属于还在避风港里无忧无虑度日的孩子,可以因为晚饭没有做喜欢的菜就觉得期待被辜负,骄矜地耍起脾气。

这种感情首先有主客体,总要存在一个辜负你的对象。

我明白这一点,所以长时间把自己放逐在一个和社会游离的位置上,不去期待任何事,不再去轻易建立任何新的亲密关系。如果有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辜负我,那要么是我心甘情愿,要么是我技不如人,我都认。

但是我不该委屈。

委屈的本质其实是软弱,有人辜负了你,你就该辜负回去,打回去,杀回去都可以,愤怒远比软弱走的更长久。

但是我看着项知言,他捏着我的脸,色厉内荏地说教训我的话,心里密密麻麻涌起来的酸意绝对不是愤怒。

我才在他家里呆了一天,他就教会我可以对他展示软弱了。

我很害怕,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

他把手放开,我低下头,看到那份打印出来的pdf,心里觉得很恍惚。

实际上我连这份pdf都没有再打开过,不想去观看也不想去回忆。自从我写完之后,它就好像是我从自己身体里抽离出去的一个噩梦。我知道它固然很好,正如我和项知言说的那样,耸人听闻,跌宕起伏,我就是编都编不出这种桥段来。

项知言明明都看哭了,却问我这是不是我想写的东西。

这当然是啊,我那些恐惧,惊诧,夜不能寐的深夜和胆战心惊的白天。

我几乎是发泄一样把他们记录下来,把我的伤疤都揭开,恨不得把它们抽到孟家人脸上,让他们好好看看自己究竟是什么货色。

我那么恨他们。

项知言不可能看不出来,那他为什么要这么问我。

他总不能是觉得我圣母到想原谅他们。

我彻底迷糊了,我像是一个找不到问题答案的小孩子,我坐在地上抬起头去看项知言,“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问我?”

项知言拿起我坑了的那个故事,放到我膝盖上,开口:“……不用这么急躁,非要从一开始就追根究底,你一编故事的怎么这么没耐心。”

项知言直视着我,眼瞳在练功室的灯光下盈盈反着光,这让我觉得他藏了东西没说。他就在我的注视下开口:“你何必这么在乎我说什么,说到底我的看法也只是我自己的私心罢了。”

“你在耍赖。”我控诉他,“你把这事拐到这份上了,你就得负责把话给说清楚。”

项知言笑了一声,我已经懒得想这个人是不是在笑我幼稚,就想让他给我个痛快。

项知言拉过我的手放在那本打印出来的小说上面,开口:“我们先说点别的?你以前没坑过,写的长的短的都完结了。就差这一篇,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结局。”

我手放在那封面上有些迟疑,过了半晌,我才翻开扉页看了一眼,感觉每个字眼都很陌生。

毕竟已经过去四年了。

“我写不了。”我听见我自己说,我自认为是在冷静的下判断,声音却绝对不算稳定,幸而没有真的哭出来。

“我可以等。”项知言好脾气的说,他这会倒是把那种儒雅君子的范儿找回来了,可惜我已经见识过这人犯浑。不再轻易被表象迷惑。

“我说了我写不了!”我自暴自弃地说,“我现在能写的东西我已经给你看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项知言笑,他这笑声倒是又有点犯浑的意思,我不由缩了缩脖子。

“我说了我可以等。”他斩钉截铁的给这话题一锤定音,“我已经等了四年了,你乱写也好,糊弄也好,我就要一个结局。”

他前倾过身体,光让他在我身上投下一点阴影,却并不让人觉得有压迫感,他温柔但是笃定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

“等你写完这个结局,如果那个时候你还觉得刚刚那个剧本是你真正想写的东西,那就都随你。”

我情不自禁地抬头看他,他忽然就笑了,我没见过他这样的笑容,项知言公式化的微笑总是技巧大过笑意,从来没有这个样子的,笑的感觉直达眼底。

他那么温柔的看着我,好像我是一个需要他好好对待的重要的人,然后给了我一个承诺。

“到时候我会演你写的剧本,倾家荡产也会找人把它拍出来,我们一言为定。”

章节22:7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22

概要:先吃早饭

这是一句,我能列到这辈子最想听到的话里前五的金句。

何况还是项知言说的,我惦记着给他写剧本也有些年头了,效果直接翻倍。我整个人晕乎乎地坐在练功室的地板上,手捧着那本多年前坑了的小说,感觉自己怕是中了头彩。哪怕项知言就是说说而已我都高兴。

但这也只是一时的,我一低头看到那个离我已经有四年距离的小说,我就觉得头疼。虽然不至于完全记不起来我写了什么,但是当时构思的那些东西还是不可避免地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不清。这让我觉得非常为难,毕竟是自己写的东西,坑了也就算了,我并不想烂尾。

“那你要等很久了。”我干巴巴地说,“你上次不是说在组剧组吗?等不了很久吧。”

项知言笑的可开心,非常大包大揽:“没事啊,都可以等,你啥时候写完咱们啥时候说后面的事哈。”

我脑子里一根弦忽然就弹了一下,他该不会上次就在驴我吧?说什么组剧组其实就我和他俩人这样?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相了,有点想上手揍他,感情上次说的那么情真意切的,仿佛我一点头他回头就能拉我进团队了,合着加起来拢共也就我俩。

我憋着点闷气,项知言恍若未觉地又弹了一下我脑门。我现在看他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只好发呆装鹌鹑,他段位比我高得多,鞭子和糖一套一套的,我玩不过他,只能认怂。幸好在这种地方认怂我也不觉得有多丢脸,因为左右看上去最后都是我赢。

我们俩把那一地的东西收拾收拾好,时间确实也晚了。我在这个过程中一直很担心项知言突然心血来潮要给我朗读我当年的黑历史。那样的话我很担心控制不住自己要和他同归于尽。

也许是项知言自己也知道今天真的是把我刺激的太狠,全程没多说什么,等我们把那一批对我来说宛如炸药包的打印本放回他那个大书架之后,就各自去洗漱准备睡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么自然的就在他家又待了一个晚上,大概现在真的是太晚了。

我踩着虚浮的步子往客卧走,项知言见缝插针地丢给我一团衣服。是件大T恤,看着新,但是应该过了水,摸起来很柔软。

“棉的,没穿过几次,睡觉还是过了水的衣服舒服。”项知言说。

我有点不好意思,故意怼他:“老妈子。”

项知言立刻伸手过来掐我脸,装模作样的凶我:“不知好歹,昨天晚上还叫我…”

他说到一半突然卡壳,掐我的力道也松了。我知道他是想到那个pdf里的事,有些调侃的话就没法再说下去。

“没关系。”我故意装深沉,“您后爹当着别扭就当老爷吧,当我自个儿卖给您的,不算辱没了先人。”

我又退了一步,规规矩矩给他鞠了一躬,“老爷您晚安,小的睡觉去了。”

然后我就趁着他没反应过来,飞快地窜进屋里把门给带上,料想项知言被我虚头巴脑地捧了一把,肯定不好意思继续过来跟我耍流氓。

哼,瞧我这心理素质和临场反应,哼哼。

我把他给我那大T恤换上,感觉真挺适合当睡衣的,手机充上电,眼镜放在枕头旁边。就钻被窝里去了。

这一钻我就察觉出一点不同。

身上这衣服大概洗的时候用的是同样的洗衣液,我这一穿上进被窝里安静下来,项知言身上那股衣服洗过之后的干净味道就开始慢悠悠地往鼻子里冒。

我说过,这味道让人想起和家有关的一切好事情。

我睁着一双眼睛,在这味道的包裹下,躺床上失眠了,我不舍得睡过去。

得想办法把这个味道留下来,我想。明天乘着还没走,我要潜入卫生间去看看项知言用的什么牌子的洗衣液还有衣物柔软剂,照样给自己添置一套。

以前我爸还在的时候,家里会有阿姨收拾打扫什么的,衣服也是她洗。我那会儿对洗衣服这个家务活动没有什么理解,完全就是衣来伸手的典范。自然也注意不到当时家里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衣液。

后来自己一个人住,基本也是胡来,依靠洗衣机勉强维持正常人的样子。购买洗衣液也基本依靠超市最近在做什么样的促销活动。

买A还是买B,薰衣草还是柠檬薄荷,对我而言都没什么差别,我永远选最实惠的那个。

但是我现在觉得,也许我们家常用的洗衣液可以定下来了。它的味道和一段还算不赖的记忆联系在一起,轻而易举地让我觉得喜悦。

这很难得,所以我想珍惜。

不愧是前一天晚上失眠了,我第二天起的比宿醉的时候还晚。

我迷迷瞪瞪地醒过神,把裤子穿上,戴了眼镜就出了客卧门。项知言还是看不到人影,桌子上照样摆着几个塑料袋。

我很自来熟地翻开塑料袋看,发现今天早上吃的是小笼包豆浆和烧卖。

好饿,项知言怎么还没出来。

我忍着饥饿跑回去拿手机,主卧外间的门开着,项知言应该在练功房里。我不太清楚他在干嘛,应该是他个人的一些生活习惯,也不好去打扰他。只得先自己找点乐子来玩。

哦对了,项知言不是说要我给他个结局嘛。虽然我真的觉得自己应该写不来了,至少也得先去看看我写的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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