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在他眼里就是个普通人,去个演唱会见面会都有正大光明的门路。年会这种性质的就有点微妙了。
我和卢青和正装出席,找了个偏僻的要死的角落坐着,别人都在觥筹交错,我俩就在吭哧吭哧地吃的同时看帅哥。
卢青和当时喜欢海鹿的一个男团,在台下看着他们跳舞眼睛都泛光。
我也喜欢这个男团,不过我喜欢的比较狭窄,我就喜欢里头的周黎。
他那天穿着他们新歌的打歌服,是个小西装,上面缀着像星星一样的水钻。他在台上手长脚长,整个人好看的不得了。
卢青和追星帮我提供了很好的隐蔽效果,我明面上不好意思和周黎承认自己在追他的星,每每都是以贴心大哥哥给妹妹保驾护航的姿态出现在他们活动的各个场合。
这个谎言一直持续到他们那个团名存实亡了都没被拆穿,卢青和自己更是在我因为周黎痛不欲生之后才知道被我利用了很久。
但是她一点不埋怨我,甚至到现在还在试图找机会把我和周黎凑作堆,实在是让人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月老投胎才会有这种诡异的职业病。
那个时候的日子真的很好,我一边做周黎的朋友,一边做他粉丝,每天都开心的没边。
其实他们那个团我完全没兴趣,团综无聊,歌的制作也就一般,mv烂俗到我一个颜饭都受不了。但这并不影响我因此快乐。
我那么喜欢他。
榉木无青于2019-09-0522:43发布
第8章
车开到家会所,司机把车停到了地下车库。
我全程跟着卢青和。门童和侍者都认识她,算是熟门熟路。会餐的地点在20楼,这一层好像都是用来做buffer形式的聚会,设施齐全,分了好几个功能区,厅里全部打通,但是有很多立柱和屏风做的隔断,私密性还不错,我隐约看到远处还有几个包厢。
我有点惊讶,原来以为就是二三线的人随便聚一聚,没想到是来这里。这一层要定下来,不但需要钱还需要有关系。
我和卢青和到的有点晚,宴会现场已经三五成群的喝起来了。我看了一眼场内的情况,来了不少熟面孔,不过大多都是我认得他们,他们不认得我。
就算是拿了之前的那个奖,似乎也没提高什么知名度。大概是我那天在台上傻的出奇,实在是不值得人多给我眼色。
卢青和跟我说了一下,就要去和人打招呼。
她也有她那个阶级的社交圈,我就不太方便跟着去了。
我随手拿了杯饮料敬她,祝她好走不送,她气得用高跟鞋来踩我。末了还嘱咐让我多喝导演编剧什么的套套近乎。
我随口答应着,目送她跟只花蝴蝶似得消失在觥筹交错里。
我估摸这宴会少说要开到凌晨,也不知道卢青和什么时候才能应酬完。只得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
我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拉了把椅子坐下,这地方视野不错,能看到整个宴会的场地。
我看着这一个个锦衣丽人、翩翩公子以及他们围绕着的或油腻或年老的几个大佬,外表看似平静无波,内心已经开始疯狂的搜索他们的相关的黑料,并且就眼前的进展给他们编剧情。
嘛,干这行嘛,我又是喜欢狗血那一卦的,有点八卦之心那都是人之常情,我一没传播,二没造谣,就是自己图个乐,也算不得伤害什么人。
就是一个人八卦总是有些无聊。
可能是老天爷怜悯我,特地给我聊天的伴过来。
我正编的兴起,就看见谢崤端着个高脚杯走过来。我给他拉了个椅子,他就顺势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其实我有点惊奇,以他现在的身价,不该出现在这种二三线的局里。
他用那个高脚杯碰了碰我装雪碧杯子,非常做作地来了句,“cheers。”
这个混蛋,简直不放过任何一个取笑我不会喝酒的机会。
我和谢崤第一次见面是在《山海》的那个组里,认识却比那个早得多,我俩是网友,算起来实在是比周黎还要长。
谢崤顺着我的眼神看出去,正好看到一个女团的姑娘给一老板敬酒,吹了个口哨:“你好这口?”
“那老板女儿是卢青和朋友。”我不理他的挑衅,“给他敬酒那姑娘去年出道的,这老板闺女喜欢她喜欢的不行。买杂志什么的就花了小几十万。结果人姑娘白天做偶像,晚上给她当小妈。”
谢崤咋舌,感慨道:“孟植你要是实在活不下去,干脆去做狗仔算了,不然多屈才。”
这话说出来感觉会有点侮辱人,但是我和谢崤这么多年交情,知道他是旁敲侧击地让我去写本子。
这都是多年骂战打出来的默契。
说起来也是《山海》缔结的缘分。零几年的时候互联网刚兴起贴吧,《山海》那个时候盗版传播的铺天盖地,已经很红了。我俩都是中二的年纪,平时又都是死宅。一腔感怀无处抒发就全部发泄到了贴吧里。
那个时候的网民吵起架来和现在的微博撕逼的粉圈不一样。第一没那么多规矩,第二大家都以骂得爽为目的,第三主战场明确的很,不像现在碎片式吵架,想看个时间线都难。
那时候我和谢崤分别是《山海》骂战的半壁江山,主要是我俩都很能扯淡,小论文一篇一篇的发。甭管说的有没有道理,气势就很惊人。
而且风格各有不同,他擅长引经据典,我擅长胡搅蛮缠。甭管他提出什么有理有据的论点,我都能各个攻破,用无懈可击的逻辑反驳回去,在他帖子下面带节奏带的飞起。
我觉得谢崤年轻不懂事的时候可能真的是想要买凶杀了我的。
我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来这了,一线大编剧平时这么闲的吗?”
“没你闲。”谢崤牙尖嘴利的很,“说起来你待业在家这么久,就算是一孕傻三年,你也是时候聪明回来了吧。”
他这话说的我牙痒痒,偏偏找不到合适的角度还击。
当时《山海》的剧组散了之后,我陷入低谷,几年了手里头只拿出来过《盲野》一个本子。
我拿给谢崤看过,他就评了两个词,匠气,和温吞。
我气得想打他,却也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那之后每每逮到机会,谢崤明里暗里都要讽刺我几句。目的就是逼我把胡搅蛮缠的功力捡起来。
他的意见是,虽然狗血低俗,但是值得一看。
夸我都不忘埋汰一句,可见当初有多恨我。
我的事说完了,其实也该说说他的了,我问了最近齐东那个小说改编的文学组,结果谢崤一听就炸了。
“一群傻X,瞎搞。”他一点就着,看来真的气着了,“那本子原著就不好拍,光理时间轴确定拍摄顺序都难,还非要马上立项。本来版权按在我手里。Tnnd他们高层搞什么资源置换,跟海鹿换出去了,名义上寰宇的团队,其实都是海鹿的人。傅文睿那傻逼除了睡小明星还会干什么?随便攒了个组,剧本才改了一个月,就他妈开始找剧组了。我日,真他妈绝,就因为这事,我都没脸见齐东。”
我皱眉:“齐东当时合同签的时候没写清楚吗?”
“合同有漏洞,齐东版权卖了就几乎没发言权。”谢崤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这几年都是这样,你这一家不签,下一家合同还是这样。齐东等着钱过日子,没办法。我真是操了,原著,编剧,都他妈什么话语权都没有。”
我不说话,我和谢崤一样,都是齐东的书迷,弄成这样我俩心里都不舒服。
他应该更难受,齐东应该是看着他的面上,才把版权卖给的寰宇。
我端起杯子,喝了口雪碧,余光看到谢崤在那里转杯子。其实他这些年过的也不如意。
兜兜转转,说不定只有当初一起待在《山海》剧组的时候最开心。
谢崤玩着手里那杯子,跟我感慨:“其实说不定我当初就该学你,不签公司,就自己写小说,改剧本。我这手艺我愁什么吃饭,现在好了,饭吃上了,饭碗没了。”
我笑话他:“拉倒吧,你有家有室,能跟我一个光棍比?”
谢崤年初刚结的婚,新娘我们都认识,就是《山海》的女一,方德涵。据谢崤自己说,是当时在剧组给她讲戏时候建立出来的深刻情谊。
我信他才有鬼,谁知道私底下为了追姑娘都做了什么。否则那时候我天天给周黎讲戏,怎么最后他爱上的还是翟白秋。
谢崤有点不好意思,跟我说:“德涵上次还问你,什么时候来我家坐坐。”
“不了。”我拒绝,“她一见我就要问我要本子,我可没有。”
一提到这个,谢崤就义愤填膺。“她怎么就老记挂着你呢,明明是我写的拂袖,你写的罗寒山。”
罗寒山和拂袖是戏里周黎和方德涵角色的名字。
我打了个哈哈,没接这茬。
和谢崤瞎聊了半天,时间也晚了。我突然想起来有个事可以问问他。
“说真的,你怎么来了。”我开口,“这不就是个野鸡颁奖的聚餐吗?”
“我陪寰宇的老板来的。”谢崤说,语气有点不屑,手插在口袋里,“那位家里不是最近在闹吗,出来应酬不允许喊艺人陪,我他妈在那改本子呢,就被一眼相中,抓了壮丁。我就操了,我琢磨我也挺玉树临风的啊。”
我没理会他玉树临风那评语,问他:“寰宇?这奖是寰宇发的?这局也是寰宇攒的?”
谢崤看我脸色不对,也严肃起来,“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说坏了。
娱乐圈里有些不成文的规矩,就比如有些宴会,只要知道是哪个公司办的,就能大约清楚背后有些什么猫腻。
寰宇是很老牌的集团,资源厚底蕴深,习惯更是脏的不行,什么脏的臭的都有。
当时谢崤给寰宇当合同工,如果不是看着多年情分我都要跟他分割清楚了。
这如果是寰宇的场子,保不准有什么“特供”用的东西。
我一瞬间心慌的不行,感觉有段时间没看到卢青和。
耀华这两年风头正盛,隐隐有点要把老牌娱乐的那几个龙头挑落下马的意思。嗅到风声的人早早就把卢丹平列入金主名单或是暗杀目录里。
然而卢丹平这个人很神奇,他就像是个苦行僧,除了工作半点私人生活都没有。多美丽的皮相到他那都成白骨,再有趣的灵魂也没有他的工作有趣。于是那些没法在他那下手的人,就转来从卢青和这突破。
亏得卢青和也是个拎得清的怪胎。本来她要是愿意,当时和周黎一个团的好几个人明里暗里都自荐过枕席。
结果她偏偏一门心思只追星,除了利用特权搞到年会这种公开活动的邀请函,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干过。而且在被我提醒之后,一副被恶心的不行的表情,迅速脱了粉。
但那是她清醒的时候,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给她酒里加点什么东西。
我被自己的想象吓着,和谢崤说了一声,就开始在宴会上找卢青和。
平时这种事卢青和都很注意,按理说这种宴会她来都不该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那个狗屁倒灶的奖刺激了才应邀出席的。
我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直接给卢丹平的特助姜瑶发了个消息,让她带人过来。
就发消息这么一会会的功夫,宴会一边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一群人吵吵闹闹地就走过来了。我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然后我就看到卢青和了。
她跟其他几个千金,围着个高挑的男人说话,我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好转过身。
是项知言。
我看到卢青和神态清醒就松了一口气,没出事就好,这种地方实在是不能久待。
想好之后,也顾不得那地方是满场的焦点,直接走过去,拍了拍卢青和肩膀。
卢青和看到是我,眼睛一亮,开口:“孟植,你看…”
“姜瑶刚才打电话过来,一会儿就到楼下接我们回耀华。”我公事公办地把话说完,然后稍微退了一步,对其他人微微欠身:“抱歉打扰雅兴了。”
卢青和显然有点摸不清楚我在做什么,好在她明面上从来都是和我一头的。也就开口对其他人说:“行,那就抱歉啦,我们下次聚。”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觉得今天这事算是过去。但是就在我准备拉着卢青和走的时候,项知言突然开口了。
“你们是要回耀华?”
他声音其实辨识度很高,我颁奖典礼那天没认出来有可能是因为太慌了。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穿着一身休闲装,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出席这种场合的样子,那天我眼镜掉了,没好好看过这人的脸。这下在光亮的环境下再见到,感觉实在是惊艳。
他简直是像从电影里走出来的一样,光影永远在他脸上留下最合适的轮廓,一动一静都像是一帧帧被精挑细选出来的镜头。
他当然是长得极好看的,气质介乎青年与少年之间,有种温和的从容。眼尾很长,氤氲出一点阴影,就像是未说完的话。引人去深究他一星半点的目光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情绪,这实在是太有故事感的一张脸,天生的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