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李少爷当多巴胺的日子》TXT全集下载_20(2 / 2)

……

江未大可一走了之,可他不想以与家庭撕裂的方式来争取感情上的自由,他总是想得双全法,因此不止一次地与不同人陷入“妥协”之争当中去,当说理已行不通时,这也就变成赌谁先妥协,谁先让步了。

妥协的拉锯战中,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天色大亮,气温升高,宾馆外喧嚣起来,这时候,至安觑了觑其他人,裹了裹被子,忽然说:“妈妈我有点冷——”

“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江妈下意识回答。

至安咬了下嘴唇,犹豫了下又道:“妈妈,可能是……我的药带错了,带的是一个空瓶子……”

“……你怎么不早说!”江妈如梦方醒,急道:“那昨晚呢?昨晚吃了没?”

“没有。”说着至安就咳嗽了起来。

“那你为什么当时不说!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好好检查!”

江妈慌张起来,江未也是,本来还针锋相对的母子二人这时候都统一了战线。一个埋怨自己粗心,一个轻斥至安大意,个个有如大敌当前。

至安的药起着一定免疫系统功能的替代作用,一天一顿都不能落下,落下一顿都会增加一点被病菌感染的风险。突然发生的这一小状况,让他们都暂时地将昨夜的风波搁置到了一边。

为了不让至安接触太多的人群,江未改约了顺风车,江妈把小儿子全副武装起来,临走前,她深深地看了大儿子一眼,道:“你自己好好想想,趁早断了,我不想让你爸也被你气着。”

江未不语,而在母亲收回视线的同时,至安也忽然回头冲他眨了下眼睛,安抚地笑了笑,用口型说:“我没事。”

江未一愣,但很快一股酸胀温热感充斥心间。

手机重新开机,来电显示之外跳出的一堆信息中,最新发来的那条——

“哥,无论怎样,我都支持你。我会找机会开导老妈的!”

江未眼眶有些湿润,再看下去,李无恙的信息多到无法看完,江未只瞧了屏幕上最下方的那一条——“哥哥,这几天我不在家,我安排人准备三餐,哥哥想吃什么告诉我,我让她准备。”

其中还有几条来自郑北阳,是在昨晚打不通他电话后发来的。

昨晚妈妈对郑北阳说的那些话不好听,也扎人心,江未见他语气如常,心中稍安,而最新的今早发来的信息则是:

“阿未,我临时有事,回寄城一趟,看到后记得回电。”

江未连忙打过去,却立即被挂断了。

可能他在忙,可能不方便,可那一刹那,一丝莫名慌乱突突跳上江未心头。

而此刻身在寄城的郑北阳,正被一位管家引着走进了一栋别墅。

在清早江未与母亲僵持时,郑北阳也被罗女士一通电话紧急喊回了寄城。

回到久违的丁宅,扑面而来一股绝望、死寂的气息。罗女士吩咐着佣人们准备着午餐,厨房里的忙碌显示出这将不是一场简单的家庭聚餐。

郑北阳与丁宅上下打了招呼,最后问母亲:“叔叔周末加班?”

罗女士并未作答,而是道:“换身衣服,去接个人。”

他看清楚了她的眼睛,妆容也遮不住被眼泪浸过的痕迹,他忙问:“出什么事了?”

“这得问你自己了。”一声冷哼从远处传来,他看到自己的继兄走来,目光里的厌恶是一如既往的,但今天竟又多了一分憎恨。

丁家出事了。和自己有关。

当郑北阳驱车前往母亲给他的地址时,他想到了这些。他捏紧了方向盘,随着目的地的接近,心中不详之感越发深重。

当车辆行上盘山路时,他望着周遭的风景,忽地渐渐生起一丝久远的熟悉感。

当江未再打电话过来时,他便想起来了,这是他们曾一同走过的万千路上的某一个,那时候他们尚未在一起,而他已情意暗生。

那栋别墅已经可见了,隐于郁郁葱葱之下,行程终有尽时,他温声道:“阿未,我没事,再过会儿我打给你。”

他挂上电话,跟着那位老管家,走进了别墅。

“我们少爷在楼上等您。”老管家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郑北阳仰头,看到二楼木制栏杆边站着一个少年,那少年挺拔隽秀,眉目落在一片阴影内,看不分明神色,但他微微俯视的姿态,早已流露出某种从最初就存在的不屑来。

第54章

郑北阳走上楼时,李无恙已经转身进了一间敞开的房间。

他敲了敲门,里头传来一声“请进”。

郑北阳走进去,看清楚了里面的一切。母亲的意思是让他接住在这里的人到家中做客,而当他见到李无恙的那一刻,就预感到,绝不会是做客那样简单,他等着李无恙开口。

而李无恙慢条斯理地叠着一件旧睡衣,手法颇为笨拙,但他所做的,也不过是把原本叠好安置在一个收纳箱的衣服取出来,慢吞吞地散开,又叠起,放进另一个收纳箱。

他的动作缓慢而刻意,许久终于收拾好手里的东西,才注意到郑北阳一般,问道:“你觉得,这些,怎么样?”

这里完全是一座收藏室的样子。

陈年旧衣物被妥善放好,时间留下暗淡,反复水洗后泛白,与这座别墅的豪华格格不入。

书角书脊早已破损不堪的读物绘本,整齐地斜摆在纤尘不染的玻璃橱柜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年代久远的封面,有些写着名字,上边儿三个字端正大方,下边儿相同的三个字则带着童稚气息,一笔一画都充斥着尽力模仿的痕迹。

再看去,书籍也渐渐成熟起来,随之变化的,是封面上再没有了名字。

像是有什么也在岁月成长了。

而相同的变化出现在了另一面墙上的玻璃柜中,李无恙走过去,从上至下,一一看过,从最开始的小风车,到玩具、篮球,再到祝福卡片、信封信纸、钢笔耳机……如一个刚接触世界的孩童,打量着这至今仍令他惊喜的一切。

他旋身看着还站在书柜那边的郑北阳,指指一旁的玻璃柜子,脸上虽然无甚雀跃,但语气里却带着得意,“你要,看看吗?哥哥,送我的。”

郑北阳本看着江未少年时代的字迹,想起来他转学的第一天,江未也曾在笔记本上写下三个字,问他:“‘郑北阳’是这样写吗?”

他闻声收回心神,目光轻扫,忽然轻笑了下,似是自语:“阿未一直都是很会照顾小孩子的。”

他又不由想到,他们也曾讨论过将来是否要领养一个孩子,是在他母亲来过没多久之后,江未提起。

听他这话,李无恙先是愣了片刻,然后如同想明白了什么一般,脸色骤沉,随即下了“逐客令”。

郑北阳载着母亲所邀请的这位“客人”和对方的助理返程,那一路上,他回忆了很多与阿未的往昔细节,与李无恙一同踏入丁家大门时,他只觉内心晃过短暂迷茫。

宴席已经备好,罗女士热情周到,连他那向来不给人好脸色的继兄,也对这少年满脸堆笑。

罗女士道李无恙一表人才,又赞他年少有为,继兄也奉承李家人果真人中龙凤,李无恙神色冷淡,不自谦也不回应。这两个平时一向不睦的人,竟也能齐心协力,只是在李无恙的漠然之下,好像齐心协力也只唱出了一场独角戏。

几经铺垫,终于到了正题,罗女士不安,放下筷子,双手交握,小心说道:“之前您说过,事情也并不是没有转机。但是需要见到我们家北阳。”

李无恙点头:“是。”然后他看向郑北阳——

“他,离我哥哥,远点。”

罗女士脸色未变,在她听到李无恙提出,要见了北阳再做商量时,她心中疑窦便生,稍加了解调查便能知晓,唯一让这位天子骄子般的人物,和她儿子扯上关系只有那一个人了。

“北阳。”

她没有看儿子,平静地简述了丁家近来的剧变。继父因贪污被警方带走,丁家的公司状况岌岌可危,或许家破人亡就在下一瞬间。举目无援之际,唯一的希望就在眼前了。

罗女士缓缓解释完,道:“和那孩子分手吧。”

……

郑北阳注视着眼前几乎未动过的米饭,想着,不知道阿未有没有好好吃饭,他恐怕没什么胃口,医院食堂饭菜又算不得好,回去之后得好好下次厨,近来太忙,都没有一块儿好好吃顿饭了。

罗女士说到“分手”,郑北阳继兄一阵错愕,随后本已充满憎恨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嫌恶,冷声道:“郑北阳,你这是什么态度?我爸好歹也供了你几年吃喝吧?你不想帮,起码也得还吧?”

见郑北阳仍一言不发,他猛地起身踹翻了凳子,“我们丁家怎么会收留你这种白眼儿狼!”

罗女士皱了皱眉,对李无恙道:“抱歉,请稍微给我们一些时间,我和他谈谈——北阳,你跟我过来。”说罢拽着儿子手腕,往不远处客厅走去。

她对儿子这态度也不满,但继子这毫无教养的样子,加上说的话更是丢人脸面,令她反感至极。“小立,客人在这里,你也稍微收敛收敛。你刚刚那样,要是恼了对方,反而火上浇油,你也不是小孩子了,稍微懂点事。”

丁行立冷嗤:“那就先请你懂事的儿子别搞些不男不女的破事祸害别人。”

郑母脸色顿青,平复了下情绪,道:“北阳,你听见了没有?不要再闹更多的笑话让人看了——”

……

“我是答应过你,不再阻止你们。但那是建立在你不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基础上。现在有人找上门来,指名道姓要你分手才肯放过你叔叔,你能不分吗?北阳,做人要问心无愧。”

……

“你叔叔都要进监狱了,只有你能帮,你不帮,你怎么问心无愧?你不吭声是什么意思?你想用这种方式反抗拒绝?

“没错,你有本事,小时候自己打工也不拿他的钱交学费,长大了也不肯要他帮你,但你这就问心无愧了?你大学之前,他好歹供你吃住,也算待你不薄——他亏欠你了么?

罗女士说到此处,一旁丁行立无不怨恨道:“何止是不亏欠,只怕是被你亏欠了吧!”

罗女士心中咯噔一下,下一瞬丁行立就把她一直不愿去面对的可能性给撕开了——

“我爸清清白白做生意,恐怕就是因为你才被陷害的,人家压根就是奔着你来的,算我家倒霉,被你害成这样!

“我妈在的时候,哪一年日子不是顺风顺水的,当年我就让我爸别让你们娘俩进门,他不听劝招进了两个丧门星和白眼狼,阿姨,你克死了前夫不说,现在又来祸害我爸了吗?你祸害就罢了,那能不能管教好你儿子,别做些伤天害理、忘恩负义的事情!”

罗女士一听这话,只觉两眼发蒙,脸上青白交错,一惯的优雅有些难以为继,她最忌讳的便是这些话题。若是在以往,儿子必定维护她,如今却鬼迷心窍,冥顽不灵,如失了魂一般,任凭人侮辱。

她哆嗦着嘴唇,目光四下搜寻,寻见了茶几那里一根眼熟的铁棍,当即抽出,抽在了儿子背上,“你听见了没有!有人骂你妈克夫命,骂你忘恩负义,你还要固执下去吗?”

挥完这一下,她便失控了。“从小到大,除了你离家出走那次,妈妈没打过你,但你让丁家替你承担后果,这一顿打为不为过?”

“不该要的别要,要不起的别要,你实在想要——那也别拖累父母!”

打在儿子身上,心中揪着疼,疼到她止不住落泪。

丁行立却讽道:“阿姨,我爸怎么用这棍子打我的,你可都是见过的。你这个力道,能让他知道错么?能把我爸爸放出来么?您瞧那位小李总,正瞧着呢,这力道,能让人解气么?”

罗女士抬头看去,只见李无恙还坐在餐桌旁,背倚着座椅,神色如常地望着他们这边,双手微微抬至胸前,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指上的一枚戒指。

谁也不知道他是在刚刚什么时候把这枚戒指戴上的,除了沈赋臣。

沈赋臣曾经见过他数不清多少次在工作间隙,将这枚挂在脖子上的戒指取出,戴上,取下,那小心翼翼视若珍宝的样子,仿佛这是他千方百计窃来的宝物。那时候他对自己的老板感到无比的怜悯。

而此时他同样也对这个故事的另外一位主人翁而心生同情。他也是恶的参与者,甚至是许多次恶的参与者,他本有着最正常的喜怒哀乐惧和同理心,但却视而不见反施恶,因此心怀愧疚,深感不安。

在一段日子前,小李总曾指着影视中某个情节,问他:“有用?”

他回答说:“正常情况是的。”

因为这世间大多数人享有的都不止一个情感,所以所需要付出的也不止一个情感,于是需要选择,需要取舍。尤其是血脉恩情浓于水,不论是真切的感情,还是对恩情的执着,抑或对自己良心的约束,永远将是一个人的软肋。

他没有将此番解释说出,那是没有必要的,因为那少年浑不在意地说:

“我这里,就没用。”

他收回思绪,看向前方,担忧神情也落到了罗女士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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