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蛟驹没理他,只自言自语;“什么硬盘……?”
第186章隔喜相望
周瑞安把油画和pvc整理箱都拖到一楼客厅的地上,忙完后他直起身,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摔倒,赶紧闭着眼坐到沙发上,他摩挲着从口袋里找到一块巧克力,撕开包装扔进嘴里压在舌头底下,他瘫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浑身的虚汗。
自从上次绝食,他有了低血糖的毛病。
他直着眼睛发了会儿愣,接着坐起身,心态平和的去看这些红喜字。
他觉得自己也是蠢,刚看见这些东西的时候只觉得林宝丹长进了,还会暗示了,等他抱着大画框从楼上往楼下搬的时候,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们结婚了。
紧接着,周瑞安浑身一颤,如同被电击一般,大画框当即脱手,狠砸过他脚背以后顺着楼梯一路滑到一楼。
周瑞安的左右脚背分别被大画框砸了个正着,疼得他坐在楼梯上半天起不来身,等他抽着气抬起头时,意外的呜咽了一声。
周瑞安自己都意外,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呢,因为委屈?因为愤怒?因为疼痛?他说不清楚,可能都有吧,可能也在嫌弃自己笨,干什么事都这么拖,拖拖拖,拖的娄朋辉结了婚错过时机,拖的廖涵潇不跟他说实话,拖的自己没有办法,只能哭……
不对,这不是哭,只是流泪。周瑞安这么跟自己说,他胡乱的用手背手腕擦眼睛擦脸,同时劝自己,眼泪这个东西是要流给别人看的,现在又没有观众,他要留着眼泪,等会儿哭给娄朋辉看。
调整好情绪,周瑞安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一楼。
在娄朋辉开门进屋前,他还坐在沙发里发呆。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越是着急,他大脑运转越快,可现在不一样了,就跟失眠一样,你越想睡觉,他越清醒,以至于看到太阳冒头了还不觉得困。
就像现在,周瑞安看见娄朋辉进门了,还不知道该说什么。
娄朋辉跟周瑞安不一样,最近的事情虽然让他一脑门的官司,但他的抗压性也在增长,通常是一顿短暂的烦闷后,大脑就迅速冷却下来高速运转。他来的路上都已经把所有可能都想好了,还是老一套的连哄带吓最后给个甜枣,他给自己立了个期限,今天晚上必须搞定周瑞安,因为明天还要去找沈家母子,今天在来的路上已经让人去盯紧他俩了,明天一早稳准狠拿下他们俩,在吃晚饭前揪出指示沈家母子的那个幕后人,后天还要去看望娄明,娄明已经通过律师对外宣称,他要退任主席之职,让给娄朋辉,以便周朋福能够继续运转。
所以这几天娄朋辉的行程塞得满满的,他不允许任何一个环节有差错,能匀出一个晚上给周瑞安,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理想很完美,不知道现实怎么样……
一进门,娄朋辉就看到满地的油画,和一个大pvc整理箱,他一眼就叨住画上的大喜字。
娄朋辉脑中响起一阵轰鸣,青烟几乎顺着他的五官往外冒,但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强行镇定。他不知道这个喜字是谁贴的,但他明白这里面的意思,无论是周瑞安还是林宝丹干的,这层他拼命遮掩的窗户纸被彻底捅破了。
“干……干嘛呢,这摊一地,作什么妖!?”娄朋辉故意提高嗓门,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周瑞安似乎刚意识到他回来,淡淡的望过去,看见他有些手足无措的往自己这边走,油画铺的太多,他不好下脚。
他还知道珍惜我的东西啊,周瑞安这么想。
“怎么回事,就发一张照片过来也不说话,赶紧说,完了我还有事儿,今天不能过夜,”娄朋辉费劲儿走过来,坐到周瑞安身边,把外套脱了。
周瑞安看清了他额角的汗珠,顺手抽了张纸巾,替他擦擦汗。
温柔的触感停留在娄朋辉额角,摸得他一阵一阵心悸,他觉得这小玩意儿太不按常理出牌了,怎么一句话不说?不哭也不嚎,他不闹,自己也没法开口,更摸不透他是什么意思,
“你没事我走啦,”娄朋辉在周瑞安的注视和抚摸下如坐针毡,忍不住的想要赶紧逃离这里;“我事儿太多了。”
周瑞安没有阻止,还是在原地,半蒙着眼睛看着他起身,又把脱掉的外套穿上,他自打进门,小动作就很多,是在极力的掩饰什么。
周瑞安望着他,冷不丁的开了口;“婚礼我能去吗。”
这是一个问句,可周瑞安说的像是个肯定句。
“什么婚礼?”娄朋辉回头问,喉头发紧。
“你和林宝丹的婚礼,我能去吗,”说着,周瑞安站起身加了一句;“我做你的伴郎。”
娄朋辉被这个提议吓了一跳,光是在订婚仪式上看见他就够让他魂飞魄散了,这要正大光明来当伴郎!?我疯了还是他疯了!?
娄朋辉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他觉得周瑞安此时脸色苍白,身上缭绕着似有若无的煞气,让他虚上加虚……
“你胡说什么东西,”娄朋辉提高了嗓门,摆出了愠怒的神态;“你他妈天天闲在家里不知道老子多忙!?回来还摆个阵给我看!闲的蛋疼!我走了!”
说罢,娄朋辉逃似的,迈开步子几步就跨到了大门前,右手攥住门把。
“走吧!”周瑞安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走我也走!你安安生生的结婚,我把位置让给她!”
娄朋辉的手顿住了,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浑身像被施了定身咒,攥着门把的手半天动不了。
周瑞安站在原地看着他,看他跟木雕泥塑一般,既不前进也不后退。
“辉哥,你能回来我其实特别高兴,这说明你心里还有我,”周瑞安盯着娄朋辉的背影说,越说气息越不稳;“可是……有到什么时候?也许你出了这个门就没了。”
“宝贝……”娄朋辉僵硬的转过身,隔着满地的红喜字,硬着头皮低声说;“我不知道你今天是受什么刺激了在这跟我犯病,我……我只说我很忙,明天!明天晚上我再来听你说!”
“事到如今你还逃避,”周瑞安点头,仿佛是心灰意冷,声音有气无力;“你走吧,我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说完,周瑞安转身往卧室去。
娄朋辉神情惨然的盯着他,本拟着,他要是大吵大闹摔东西,自己反倒有理由去呵斥一顿,可他这样安安静静,如泣如诉,自己反而无从下手,尤其是刚才他那句你走吧,说的饱含深意,让娄朋辉听了满心满肺的难受,并不敢真的走。
“我也该走了……”进屋前,周瑞安幽幽的留了一句。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把娄朋辉的心拧了一把,汗毛也随之竖了起来,像是动物感受到了危险,开始警觉。
他走!?他去哪?他能去哪!?
他在这边是有个弟弟,但那个不争气的种子能干什么?
他家也不是b市的,他难道回a市!?他都跟他爸妈决裂了他回什么回!!
他会去哪,他会不会还闹自杀!
娄朋辉一紧张,一桩桩一件件往事他全想起来了,他忽然想起杨桐说过,周瑞安闹过自杀,都爬到大桥栏杆上了被他救下来,之前订婚也是,居然还绝食!小玩意儿这个小祸害,没勇气离开他,倒是有勇气去死!?
娄朋辉越想越心惊,他觉得周瑞安口中所说的该走了,不是这么简单地走。
周瑞安进了屋,背靠房门弯下了腰,他扶着膝盖深呼吸。
刚才不是他有心说话这么小声,是他感觉快窒息了,心跳也不正常,他要缓一缓。
他想起郑少凯的话,你是理性的,你认为娄朋辉是理性还是感性?两个感性的人在一起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当时自己还信誓旦旦的说,他们不会结婚,至少不会这么快,娄朋辉这样的人林宝丹不会要,就算林宝丹要林声也不会同意。
结果呢?在娄朋辉进门前他还很笃定,可看他那一副装模作样的态度,吹胡子瞪眼的掩饰,他知道郑少凯说对了。
娄林两家联姻,也不是说娄朋辉就一定倒不了,不是还有视林家为仇敌的郑少凯吗,还有廖涵潇,2v2,总有胜算吧,可就在几天前还是2v1呢,自己怎么这么蠢!?这么轻敌!就该在带走娄明的当天也把娄朋辉带走!他不就是要硬盘吗!给他啊!!
周瑞安双手搓着自己的脸,接着薅住自己头发,他胸口剧烈地起伏,呼哧呼哧的往外喘气,从紧咬的牙关里往外溢出压抑的嘶吼,他怒不可遏,怒火中烧,烧向自己,还有娄朋辉。
在一片烈焰中,他想到了廖涵潇,他要跟他通话!他要把现在的感觉通通告诉他,他不想躲藏假装了,他要挣脱开这些假象!
他大喘着气,鼻腔里都是血腥味,踉跄的往衣帽间的方向走,可他双眼涣散,脚下虚浮,鞋底一滑,他撞倒了旁边的电视,本来他今天就双脚都负伤,膝盖一软直接就站不住,一阵连锁反应般的巨响后,电视连带花瓶摔了个稀碎,他可怜的右脚又中招了。
这一下子把他震醒了,他坐在地上直着眼睛愣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硬盘不能给,自己无依无靠,那是自己唯一的护身符,吊着郑少凯的唯一胜算,不能这么轻易给他,郑少凯是什么人他还没摸清楚呢,天知道他会不会过河拆桥!
娄林联姻就联姻,结婚难道就不能离吗!?他们是如胶似漆,他们是新婚,甚至为了这个丈夫,一向没脑子的林宝丹居然还相处这样摊派的方式刺激自己,没错,她做得很好,她做到了,自己真的被她刺激的险些失去理智,那也轮到我来刺激你了。
咱们比比,看谁更要脸,谁更不堪!自己不是没被卖过,大不了再卖一次,自己卖自己,反正这一身臭皮囊早就不值钱了。
周瑞安艰难的把血淋淋的右脚抽出来,嘶嘶的抽气,想着先找东西擦擦伤口,这时一双手从后面伸过来,拿掉脚背上散落的碎玻璃渣。
周瑞安回过头,看见娄朋辉出现在他身侧。
“你怎么摔个东西还能砸到自己?”娄朋辉一脸的无奈又心疼。
他刚还在门口踟蹰,忽然听见卧室内一阵叮叮咣咣的巨响,这声音惊心动魄,理智都给吓没了,直接踩着画就奔进屋,屋门一开,他就看见周瑞安坐倒在地,面前一片狼藉,狼藉之中还有只血淋淋的脚。
“你不是走了吗……”周瑞安带着哭腔推开他。
周瑞安双手因为疼痛还有些打颤,推在娄朋辉身上一点劲儿没有,软的好像揉进他心里,让他这一颗心拿不起放不下,恨不得就地跟他一起碎了。
“这是我家,我走什么走!我刚离开一会儿你就把电视砸了,我这要是走一晚上,你不得把家都砸烂了!”娄朋辉不敢看他,边说边把他脚上的玻璃渣摘干净,接着就起身要去拿碘伏给他消毒。
周瑞安却一把抓住他,这一下不像刚才,棉花糖一样柔软甜美,这次是狠狠地、用力的,就像鹰隼抓住猎物一般,抓的娄朋辉都决出疼来。
他转过头,看见了双浸着泪花眼睛,睫毛都被泪水凝在了一起,黑葡萄似的眼珠水润润的,里面全是自己的倒影。
他最怕的来了。
“你现在不走了,以后也别走了好不好……”
第187章闹剧
周瑞安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脑袋转不动了,不是他傻了,不是他紧张害怕,是娄朋辉所爱的那个小玩意儿,碰到这种事就会转不动。
在娄朋辉看来,他钟情的小玩意儿单纯,执着,出世又不懂规律,像是灵魂永久被保留在象牙塔里,它没有前因没有后果,仿佛一生下来就是这样一个状态,然后被他捕捉到这里。
周瑞安自愿又不自愿的将这种状态爆发的一面释放出来,要说他装,也不完全的装,好像灵魂的某一部分真的不受他控制,挣扎着要替他做主。
要说他完全被这个灵魂占据,那也是荒谬,他的愤怒已经要掩盖不住了,如果有人递把刀给他,可能他真的会抹了娄朋辉的脖子。
“你现在不走了,以后也别走了好不好……”
娄朋辉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按照常理,他会先哄好周瑞安,许个大愿画个大饼,然后跟他同床共枕一夜,第二天一早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我……”娄朋辉艰难的憋出一个字,为了掩饰自己的词穷,他将周瑞安抱在怀里安抚。
周瑞安枕着他的肩膀,眼泪越过鼻梁浸在他的衣服上,等了一会儿,娄朋辉没有下词。
周瑞安挣脱开他的怀抱,眼睫上挂着泪珠,红着鼻头,声音沙哑的重复;“以后也别走了,好不好……”
娄朋辉脸也红了,他是心疼加上火,周瑞安的乞求在他听来就像是逼问,语气越软他越难过,头一次,他尝到了说谎的痛苦。
“咱们先把伤口处理下,”娄朋辉搜肚刮肠想出这一句话,想到周瑞安受伤不好走路,卯足劲儿把他抱了起来。
“呵呵……变轻了,”娄朋辉没话找话,不过也不是假话,自从绝食后,周瑞安饭量都变小了。
俩人回到客厅,娄朋辉把他放在沙发上,自己手脚麻利的去找碘伏和棉签,等他找完一转身,正与周瑞安的眼睛遇上。
他不知道何时已经满脸泪痕,猫唇抿成一条线,神态是他没见过的怨恨,像是看着仇人,让人不寒而栗。
“辉哥,你到现在都没回答我,”周瑞安望着他,声音里几乎带了绝望;“你这样逃避有什么用!?你觉得我会忘了?然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在这等你?你这样对我,也是这样对林宝丹的吧!”
娄朋辉走过来,重重的将碘伏瓶子拍在茶几上,他烦躁心虚到了懊恼的地步,懊恼到了极致就是愤怒。
为什么他的小玩意儿以前都那么乖顺听话,通情达理,怎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就跟说好了似的开始找自己麻烦!?一句接一句的刺激他,要他命一样,
难道自己把命给他他就舒服了!?
自己他妈的屁都不管天天守着他,等着仇家杀上门来他就满意了!?
今天出门时林宝丹都没说什么,她还是合法妻子呢,林宝丹都比他懂事!!
“你要我怎么样!”这么想着,娄朋辉跟回光返照似的,浑身又充满了勇气和脾气,嗓门一下子拔高,一声大过一声;“你他妈要我怎么样!周瑞安你自己看看你自从跟了我,我他妈亏待过你吗!?你吃的用的穿的哪个不是最好的?我缺过你吗?你凭你自己赚得来这套房子吗!?车库里的车还有你的卡跟你姓!?现在你来质疑我?你他妈凭什么!!你有什么立场!!”
周瑞安显然被他这一无赖言论说愣了,瞪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嘴唇都因为惊讶微微张开。
娄朋辉说了这番话没觉得有成就,反而心跳得更快了,手脚也开始发凉,他甚至有种预感,有东西在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