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朋辉你说的是人话吗！？吃和穿我从没缺过！我要的是这个？我是图你这些东西才来的？”周瑞安腾地从沙发里站起来，气的头脸胀红；“你别给我装蒜，当初我是怎么来的你不记得了吗！！”

“我没空跟你说这些陈谷子烂麻子！”娄朋辉一挥手，仿佛是要把那些不愉快的记忆碎片都扫光；“我就说你自己摸着良心，我这几年他妈的亏待过你吗？你跟我是你自愿，你当初也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人！现在跟我犯什么劲？”

自愿。

周瑞安身体一晃，尖锐的耳鸣声横穿他的大脑，那些他强迫自己不去回忆的事情忽然冒了出来，黑暗的房间，潮湿的空气，不绝于耳的喘息，甚至酒精的味道，每一个疼痛欢愉的瞬间……

本来隔天就忘的细节，现在像是黑色的旋涡一下子将他吞没。

“自愿……”周瑞安大睁着眼睛重复着两个字；“自愿……我自愿……”

娄朋辉看他神态不对，眼睛望着他，神态像是透过他看向更远的地方，这让好容易充满勇气的娄朋辉开始泄气，神色慌张的走过去要安抚他；“宝贝……？”

“我去你妈的自愿！！！”周瑞安忽然还魂，凶狠的推开娄朋辉，空洞的眼睛有了尖锐的光点；“你有什么脸来说我自愿！！我好好的上着学，你为什么出来打扰我！！为什么要囚禁我！！你逼得我退学逼得我走投无路，我他妈众叛亲离！！！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现在你说我自愿！？你压根儿就不在乎我的死活，你他妈无耻！！”

周瑞安双眼猩红，仪态尽失，什么心计什么报复瞬间消失，他几乎失去理智，扑上去想把面前这个人撕碎了，可他忘了自己没劲儿，几下就被娄朋辉按倒在沙发里，可他不甘心，哭喊着挣扎，娄朋辉被他闹得满头汗，几乎压不住他，然后手就不经过大脑，高高地扬起来抽了周瑞安一个大嘴巴。

抽完以后娄朋辉自己都惊讶了，这是他下意识地动作，他本心并不想这么干。

被抽过的周瑞安也慢慢停止了挣扎，像是清醒过来一样，他呼哧呼哧的歪着头，望向一边的茶几，一点闪亮的东西从他眼角滑落，滴在沙发上。

他刚把他一直憋着的话全说了出来，是他几年前就想对着娄朋辉说的。

“对不起……我……”娄朋辉手麻麻的，抖得厉害，他知道自己下手重了，赶紧从周瑞安身上起来，笨手笨脚的用手背去擦他的脸，可红肿的五指印哪是能擦掉的。

“你要理解我……”娄朋辉跪坐在地上，抓着周瑞安的手，他没了刚才的气势，声音像是哀求；“宝贝儿……现在只有你能理解我，我……我太难了，这都不是我想要的，我也不想这样……我他妈连自己都赔进去了……我必须结婚！你不能阻拦我，你以为我不想天天陪着你？我跟她在一起脑子里想的全是你……”

他依旧不觉得自己错，只是觉得委屈。

你委屈，谁又来可怜我呢。

周瑞安闭上眼，一声哽咽突破他的牙关，这一声过后，他捂住自己嘴，为自己的自尊做最后的挣扎。

“你别这样，”娄朋辉去擦他的眼泪，可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就像一条悲伤的小溪不停地流，周瑞安难受他也难受，而且他知道难受的原因并且无能为力，这下更难受。

“……你必须结婚？”周瑞安压着嗓子，从指缝里模糊的问他。

娄朋辉痛苦的一叹气，他连嘴唇都开始发抖了，艰难的站起身，他依旧不敢直视周瑞安带泪的眼睛，调整好气息回答；“我必须结婚，我需要他们家，不然我现在也不会平平安安的站在你面前……周瑞安你希望我坐牢！？还是希望我一败涂地？？你忍一忍，忍忍就过去了，我结婚了不是一直就在婚姻里，你还可以住在这我们还是能见面啊，她管不了我的！我以后还可以离婚！”

“我忍……”周瑞安坐起身，他脑袋有些晕，是刚才闹得再加上打的，不仅晕还有些想吐；“我一直在忍……忍到什么时候……”

“你一直在忍为什么现在就不能忍了！”娄朋辉忍不住问，声音不受控制得又高了。他自己也奇怪，今晚他的情绪很受周瑞安的影响，时上时下过山车一样，很多话很多动作不受他自己的控制；“我有多难你也看在眼里，怎么偏要在这种节骨眼上跟我闹，还跟我提旧事算旧账，既然你当初这么恨我还找我干什么！？”

“我不知道！！”周瑞安厉声回应；“我不知道！你那么混蛋，我那时候什么都有，你把我的一切都毁了，现在除了你我一无所有！我恨死你了！”

“恨我还跟我这么久！”娄朋辉针锋相对，同时又忍不住伸出手想扶周瑞安，他看出他身体有些不正常的抖。

“我蠢！我笨！我斯德哥尔摩！我他妈爱上你了！行吗！？满意吗！？”周瑞安扯着嗓子回应；“我知道我贱所以我一直忍，我当你是个人总有感悟的时候！我忍了张瑜忍了闻小丰，还忍了小马，我能忍得都忍了，”说着说着，周瑞安开始断断续续的哽咽；“我被你抛弃在病床上也忍了……我做的还不够吗！？连雯雯都看不起我……我还要忍到什么时候？我以为终于到头了……结果呢？你结婚了……你……结婚了，我忍这么多就为了让你跟别人结婚？现在我为什么还要忍……有他妈什么意义……”

这一声声带着泪的控诉让娄朋辉沉默，沉默的同时死活想不起来张瑜和闻小丰是谁……他觉得是周瑞安记错了，但又不敢说，因为越往后听他的心越难受，他不是不知道周瑞安的等待和注视，他开始很享受，后来逐渐生出了愧疚，干脆就就改成视而不见，可现在事情摆在面前，容不得他在逃避了。

周瑞安不再压抑，他说不下去，发泄般的大哭，他好像毕生都没这么大哭过，上次还是很久以前，骑上桥栏杆被杨桐拉下来那次，后来去了饭店他也是把脸埋起来小声抽噎。

哎，那时候还是年轻，要脸要面的，跟现在不一样，彻底没脸没皮了。

“宝贝……”娄朋辉眼角湿润，他在努力压抑情绪，内心里的酸楚已经顺着血管爬向他四肢；“别这样，我……”

“我就是要你断子绝孙！我不让你结婚！”周瑞安撒泼一样再次打开他的手，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哽咽让他说话跟打嗝一样，断断续续的；“你知道我爱你，你就欺负我……你不……不能这么自私……这么多年我从不跟你……伸手要东西，除了……除了委屈，你给了什么！！”

娄朋辉继续哑口无言，他没想到所有的事情周瑞安都记得，都隐忍着，到今天全部爆发，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想把刀子，全插在他心上，让他从心脏一路疼到指尖，那么注重仪表的人，此时哭的满脸眼泪满头汗水，狼狈不堪，可在他眼里却是无比真实，好像脱下羽衣来到人间，他终于露出软弱可怜的本相。说实话，有另一种让人爱不释手的感觉。

娄朋辉也觉得自己走火入魔了。

“我没想到你这么恨我……”

“我不恨你！”周瑞安已经语无伦次了；“我……我恨我自……自己！没出息！”

娄朋辉痛苦之余苦笑出来，可惜周瑞安看不出这是苦笑，他泪目一瞪，觉得自己是被嘲笑了；“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你看不起……我？”

“不是不是……”娄朋辉赶紧收起笑容连连摆手，想要过去抱抱周瑞安，给他一点安慰，给他一点承诺。

可周瑞安怎么会让他抱，歪歪扭扭的甩开他的胳膊，跟个闹脾气得孩子一样，顶着一张哭成花猫的脸，几乎是带着稚气的逼迫；“你要么结婚，要么我离开！”

娄朋辉深深地吐口气，像是在缓解五脏六腑中的疼痛，疼也是在心疼周瑞安。他沉重的开口；“我他妈都要！你别想跑！”

话音一落，周瑞安嘴巴一瘪，眼泪又噼里啪啦的掉下来，统统越过下巴往脖颈里流，前襟都湿透了。

娄朋辉被他这副孩子气的哭相弄得心都软了，把他僵硬的身体搂在怀里，用袖子去擦他的眼泪鼻涕。

周瑞安抽噎着发抖，接着像是发疯一样推开娄朋辉；“你到底要我还是结婚！你要是结婚，这辈子就永远别见我！”

娄朋辉指着周瑞安吼；“周瑞安你他妈别逼我！我要你！我也必须结婚！！”

“逼你怎么了？你还想囚禁我一次！？”周瑞安不甘示弱，虽然他嗓子已经哑了。

娄朋辉原本已经心软成一滩水了，可看周瑞安如此冥顽不灵，忍不住又要发作，他冲周瑞安迈开步子，想要上前把他拽回来，可周瑞安早他几步转身，竟是直冲着门框小跑起来，接着一头撞了上去。

娄朋辉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都愣住了，像被冰住了似的，再一次他的身体先于大脑行动，大叫着冲过去把瘫软在地的周瑞安抱起来。

“你他妈干什么！！”娄朋辉没感觉到自己已经带了哭腔；“你他妈要干什么！！你不想活也不想让我活吗！！你怎么这么蠢！！！”

周瑞安耳朵能听见娄朋辉说话，但是理解不了内容，眼前一片黑，身上也没什么知觉，他只记得刚才自己想去厨房拿菜刀，可能是刚才哭的多了太耗费体力，没跑几步，低血糖犯了……

今天的体力活儿有些超标。

周瑞安被娄朋辉死死地抱在怀里，没法去拿巧克力，只能慢慢等待眩晕自己过去。

娄朋辉哭丧一般抱着周瑞安吼，越抱越紧几乎将他勒的窒息，等他意识到要叫救护车时，周瑞安已经清醒了。

清醒后周瑞安知道，今晚的闹剧结束了。

娄朋辉被他这搏命一撞吓得魂飞魄散，膝盖以下完全软了，跪在地上抱着周瑞安半天动不了，甚至没觉察到自己的涕泪横流，他骨气也不要了，原则也不要了，除了命，他什么都能妥协。

“……我只爱你，宝贝我只爱你一个！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东西我混蛋！！我求你别再这样了……我什么都给你……”娄朋辉几乎是泣不成声，不断地抚摸亲吻周瑞安的脸颊。

周瑞安长出一口气，伸出一只手回抱娄朋辉，娄朋辉激动地将他搂得更紧，将脸扎在他的颈窝里，哭声像野兽的低鸣。

“……真的只爱我，”周瑞安沙哑着嗓子，他的声音已经低到耳语一样了。

娄朋辉点头如捣蒜，几乎指天发誓；“我只有你一个，只爱你一个，除了你真的没有别人，林宝丹我跟她只是为了交易，我需要林家，等我度过难过，我立刻就离婚！咱们去国外结婚，你不是喜欢冰岛吗！咱们去冰岛，在那边定居永远不会来！！”

周瑞安看着他哭肿的眼睛，知道他没撒谎；“你为什么这么需要她……别人不行吗？”

娄朋辉叹口气，把自己的打算计划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包括硬盘的事，包括他对沈家母子的怀疑。

周瑞安认真的听，听到他已经确定硬盘是沈家拿走的时候，身体不自主的抖了一下，听到他要找人暗杀廖涵潇时，眼珠更是一颤，他已经没有力气掩饰自己的想法了，他太累了。

娄朋辉把自己交代了个干净，然后一脸期许的看着周瑞安。他不怕把自己最卑鄙肮脏的那一面暴露出来，他一直记得，他们的缘分就始于卑鄙肮脏，他再隐藏也没用。

最后，周瑞安叹口气，伸开双臂拥抱了他。

娄朋辉一直高悬的心彻底放下，他这么久以来担惊受怕，费心费力掩盖的事情，终于彻底放下了，由内而外的轻松让他心生悲凉，忍不住抱着周瑞安哭了一场。

周瑞安像是个长辈坐在地上抱着他，轻拍后背哄着，好像刚才受尽委屈的是别人一样，最后娄朋辉在他肩膀上狠狠蹭干泪水，张开嘴噙住周瑞安的嘴唇，狠狠地吻他。

第188章晨间电话

周瑞安一夜睡得不踏实，可能是晚上闹得狠了，梦里全是打仗，跟谁打不清楚，好像与全世界为敌，杀红眼了，中间醒过一次，他忽然想起要跟廖涵潇说一声，让他提防娄朋辉，可刚一翻身，身边那位就惊醒了，慌忙拉住他的胳膊问他去哪。

原来娄朋辉也没睡好，周瑞安一动他就醒，看他一言不发翻身下床，娄朋辉连件衣服也不披赶紧跟上，确定对方是去厕所后就在门口等，看门狗一样老实，等周瑞安出来他又紧紧跟着回了床上，让周瑞安根本腾不出时间拿手机。

这一夜半梦半醒终于熬到了天亮，周瑞安也终于扛不住，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二人这才算真正意义上的睡着。

两小时后，娄朋辉被手机微信吵醒，是程蛟驹发来的，他想问问俩人打的怎么样，今天中午到底怎么个安排。

娄朋辉睡眼惺忪的看着手机，眼睛半天才聚焦成功，略略读过文字以后，他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又扭头看看周瑞安。

他眼睛还是肿着，嘴巴有点撅，看上去很不开心，赌气一样，好像昨晚那顿气还没撒出去，正酝酿着再来一场。

娄朋辉出神的看着他，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亲在他的眼睛上。心想他要是再闹一场自己可能会撑不住，到时候，自己也一头撞死算了，下辈子俩人做个邻居，做青梅竹马。

欣赏完周瑞安的睡颜，娄朋辉起床穿衣，开始准备早饭。

周瑞安在他起身的一刻就醒了，一直假装睡觉等机会，看他没带手机去厨房，立刻起身，猛虎扑食一样抓住他的手机，开始翻里面的内容，边看边把他认为重要的截图转发给自己，自己再拿手机存储，存完以后清空聊天对话。

周瑞安边做边听厨房的动静，那边又是炸又是炒，非常热闹，就知道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手机的内容看下来，周瑞安了解到他的不少消息，前几天他跟董事们开了视频会议，内容是什么不得而知，但看记录好像大家都同意娄朋辉的意见，然后他又跟管财务的朱姐打了好几个语音电话，每一个都很长，从后来的语音对话来看，他们正在极力填补伪造税务上的漏洞，另一边，他通过林声与某个银行计划财务部的领导取得联系，他们两个都很谨慎，更多是视频和见面的消息，交换过类似银行流水的文件，周瑞安也记下来这个人的姓名，另外有个人也很让周瑞安注意，名字叫阿东，娄朋辉跟他的对话让人摸不着头脑，对黑话一样，要不是聊天中提到廖涵潇的名字，他可能就划过了，周瑞安觉得，这可能就是娄朋辉在布置杀人的计划……

果然，任何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一次没有受到惩罚，第二次就会肆无忌惮。

剩下的就是他跟林宝丹和程蛟驹了，林宝丹昨晚上给他留言为什么没回来，你在干什么，甚至还发来语音通话，看时间正是他俩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娄朋辉从昨天到现在都没理她，程蛟驹那边也给他发消息，问他今天的安排等等。

除此以外就是公司的一些事情，娄总您请过目下这个，娄总您有空签个字什么的，娄朋辉都简单的回复个ok的手势。

周瑞安看完之后感慨，怪不得娄朋辉总说自己忙呢，他没撒谎，是真的忙……

正在他要翻看其他东西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来电人是程蛟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