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没再说话,继续带路。
走着走着,地势明显开始向上,康斯坦加快了脚步,奥帕就随其后,又走了一段后,他们看见了台阶。
康斯坦把蜡烛吹灭放在一边,他先抬起顶上的盖板,抬起一点缝隙往外看,确定安全后钻了出来,奥帕也跟着上去,上去后发现这里的空间狭窄,充其量也就能站下5人左右,康斯坦没停下,他掏出半截钥匙,对准面前的钥匙孔插进去,原本无缝的墙壁上拉开一道小门,奥帕随着康斯坦走出去,发现这是一件放置乐器的屋子。
这里有钢琴,竖琴,长短号和留声机,是一个乐器储藏室。奥帕回过头,发现刚刚走出来的门是一个大衣柜里的暗门。
“这是后庭的一楼”奥帕震惊了,他没想到庄园里还有暗道,这暗道还联通了孤楼和后庭,后庭是伯爵常住的地方。
“这庄园里的暗道原本多得很,但是大部分都被伯爵堵死了,只留了几个,这条本来也堵死了,是后来偷偷挖通的,”康斯坦不甚在意地说,同时脱下外套放在手里看,末了一皱眉;“又湿了,下面湿气这么重”
“你为什么要救我”奥帕忍无可忍问他,他发现只要自己不问,康斯坦就真的会一字不说。
康斯坦细细的看完外套,瞟了一眼奥帕,他脸上又恢复了之前倨傲的神情;“你弄得动静太大了,不用明天,今天凌晨伯爵就会知道这件事,跑的是弗雷伯爵也会猜出是谁干的。”
“他没证据”奥帕回答。
“他要证据干什么”康斯坦反问;“他需要的只是一颗子弹。”
奥帕看着康斯坦瞬间哑然,康斯坦挑起一边眉毛说道;“比起子弹,他似乎更需要布鲁斯,这么说的话你还可以多活几天。”
“看来你需要我活着,所以救我”奥帕问。
康斯坦微笑着叹了口气;“你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我是受人之托帮忙而已,也是凑巧了,你跑的方向居然跟我撞上,如果你跑去别的方向,想救你就麻烦了,知道么,你要是一直躲在花园里我也有办法,那里也有密道。”
“谁想救我”奥帕先想到瑞塔,但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在他看来,瑞塔和康斯坦几乎没攀谈过,瑞塔拜托也不会找到他。
康斯坦穿上外套,语气平和;“一个你帮过的人可怜人。”
奥帕脑中跳出了一个人影伯爵夫人
康斯坦听命于她她坐在那个阁楼里还能指动康斯坦
康斯坦满意的看着奥帕脸上忽晴忽暗,勾着嘴角问;“还觉得她可怜吗”说完,康斯坦推来门出去了。月光洒在康斯坦的身上,他的外套衣襟没有系上,黑暗里闪过一抹冷森森的雪亮,一闪即逝。
是把匕首。
奥帕的喉头感到一丝凉意,看来在此之前,康斯坦也许真有过要杀了自己的打算。
奥帕刚爬上床,天边就显出了一丝白色。他陷在柔软的被褥中,闭上眼,他累坏了,疲惫如山一般压上来,奥帕感觉整个人都在不断的下沉,他觉得自己无意中陷进了一个圈套里,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摆弄他。这庄园里,每个人都心怀鬼胎,暗下杀机,越是往后越是危机重重。
奥帕翻了个身,不过总算自己多活了一天,弗雷也逃出去了,瑞塔就睡在他身边,目前看来,他活了的这几天,还是赚了的。
瑞塔双眼紧闭,面色相比之前没那么苍白,只是夜里依旧会哼两声,也不知道是做恶梦了还是伤口疼的。
奥帕侧躺着,看着瑞塔的侧脸,看着看着,忽然想起已经烧成焦土的葡萄园。
葡萄园美不美,奥帕居然一时想不起来了,仿佛那一场大火连他的回忆也烧了,他只记得一个个的晚上,他拉着弗雷的手在枝繁叶茂的葡萄架中穿梭,有时会撞上沉甸甸的葡萄,那酸酸甜甜的香气,现在几乎还能闻到,那片浓浓的绿色,和血液一样铺天盖地,把两人变成婴儿包裹其中。奥帕回过头去看弗雷,竟是怎么都看不清他的面目,那绿色融进了他的皮肤里。
人的皮肤怎么可能是绿色的呢,奥帕这么想,可弗雷是,他连灵魂都是绿色的,像植物一样单纯脆弱,可他又不是花盆的里的植物,他是在葡萄园里的长大的,是柔韧的葡萄藤。
可葡萄园不是被烧毁了吗奥帕忽然意识到,葡萄园没了,那弗雷还在吗他是不是一并被烧成了灰烬,奥帕茫然了起来,弗雷是什么呢葡萄园又是什么他们连一点曾经存在的痕迹也没有,真的有这样一个世外桃源,一个爱自己的人存在吗那他们现在又在哪呢
奥帕看着自己的双手,空空如也,弗雷是什么是人名吗是葡萄园的名字还是两个存在于自己脑海里的单词,还是心里的那座丰碑。
不管是什么,现在都消失了,还带着悲伤和爱一起消失,抬起手敲敲自己的胸口,能听到空旷的回声。
奥帕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此时天空已经大亮,拉着的窗帘露出一条细缝,阳光通过它照进来一条金色的线,将大床切成了两半。
奥帕一睁眼就看到瑞塔的脸。他觉得瑞塔真奇怪,一大早起来,脸是扭曲的,像水波一样荡漾着涟漪。
瑞塔也看着奥帕,不知道看了多久,他伸出手,用手指抹掉奥帕眼角的一滴泪珠,泪珠太过饱满,滑过他的手指砸碎在枕头上,瑞塔又去抹另一滴,可他哪擦得过来,很快他的手就被奥帕的眼泪浸湿了。
奥帕咳了一声,咳出了一直强压的哽咽,这一声出来就收不住了,压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充满了整个房间,甚至连床都在轻微的颤。奥帕闭上眼,他一边觉得自己丢人,一边又控制不住,一把拽住瑞塔的手捂在自己脸上,没一会儿,眼泪就顺着瑞塔的指缝溢出来了。
奥帕在瑞塔的手中,哭成了个大号的婴儿,婴儿啼哭是因为不适,奥帕因为的太多了,他之前疲于奔命,一直没时间的体会痛苦。痛苦本就是一剂慢性药的清醒药,不知不觉间累积得太多,它会忽然间发作,一口气要了你的命。奥帕什么都想起来了,他怎么在墙边道别,他怎么带着拉着弗雷的手,他怎么挣命一般的奔跑,甚至跟弗雷第一次的见面,每一个字,每一个画面,细致到那天的阳光,都一清二楚,好像短短的几分钟他再次经历了一遍,那感受,没有当时的快乐,只有痛彻心扉。
五十三
奥帕静静的观望了几天,这几天他好像惊弓之鸟,一点动静都能吓他一跳,瑞塔看在眼里没有点破,尤其是每天伯爵造访的时候,奥帕抿着嘴绷着神经,鬓角的汗下雨似的流,短短的十几分钟他的领口就能湿透,好在伯爵虽然天天来,但眼神从没在奥帕身上停留,庄园里似有若无的传了一阵囚犯逃跑的流言,也就两天的功夫,到第三天就风平浪静了。
连着十几天没有任何风声,也没听说弗雷再被抓回来,奥帕心里这颗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他长吁着气照镜子,发现自己瘦的快脱像了。
“我要成骷髅了”奥帕